会记仇的腹黑躺在他的怀里, 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对他温温柔柔的笑。他黑发如瀑,脖颈和锁骨却白得惊心动魄。
平日里, 这份玉白是有玉石或雪般的质感的,然而此刻它却仿佛多了些莹润的水色。又或许是其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红痕, 让雪从枝头上来到了人间。他让人不禁想起四个字
“活色生香”。
皇帝
周逊“可以吗”
“好、好吧额”皇帝把眼睛转过去。
房间里, 皇帝把自己的脑袋趴在桌子上,伪装成一只把头埋在沙土里的鹌鹑。周逊坐在他旁边, 两人肩并着肩。他一本一本地翻着那些书。
不久之后, 皇帝听见那些书被拿着在桌上清理整齐的声音。他偷偷摸摸地抬起一边眼睛,看见周逊神色如常道“看完了。”
连声音的语调都是如常的。
皇帝
这反应, 这过于平淡的反应, 这是新的风暴就要出现的架势啊
皇帝应激地抬起头来看他。周逊把书放在了旁边, 开始喝一碗银耳羹。
周逊看起来很能沉得住气。他的表情看在皇帝的眼里, 或许是“此事就此揭过”的神情,又或许是“秋后再找你算账”的神情。因此
皇帝反而心虚得承不住气来了。
皇帝看了他半天,最终说“额”
周逊
皇帝“额,你有什么感想吗”
这一句话刚被说出来皇帝就想给自己一个耳光。周逊说“没什么啊。”
皇帝“真的没什么”
周逊“没什么。这些书, 是谁给你的”
皇帝想也不想就把狐朋狗友给卖了“楚天阔, 他这个人嘛,就喜欢去那些花街柳巷逛, 对这些事很了解, 然后我就托他找了几本”
周逊“哦。”
皇帝交代得很老实,非常老实, 周逊在心里暗地里给楚天阔这个人打上了“狐朋狗友”的黑色符号。
皇帝被查房过后, 吭哧了一会儿, 突然把头抬起来道“那个, 反正你看都看了,我也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那个,”皇帝露出了阳光而爽朗的笑容,“你更喜欢里面哪一本啊”
周逊
重磅反杀。
皇帝发誓自己绝对是单纯地为了两人日后的和谐交流而问的这个问题。但这句话起到的效果显然不是这样的。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眼见着又到夜晚了,皇帝却没有离开。可要睡下时,他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我今天睡外间吧。”
“睡外间分开睡吗”
“不然呢”皇帝突然抓住周逊的手腕,用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你”
周逊
皇帝“不要挑战我引以为豪的自制力我还记得,过几天你还要面试呢”
周逊
不知怎的,在说出那句“不要挑战我引以为豪的自制力”时,他看见皇帝又露出了那种凉薄的微妙表情。
春夜的院落很安静,周逊的声音也很轻。他说“那你怎么不回宫啊”
“因为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嘛。”皇帝用非常快的语速说完这句话。说完这话后,他拍拍周逊的肩膀“晚安”
周逊动了动睫毛,道“晚安。”
两个人没有对视,而是都看着外面的树木。过了一会儿,他们偷偷地向彼此一瞟,又正好撞上视线。
于是他们忍不住都笑了。
“别露出这么生离死别的表情嘛。”皇帝拍了拍周逊的手腕,“明天见”
“嗯,明天见。”
周逊回了房间里。昨夜荒唐过的床榻已经被收拾整齐。他躺在床上,不自觉地就给另一个人留下了一个可以睡眠的位置。
他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被皇帝方才拍过的手腕,还在发烫。
按理说他不该这么敏\\感过头的。
而半夜周逊醒来去起夜时,正看见外间的床榻。外间床榻上皇帝的睡姿四仰八叉,甚至还在打呼噜。可他的手和脚之间又偏偏留出了一个空隙来,仿佛他在睡着时还觉得自己正抱着某个人似的。
周逊于是就起了一点坏心思。他蹲在皇帝身边,用手指在他的头上画了一个“王”字。过了一会儿,又画了一只小乌龟。
正当他兴致勃勃的时候,他的手腕却被一把拉住“别闹了啊。”
那是皇帝的声音,他在黑夜里睁开了眼,看着周逊“再闹出事了啊。”
周逊
皇帝“能出人命的大事了啊,哦好像我们出不了人命”
周逊轻手轻脚地又溜回了房间,再对他说了一声“晚安”。
没过几日便是殿试。王爷的事情被皇帝处理得不错,全天下都知道王爷在禁足期间出门踏青,不慎摔下了钟楼,由于是双膝着地,上了膝盖,从此便成了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瘸子,连走路都费劲。至于王爷好端端一个人是怎么以吊诡的双膝着地的姿势落地的皇帝是这样解释的。
“每个孩子降临世间时,都是折翼的天使。”他用悲悯的神情说着,“不过容汾更可怜一点,因为他的翅膀长在腿上。”
而皇帝的第一狗腿楚天阔和第二狗腿小李子,纷纷表示这个发言很赞。
当然,也有一点点的风言风语中,说皇帝是为了一个美人和亲生兄弟大打出手,为了那妖妃似的美人不惜伤害自己的亲生兄弟。当然,这风言风语非常有限,几乎仅限于严府之中。而李邈更是在听见这个传言后便当众大笑出声,嘲讽道“你以为皇上是话本中那种会把王妃挂墙头上的油腻霸王吗”
护国公世子这样开口,士人圈里便都把这个说法当做笑话了。而谢正卿在被问及此事时,也予以了评价。他淡淡道“五王爷行事不端,会有此事,很正常。”
他最近似乎很少再同旁人交际,只喜欢一个人到一间茶楼去,在茶楼高层的包厢里点一杯茶,然后坐很久。茶楼隔着一条河便是烟云坊,而他直对的地方,是露华浓。在那里,坐着在皇帝入股照影阁后便自请离开皇帝甚至没有收她的赎身钱,而是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自己再就业、如今已经被露华浓聘去的花魁,轻若。
他不去烟云坊,不到花街上去,也不去看任何人。他只是坐在茶楼上,喝一杯茶,喝一下午,隔着遥遥的雨和水,不远处,是那片歌舞升平。
皇帝听说了谢正卿如今这个古怪的爱好,却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嘱托发放俸禄的官员道“多给老谢发点儿奖金,看他穷的,我去麦当劳坐一下午也不止点一杯无限续杯的可乐啊。”
而周逊也在这日收拾行装,前去殿试。
临走前,他自然是没有带那块凤凰腰牌的。他不想太显眼,把“自己和皇上有关系”这点宣告得天下皆知。柠檬和莲蓉看着他颇有点自家公子熬出头来的意思,她们替他打点好衣装,莲蓉甚至还在周逊不知道的情况下亲自做了表示吉利的及第粥和状元糕给他。柠檬说“莲蓉有过一个哥哥,以前一直说着要考科举,考状元,莲蓉就偷偷地学做这些点心。可她的哥哥好赌,说那些话、表演那些志向也不过是用来向家里要钱的工具。可莲蓉不知道,她还傻乎乎地学做这些给他,等着哪天哥哥考上状元了,做给他吃。后来她哥哥赌输了,把她卖了,莲蓉就再没有下过厨。这是她第一回再做这些呢。”
说着,她自己也欢欢喜喜地把一个编好的花冠拿出来“奴婢小时候家乡的风俗,考上秀才的老爷们都要戴这个东西。等公子回来了,如果公子不嫌弃,就戴上吧”
另一边小多和乐乐也在看着周逊笑,平日里跟着周逊的侍卫,也笑。
不知不觉间,周逊突然意识到,自己仿佛又有了一群家人。尽管名义上他们只是他的仆从,这样说起来实在是有些没规矩可这个世界上,你能认识、并且日夜相伴的人不就那么几个么
他于是浅浅地笑了,“嗯”了一声。
临到要走了,莲蓉问周逊道“公子今天可要带什么腰饰走”
“带这个走吧。”周逊从古朴的盒子里,掏出了一枚玉佩来。
那枚玉佩很老旧了,且并不莹润,可他握着它,就像握着他曾经的一整个世界。
那个湿漉漉的,总有懦弱的女人在哭的世界。
他将玉佩佩在了自己的身上,离开了自己的府邸。直到周逊走后,柠檬才小声道“皇上,是很好的人啊。”
莲蓉轻轻点点头。
柠檬又说“皇上对公子那么好,公子也放下了王府的那些事。可我为什么觉得,还是有一些事是公子走不出去的”
小多在她们身后喊“喂,没规没矩的,怎么能在背后讨论公子呢”
莲蓉静了一会儿,她摸了摸自己下过厨的手轻声道“或许有些事情,尤其是与小时候有关的事情,是不那么容易被忘记的吧。比如我有时也会想起当时哥哥把我卖掉的时候。我一直哭,可他拿着钱头也不回,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啦。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是可以被卖掉,被自己唯一的亲人给卖掉的啊。”
“你那个哥哥现在在哪里呢”柠檬问她。
“他死啦。”莲蓉说,“他用卖掉我的钱去赌场混了好几天,全输光了,最后被人打死了,扔到河里啦。你说,他卖了我,还是这个下场,是不是很可笑”
可她直到那时才发现,自己出生是个女孩。她没有被爹娘爱过,连哥哥也可以卖了她。
她嘴上说着可笑,柠檬静了静,把自己的脑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而另一边,周逊在路上,看见了严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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