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参见娘娘，娘娘千岁。”
谢盈袖规规矩矩地下拜，不敢多说一个字。
“咦？你这宫女好生眼熟。”
“四年前，奴婢跟彤史一起去过长饶宫，兴许是因为这样娘娘才会觉得奴婢眼熟。”
“哦？”四周声音嘈杂，然而何知锦的声音依旧清晰传进谢盈袖的的耳朵里，“原来如此。”
“你做的这四季琉璃盏真是好看，本宫很喜欢。”
“能得娘娘的喜欢，奴婢感激不尽。”
“那你便来长饶宫吧，让你领了长饶宫的小厨房，可好？”
“谢娘娘，”谢盈袖平静道，“但是恕奴婢不能接受。”
“为何？难道在长饶宫的前途，不比你在尚食局好？”
兴许是今天她过生日，何知锦心情不错，看到这个小女官拒绝了她，她也没有生气，只是饶有兴致地问。
“无甚原因，不过是奴婢不懂上进，只想安安稳稳了此余生罢了。”
“你这小宫女真是有趣，”何知锦对谢盈袖的评价跟四年前没什么区别，“你才十几岁吧，正是应该努力博出头的时候，怎么如此消沉？”
“深宫悠悠，不知有多少秘密埋藏其中，奴婢怕死，自然只求安稳，不求出头。”
“说的也是，”何知锦又瞧了谢盈袖一眼，“可是我看你长得也不差，若是来长饶宫，定能经常见到皇上，说不定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奴婢对皇上并无念想，”谢盈袖再一伏身拜下，“也只有娘娘这样的龙章凤姿，才能得到皇上的长宠不衰，奴婢不过是中人之资，顶多称的上是清秀，皇上怎么会看的上奴婢呢？”
“唉，你这话就不用说了，”何知锦摆摆手，“这宫中的女人，哪个不想着皇上，那些贱人背后说的什么，还以为我不知道呢，什么’贵妃娘娘都人老珠黄了，早晚失宠’，什么’不生蛋的母鸡’，哼，本宫不收拾她们，是本宫心情好，她们一个一个的，还蹬鼻子上脸了不成？”
谢盈袖还没说话呢，那边时时刻刻注视着何知锦动向的皇帝就急了，他见自己心爱的贵妃看上去是动怒了，连忙道：“锦儿怎么了，若是那小宫女惹你生气了，直接拖下去打死便罢。”
谢盈袖默，看着身边正准备上来拖走她的太监，表情平淡无波。
“陛下您可错怪这小宫女了，”何知锦娇笑着，丝毫不管旁边皇后和众妃的表情，“可不是这小宫女惹我生气的，您就饶了她吧。”
“好好好，”皇帝姜不疑露出一个无奈又宠溺的笑，转头就对着谢盈袖吼道，“贵妃饶你不死，还不谢恩？”
谢盈袖伏首再拜：“谢陛下大恩，谢娘娘大恩。”
何知锦似乎对她没兴趣了，她挥挥手，就让她下去。
谢盈袖福了一福，便退下去了。
……
回到后殿后，众人见谢盈袖面色淡然，身上也没带着什么赏赐，都不由得凑上来问东问西。
“娘娘近看也一样好看吗？”
这是喜欢看脸的刚入宫不久的小宫女。
“娘娘是不是给了你好多赏赐？”
这是见她什么都没拿，故意上来讽刺她的。
“你见到陛下了吗？是不是英武非凡？”
这是喜欢做梦，天天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皇后娘娘是不是气得要死？她的诞辰都没这么大排场。”
这是喜欢看笑话的，在宫中再这么口无遮拦迟早会死。
谢盈袖扫视了神色各异的众人一圈，笑道：“太可惜了，我不会说话，娘娘觉得我没趣，什么都没赏赐呢。”
“哎呀，早知道娘娘应该唤我去的。”
“你也不要难过了，下一次还有机会呢。”
谢盈袖谢过大家的关心，继续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扮演一个木头。
……
宴会直到戌时二刻才结束，外面的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谢盈袖跟着前面的女官往尚食局的方向走，步子不紧不慢，没人看的出她内心的焦急。
都这么迟了，她的屋子里也没有吃的，万一东篱饿了，出去乱跑可怎么办？
想着想着，她还是加快了一些脚步，可是马上就被叫住了。
“盈袖，你怎么了？今天一天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说话那人正是尚寝局的典苑高琼，她看过来的眼神里的关心不似作伪。
“典苑大人，”谢盈袖微一福身，才道，“无甚，只是今天突然被叫到前头，被吓着了。”
“这再正常不过了，”高琼安慰她，“我们司苑大人说，她当时第一次被叫到那种大场面去，也很害怕呢，这都是人之常情啊。”
“那我就放心了，”谢盈袖就像真的被安慰到了一样展开了眉头，“唉，我还当就我那么胆小呢，贵妃娘娘问我话的时候，我都不太敢答呢。”
“想必是贵妃娘娘嫌我小家子气，就不想理我了吧。”
“没事没事，”高琼挥挥手道，“听说贵妃娘娘的脾气……嗯，大家都知道，你能保下命来，已是不错的了。”
谢盈袖笑着感叹了自己的好运气，很快，就与高琼分手，回到了尚食局。
与凑过来的几个宫女女史打了招呼，谢盈袖没有立刻去膳房，而是先回了自己的屋子。
房里是暗的，没有人点灯。
谢盈袖心下一提，小孩子的话，容易害怕吧，东篱是不是跑出去了？
她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东篱，东篱……”
谢盈袖一边轻声唤着，一边往里间走去。
“姑姑，是你回来了吗？”
直到她走到床边，才看到一团矮矮的黑影蹲在床脚下，这一小团颤颤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些微的哭腔。
“是的，是我。”
谢盈袖没有立刻把她抱起来，而是先走到旁边去点灯。
霎时，温暖的光布满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谢盈袖这才看到，东篱早就满面泪痕。
她有些心疼，却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于是便只是走过去，拿出帕子，给她擦干眼泪。
空气很沉默，只有东篱小声的抽噎。
待她的小脸又变得干干净净之后，谢盈袖才开口道：“饿了吗？”
“东篱不饿。”
东篱乖巧地摇头，可是她话音刚落，肚子就叽里咕噜一响。
“东篱、东篱真的不饿，”她几乎是有些慌张了，“姑姑不要丢下东篱，东篱吃饭很少的。”
谢盈袖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叹道：“我不会丢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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