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桥心里一片冰凉,死死地闭起眼睛,就在这时,一道剑气激射而来,砰一声将巨石击得粉碎,莫青桥劫后余生,一扭头发现救了自己的人竟是苏灵漪。
莫青桥:“你……”
苏灵漪却连正眼都懒得看他,冷冷道:“别误会,要是宰了你同尘不用受罚的话,我肯定不拦着他。”
莫青桥气得脸色铁青,可自己的小命刚被人家救下来,实在也不好恶语相向,只好愤愤地捡起摔落一边的仙剑,御剑向一旁躲去。
司同尘一抬手,一道水箭直射莫青桥后心,苏灵漪心里大骂莫青桥这蠢货逃命都不知道看一眼身后,飞快地御剑上前,一剑将水箭斩落在地。
苏灵漪:“同尘,你清醒一点!打伤同门是大过,别为了那群王八蛋搭上自己啊!”
然而司同尘这时却已经有些不认人了,他恍惚觉得这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却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苏灵漪连挡他两次攻击,他便下意识地将她也归入到了那些人的范畴里,拧身狠狠一爪扫向了苏灵漪。
苏灵漪微微松了口气——司同尘肯舍了别人来追她,已经算是眼下最好的情况了。
打伤同门虽是重罪,可说到底是民不举官不究的事,同尘如今这幅形态,若是去攻击旁人,他们反击时必定要下杀手,自己好歹有点分寸,不会真的伤了他。
然而片刻之后苏灵漪便发现,她太看得起她自己了。
司同尘幻化元身之后力大无穷,水系术法招招致命,苏灵漪别说反击,光是逃命已经要费尽心力。她又不敢跑太远是,生怕自己离得远了司同尘又扭头去揍那些个蠢货,一时间只听叮咣哐啷一通乱响,苏灵漪满头冷汗,御剑快如闪电,绕着山门这一小片地方左冲右突,司同尘追在她身后,遇墙拆墙,见树毁树,山门附近一片狼藉。
苏灵漪听着身后轰隆轰隆的声响,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人没事就好,东西咱们赔得起……赔得起……得起……
咣啷一声巨响,山门被司同尘一尾巴扫塌了一半。
玉衡宗立派数万年来,从未遭过如此灭顶之灾,苏灵漪百忙之中偷眼一看,心里登时一片拔凉,这下就连她也说不清,究竟是伤人的罚更重些,还是拆了山门的罚更重了。
就在这时,坍塌的山门后响起一声厉喝:“竖子敢尔!”
剑气破空之声犹如海啸,这一剑未留丝毫余地,目的就是杀人夺命!
苏灵漪大叫:“真人不可!”
她飞扑过来想要挡住这一剑,然而莫空桑纵然不是江随云的对手,却也是实打实的元婴修为,远不是金丹期的苏灵漪能抗衡的,苏灵漪被剑气砰一声弹飞出去,心口一闷,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苏灵漪虽没拦下这一击,却也让它偏了几分,剑气刺啦一声在司同尘肩上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大口子,司同尘低吼一声,赤红的双目望向山门方向。
莫空桑却丝毫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第二剑已经劈面而来,苏灵漪挣扎了好几下都爬不起来,眼看那剑气直奔司同尘心口,一时间急得都快哭了,就在这时,另一道剑光从斜刺里刺出,后发先至,堪堪撞开了莫空桑这一剑。
莫空桑诧异地望向御剑而来的紫衣道人:“怀瑾仙君,你为何要出手阻拦老夫清理门户?”
怀瑾仙君慢条斯理地道:“妖力失控非他之所愿,罪不至死。”
莫空桑冷笑:“我竟看不出,这妖奴跟怀瑾仙君居然也有交情,呵呵,真不愧是蜃楼的花魁,一个清渊仙尊还不够,怕不是过些日子,玉衡宗便要改姓司了?”
怀瑾仙君很好脾气地笑了笑:“修仙之人,原就该对众生平等视之,若是囿于门第种族之别,而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我们与那些凡夫俗子和化外魔族又有什么区别呢?”
莫空桑不耐道:“大道理谁不会说!这妖奴伤人毁物,罪大恶极,若是传出去,玉衡宗山门被一个妖族砸毁,我玉衡宗百年清誉、赫赫威名岂非毁于一旦!老夫——”
他话未说完,头顶忽然笼罩了一片阴影,司同尘手中拎着半截碎裂的廊柱,狠狠砸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道白色的身影挡在了两人身前。
眼看就要落到众人身上的廊柱戛然而止,司同尘暴躁地低吼了一声,唇边锐利的尖牙几乎要贴到江随云脸上。
江随云平静地道:“同尘,你要吃了我吗?”
暴虐的妖气收敛了,妖物的身躯缓缓缩小,江随云一拂袖,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等到能重新看清东西的时候,那可怕的妖物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死气沉沉地倒在江随云怀里的司同尘。他身上裹着江随云的外袍,面色苍白,整个人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细长的手脚蔫蔫地垂着,半点也看不出刚才仿佛恨不能一尾巴将玉衡宗扫成两截的凶残模样。
江随云等他缓过劲儿来才把他放到地上,指了指周围淡淡问:“是你做的吗?”
司同尘几乎不敢抬头看江随云的脸,他下意识地想解释,想说是莫青桥先挑衅的,想说那是他专程下山、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回来的杏仁酥,可这算什么理由呢?
比起眼前这连山门都塌了半截的惨状,杏仁酥算得了什么呢?
司同尘索性没废话,直接跪了下去:“是,请师尊责罚。”
江随云却没理会他,而是转向聚在一边看热闹的众弟子,继续问:“他的妖力不会无缘无故地失控,在他幻化元身之前,发生了什么?”
众人没想到他不处置司同尘,反倒问出了这么一句,一时间不由得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弟子道:“我到的时候,正赶上同尘师弟幻化元身,先前发生了什么我倒不知。”
“诶师兄你不是比函师弟来得早么,同尘师弟为何幻化元身,你可看到了?”
“这……我来的是早些,我到的时候,就看到同尘师弟被……被问道峰的师兄们围在中间,马师兄好像在踩什么东西,然后同尘师弟就失控幻化了元身。”
“马师兄踩的好像是百芳斋的杏仁酥啊,我认得那个盒子。”
本来就没多一会儿的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追溯到了事情的源头上,江随云一听杏仁酥就什么都明白了,眼神不由得又冷了几分。众弟子原就怕他,这下更不敢跟他对视,目光所及之处自动让开了一条路,把正努力往人群背后藏的莫青桥露了出来。
一旁的魏兰亭糟心地看了这群祖宗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江随云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过来。”
莫青桥以前没跟江随云打过交道,跟所有弟子一样对这个冷若冰霜的仙尊有些打怵,后来跟司同尘结下了梁子,却也半点都不敢在江随云面前放肆,只能等江随云不在的时候才好去寻司同尘晦气。
哪想今日竟闹得这样大,正撞到了清渊仙尊眼皮子底下。
莫青桥一百个不愿意,不住地向莫空桑投出求救的目光,莫空桑也没想到司同尘幻化元身之前还有这一出,他对自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十分了解,一听那些弟子的口风便猜到了大概是怎么回事,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一个卑贱的妖奴,拜入门中没到半年便有如此进境,可他从小悉心教导的儿子却还是烂泥扶不上墙,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眼看父亲对自己视若不见,莫青桥心里一片冰凉,只好一步三磨蹭地挪到了江随云面前:“清……清渊仙尊。”
江随云淡淡问道:“司同尘幻化元身之前,发生了什么?”
莫青桥吓得几乎要哭,腿肚子一阵抽筋,止不住地往莫空桑那边瞄,声气比之先前挑衅司同尘的时候更是低了八度:“我……我也不知,我只是路过——”
“我再问一遍,司同尘幻化元身之前,发生了什么。”江随云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莫青桥,看着我说话,别让我问第三遍。”
莫青桥蚊子似地哼哼道:“我……我们拌了两句嘴。”
江随云:“只有拌嘴?”
“真、真的就拌了两句嘴……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干,一根汗毛都没碰过他!”莫青桥急急忙忙地转向身边那几个弟子,“你们说,是不是!”
那几人在江随云面前吓得噤若寒蝉,吭吭唧唧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番做派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连莫空桑都忍不住叹了口气,江随云却没立刻发难,只淡淡地继续问:“你们说了什么?”
他越是不动声色,莫青桥就越害怕,浑身抖得筛糠一般,话都说不利索了:“这……就、就不过是些孩子话……没、没什么打紧的……我、我也不知是哪句话惹了那妖……咳咳,师侄不高兴,他便现了元身——”
江随云:“你、们、说、了、什、么。”
莫青桥方才虽没受什么重伤,被司同尘追得满地爬那阵子也免不了磕磕碰碰,此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本就窝了一肚子火,人家的师尊咄咄逼人,他满心满意想替 / 人 / 出 / 气的父亲却默不作声,一腔委屈和愤怒一股脑冲上了头顶,混劲儿登时也上来了。
“对!我们是起了些口角!那又怎样?”莫青桥猛地呸了一口,大声道,“难道起点儿口角就可以幻化妖身打伤同门吗!难道您清渊仙尊的弟子砸了半个玉衡宗就可以徇私包庇、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那妖奴——”
江随云一撩眼皮:“你叫他什么?”
莫青桥:“妖——”
江随云:“再说一次!”
莫青桥被这灵压震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点邪火登时也没了,哆哆嗦嗦地改了口:“同……同尘师侄。”
莫空桑看到此处,终于忍不住上前道:“小孩子拌几句嘴有什么大不了的,清渊仙尊堂堂仙门首座,何必跟几个孩子一般见识?”
江随云转向魏兰亭:“登仙阶和山门所需的寒玉我会去找齐,打坏的房舍树木修缮重建所需银钱皆从我账上取,若再有其他损失直接去苍云巅找我,我先带小崽子回去。”
魏兰亭无奈地点了点头,这时,莫空桑却忽然扬声道:“且慢。”
江随云脚步一顿。
莫空桑转向魏兰亭,侃侃道:“常言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这位师侄孙今日这番动静可是惊天动地,他虽是您清渊仙尊的弟子,又有仙尊为他打点善后,然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事后弥补并不能掩盖当时之过——仙门清净之地幻化妖身,殴打同门致其重伤,山门和登仙阶乃是我玉衡宗的门面,百年门楣如今却毁于一旦,掌门若是对此不闻不问,日后只怕难以服众。”
魏兰亭万没想到好端端的,战火又蔓延到了自己身上,愣了一下才笑道:“师叔方才不是还说,几个孩子拌嘴没什么大不了的么?”
莫空桑:“虽没什么大不了,可十余名弟子皆重伤,这事难道就这么含糊过去吗?”
“既然是孩子拌嘴动的手,输赢自然全凭自己本事。”江随云一摆手压下正要说什么的魏兰亭,冷笑道,“师叔有功夫在这长篇大论,不妨督促门下弟子勤加修炼,手握仙剑、以众欺寡竟还能‘重伤’,未免太难看。”
莫空桑:“你——”
“至于规矩。”江随云冷冷道,“养教不严师之过,我代他来受这个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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