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香夫人一挥手封住司同尘身上几处大穴,命两个黑衣人将他双手吊在廊柱上,这才好整以暇地笑道:“别白费力气了,我早已吩咐他们把这院子里所有跟水沾边儿的东西都处理了,莫说你此刻用不出灵力,即便不封你穴道,没有水,你又能翻出什么天来?”
司同尘瞳孔深处泛起隐约的红光,空气中的酸性缓缓升高,无奈灵脉被封,剩下这一星半点在添香夫人面前实在是九牛一毛,念头才起便被添香夫人察觉,冷笑道:“你可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你当我是薛清那傻小子吗,同样的招数还敢拿来对付我?”
司同尘目光一凝——添香夫人,知道薛清的事!
那一日兵荒马乱,连江随云都没察觉到异常,当今世上知道薛清下场的,除了他,只有可能是那个撺掇薛清来找他的人。
只有那个人才会一直关注薛清的行动,以确认自己阴谋是否得逞。
所以,撺掇薛清和透露行程给添香夫人的,是同一个人。
既能得薛清信任,又能随时探听到江随云行程,只能是玉衡宗的人,而且地位还不会太低,毕竟如果是一个身份悬殊的人,频频打听清渊仙尊的行踪是很容易招人起疑的。
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太多,究竟是……
“这种时候还敢跑神,看来我真是对你太纵容了。”
添香夫人手里捏着个精致的寒铁尖嘴钳,轻轻地夹住了司同尘左手食指的指甲,柔声问:“小宝贝,告诉我,你师尊什么时候回来?”
司同尘低笑一声:“谁知道呢。”
添香夫人摇头:“答得太快了,还是再想想吧。”
她捏着钳子的手缓缓开始用力,指甲根部登时冒出了一圈血痕,司同尘偏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将那片指甲一点一点地拔了下来,唇边的笑意甚至都没变。
添香夫人:“想清楚了吗,你的求援信号在哪?”
司同尘:“我扔了。”
添香夫人:“……”
她脸色阴沉,不再留情,狠狠地把司同尘剩下的九片指甲也拔了下来,常言道十指连心,添香夫人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十指,自己的手都忍不住有点发凉,那少年却跟没长疼这根筋似的,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司同尘额角沁着一层薄汗,语调却毫无波澜:“夫人,轮起折磨人的功夫,你可真该跟蜃楼和集珠坊的采珠先生们学学,免得这不痛不痒的,平白耗费光阴。”
添香夫人让他气笑了:“清渊仙尊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地维护他?”
“谁知道呢。”司同尘歪着头十分认真地想了想,又道,“可能是因为师尊比你年轻、比你好看,还比你厉害吧。”
“你——!”添香夫人狠狠地掐住司同尘的脖子,冷声道,“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如今是靠着谁的施舍才留得命在!”
“自然是靠我师尊。”司同尘笑道,“若非你不敢正面与我师尊为敌,只能靠我将他引过来施以暗算,夫人又岂会这么有耐心,陪我废话许久,只怕早就一剑宰了我吧。”
“宰了你?想得倒美!”添香夫人冷笑,“我听说人族有一种酷刑,叫做凌迟,施刑之时,要将铜钱大小的渔网紧紧勒在犯人的皮肉上,用小刀削去渔网勒出来的那一小片肉,如此往复,直到犯人被削得只剩白骨为止——凡人的刽子手大多手法不熟,犯人往往坚持不到剔骨便早早身亡,不过咱们修仙之人倒不必烦心这个,我若是不想让你死,你就算只剩白骨,也别想解脱。”
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到时候,你便不是求我放了你,而是要求我杀了你了。”
司同尘无动于衷:“听着倒还挺有趣,夫人不妨试试看我求不求你。”
添香夫人向来唯我独尊,从没见过这么软硬不吃的粪坑石头,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冲手下两个黑衣人点了点头,那两人领了命令,一人从封灵囊中抽出一张血迹斑斑的渔网,贴在司同尘右边胳膊上,另一人抽出匕首,啪嗒一声,便将那一小片皮肉削了下来。
第二刀紧贴着第一刀的创口割下,眨眼间又是第三刀、第四刀……鲜血顺着修长的手臂流下来,浸湿了半边衣袍,司同尘脸色煞白,死死咬着牙,银色长发几乎已经被冷汗浸透了,然而他的眼神依旧是清明的,专注地盯着自己身上的血迹,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好孩子,你长得这么漂亮,何必非要跟我作对,受这些苦呢?清渊仙尊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添香夫人凑了过来,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用暧昧的语气在司同尘耳边道,“助我杀了清渊仙尊,跟我走,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欢喜宗少主,何必在玉衡宗看人脸色?我可以将我毕生所学都教给你,欢喜宗上下美人成群,环肥燕瘦,不比一个冷冰冰的清渊仙尊强?我们可以——”
充满蛊惑的话音戛然而止,添香夫人凄厉地惨叫一声,半截鲜红的血刃猝不及防地穿透了她的咽喉!
司同尘冷笑:“不知廉耻的邪门野修,也配跟我师尊相提并论?”
“你……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激怒我的!”添香夫人捂着脖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就是为了流足够的血,为了这一刀!”
“不然呢?”司同尘体内的灵封随着添香夫人的极度衰弱而自行解开,他轻轻一挣脱开捆着双手的绳索,手中握着一截鲜血凝成的刀刃,一刀削断了两个黑衣人的脖子,施施然笑道,“受制于人还要逞口舌之利,平白无故多找点罪受,我吃饱了撑的?”
添香夫人气得脸色铁青,蓦地大吼一声,运起邪功,满院子的黑衣人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被活活吸干,轻风一吹残躯便碎成了一地骨渣,跟周围那些死不瞑目的尸首混在一起,一时间甚至不知谁更可怜些。
就在这时,院外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几个埋伏在院外的黑衣人被人倒提着扔入院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的阴影里。
“夫人……夫……是、是清渊……”
添香夫人此时已经听不见那些黑衣人的话了,她双目赤红,形如厉鬼,劈手一掌直击司同尘面门:“小小爬虫,不自量力,我要你的命!”
“要他的命,问过我了吗?”
一道白影后发先至,单手接下了这一掌,添香夫人打着旋倒飞出去,鲜血在半空中喷出了一条绚丽的红色长虹,嘭一声砸在地上:“你……你……百鬼囚仙阵为何不起作用,不……这不可能!”
司同尘抬头,正对上一双清冷的浅色瞳仁。
“师尊……”
他听到添香夫人的话,知道那劳什子百鬼囚仙阵暗算不了师尊,心中大石落地,一身内外伤登时发作起来,眼前一黑,双膝一软,人已经往前倒去。
江随云接住司同尘软倒的身体,看着他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眉宇间戾气一闪而过,添香夫人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你……你、你为什么不受百鬼囚仙阵的影响?”
院门处,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回答了她:“百鬼囚仙阵的原理,是利用尸身腐朽之时产生的尸鬼二气,通过阵法加以引导和放大,阻碍阵中灵气最强之人的灵脉运行,从而困住对方。受困之人的灵力越高,所需的尸身便越多,若想用百鬼囚仙阵困住师尊,最起码需要上千具尸骨。”傅离背着药篓走进来,看着一地狼藉的院子,不由得叹了口气,“夫人,好心劝您一句,没天赋就不要学人家摆阵了,好好一个院子让你们祸害成这样,敢情你们管杀不管埋,还得我自己收拾。”
江随云低头,看着地上血流覆面的添香夫人:“十年前你身怀六甲,哀求我饶你一命,我一时恻隐,以致有今日之祸,是我之过。”
添香夫人:“你……”
江随云:“昔日之过,我不会再犯。”
添香夫人:“不……等——”
江随云一点也不想等,流风回雪剑光一闪,作恶多端的女人登时身首异处,他转身对傅离道:“给你添麻烦了。”
傅离失笑:“你要是再这么跟我说话,我可要翻脸了。”
江随云没再说什么,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便抱着司同尘进屋去了。
司同尘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的伤都已经包扎妥当,他不想压到右臂的伤口,索性准备翻个身再起来,却不想这一动,正滚到了一个人怀里。
司同尘一惊抬头,正对上了江随云看向自己的目光。
那目光非常专注,不同于往日的冰冷和锐利,显得有些局促,又带着几分莫名的柔软,十三四岁的年纪本就敏感,司同尘自己又做贼心虚,被他这目光一瞧,当即一个激灵,脸色红成了一团,什么阴谋诡计巧舌如簧都顺着乱窜的神魂从头顶蒸发了出去。
他后脊梁骨由下往上窜起了一片热汗,鬼使神差地问:“师尊,我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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