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好看

    “东篱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谢盈袖把热好的包子拿下来,用锦帕包好递给她,“说不定以后比我还厉害呢。”

    东篱接过包子,大大地咬了一口:“嘶——好烫。”

    “快,快吐出来。”谢盈袖拿来刚刚的茶盏,催促道。

    可尽管烫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东篱还是舍不得把包子吐出了,她囫囵地嚼了两下,就生生地咽了下去。

    谢盈袖看着她这副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把手中的茶盏放下,道:“要是烫出问题了怎么办?我是没办法给你请医女的。”

    “没事没事,”可能是烫着了舌尖,东篱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姑姑不必担心东篱。”

    “好好好,”谢盈袖把另一个包子拿下来先晾着,对着东篱道,“喏,我先给你放这了,等下吃好了就就寝吧。”

    谢盈袖再上下一打量,见东篱穿的衣服是她十三岁那年进宫时发的短罩衫,尽管如此,衣服也几乎垂到了她的脚面。

    她揉了揉东篱的脑袋,道:“等下你先睡吧,我帮你把衣服改改好,以后也不必这样穿着了。”

    “谢谢姑姑,”东篱扬起一个有些讨好的笑脸,“等会东篱可以在旁边看吗?要是会了的话东篱以后就可以自己改衣服了,也不用麻烦姑姑了。”

    “你还小呢,”谢盈袖站起身,一边翻找着针线一边道,“晚上看针线,容易坏眼,长大后可就不好念书了。”

    一听这个,东篱就有些着急:“那姑姑晚上做针线,不会坏眼吗?”

    谢盈袖笑道:“姑姑已经长大了啊,眼睛不会那么容易出问题的。”

    她歪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会儿,才道:“那我就坐在旁边陪着姑姑,我不看就是。”

    说罢她还急急忙忙补充一句:“姑姑不要做得太晚,哪怕姑姑已经是大人了,对眼睛依旧不好。”

    “好好好,”谢盈袖被她的小嘴叨叨得有些无奈,她一边把东篱撵上床一边道,“我知道了,你小小年纪,还是少操点心吧。”

    ……

    晚间。

    谢盈袖坐在灯下,一针一线地开始改制东篱能穿的衣服。

    一边的东篱整个人都缩在床上,只剩一张雪白的小脸露了出来,怎么看怎么可爱。

    幽幽的烛火打在谢盈袖的身周,烛光摇曳,为她披上了一层温柔的光。

    东篱有些困,心里却还惦念着让谢盈袖早点睡,她的眼皮都开始打架了,却还是强撑着:“姑姑……”

    谢盈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道:“怎么了?”

    东篱拼命睁眼,她嘟嘟囔囔着说着什么:“姑姑……睡吧……”

    谢盈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得上前两步:“你说什么?”

    东篱揉了揉眼睛,一睁眼就看到谢盈袖的脸,她一时有些呆了,也忘了自己之前想说的是什么:“姑姑……你真好看……”

    谢盈袖其实长得很好,绝不像她对贵妃何知锦所自贬的那般只是中人之资,但是她的好看和贵妃,是南辕北辙的两种类型。

    如果说贵妃是人间最艳丽最耀眼的富贵花,只有天下最尊贵的人才配得到她,那么谢盈袖就是悬崖之巅的梅,冰霜自傲,静静盛放于天地之间。

    她会对能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人俯首帖耳,却绝不会在心里屈服。

    听了这话,谢盈袖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嗯,你也好看,快睡吧。”

    “姑姑也睡,”东篱孩子气地扯着她的衣袖,“不然眼睛会坏的。”

    “好好好,”谢盈袖真不知道这么小小一个孩子怎么这么会说话,只得依她所言,合衣躺下,“姑姑听你的,行了吧。”

    东篱这才满意了,她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声音闷闷地夸奖:“姑姑真乖。”

    “东篱也乖,啊。”一躺下,谢盈袖的睡意就立刻袭来,她安慰了东篱两句,就沉沉地睡去。

    见谢盈袖睡着了,东篱却仍然睁着眼睛,她的声音小小的:“东篱会乖的,姑姑不要丢下东篱啊。”

    满室寂静,只有谢盈袖清浅的呼吸声。

    “姑姑不说话,东篱就当你答应了。”

    东篱又小小声地自言自语一句,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一夜好梦。

    第二天天还没亮,谢盈袖就醒了。

    她一睁眼,看着自己旁边的被子有个鼓鼓囊囊的包,差点吓了一跳。

    下一秒,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她昨天收养的小娃娃。

    东篱还这么小,一定更需要睡眠。

    谢盈袖不准备叫醒她,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穿鞋,准备先去吃饭,接着就去要前头当值了。

    哪知她刚一下床,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姑姑……你醒了。”

    “你怎么也醒了,”谢盈袖一边穿衣一边道,“多睡一会吧。”

    “嗯,”东篱从被子里探出头,她乖巧地躺好,“姑姑是要去工作吗?”

    “是啊,”谢盈袖点起灯,对着镜子看看看自己的装束,这才对着东篱道,“等下我不一定能及时给你拿饭,你乖乖的,等到中午再说。”

    早膳一过就得去前头当值了,她没时间也没借口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跑回来,只是暗暗后悔自己昨天怎么没多拿几个包子。

    “嗯,”东篱没有抱怨,“那东篱就等姑姑回来。”

    “笃笃”

    房门被敲响,谢盈袖心里明白这是送水的小太监,她对着东篱比了个“嘘”的手势,才过去开门,接过了小太监端来的水。

    谢盈袖把水端到床边,分了一点水给东篱,催她赶紧刷牙洗脸。

    待看着东篱拾掇完毕,她才开始洗漱。

    洗漱完毕,检查了一番衣服首饰是否得体,谢盈袖拿起妆匣里的面脂抹上,便匆匆出门了。

    冬天天亮得迟,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

    秦朝一向是卯时三刻就要上朝,像谢盈袖这种伺候的下人们,最迟最迟也得卯时一刻就待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谢盈袖估摸了一下天色,觉得还有时间用早膳,提脚迈去了膳房。

    到了膳房,里面的人已经稀稀拉拉的了,谢盈袖打开锅一看,已经只剩几个馒头了。

    幸好锅下的炉子一直是热着的,馒头也还热腾腾的,谢盈袖就着馒头喝了点冷水,就算是用完膳了。

    远方的钟鼓声响起,已是卯时了。

    她匆匆放了碗筷,出了膳房,加快脚步往司膳司那边赶去。

    幸好尚食局一般是不会有贵人来的,谢盈袖也不必太顾及仪态,堪堪在最后时刻到了那里。

    谢盈袖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一声熟悉的讽刺:“哎哟,某些人真是奇怪,这都几时了才来?莫不是昨天自以为攀上了贵人,今天就抖起来了?”

    怎么又是她?她这个司药司的,天天有事没事跑她们司膳司干什么?

    谢盈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先去给杨司膳请安:

    “司膳大人,昨儿个我睡得太晚,今早起来才发现有点迟了,实在是抱歉。”

    “没事,”年轻的司膳杨离斐语气温和,“圣人还不能保证不犯错,何况,你也没迟呢。”

    谢盈袖再一次道谢,才领着百无聊赖等在一边的摇春开始工作。

    见谢盈袖不理她,李知宴咬了咬嘴唇,走到她面前来:“谢掌膳来的真早。”

    “嗯,”谢盈袖一边注意着摇春手上的动作,一边敷衍应着,“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你——”李知宴看着她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就不爽。

    “我怎么了?”谢盈袖看了看天色,“想必你来司膳司不是来闲逛的吧,如果办完了你上官交给你的事,还是请快走吧,司药司这么闲的吗?”

    听了这话,李知宴才咬咬牙转身就走,临走还撂下一句话:“我总归能爬到你的头上,你给我等着!”

    谢盈袖淡淡道:“好啊,你可要快点啊。”

    李知宴一听,跨出门槛的时候差点绊倒,她在门外站了一会,最终还是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

    待李知宴走后,刚刚眼观鼻鼻观心的摇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谢盈袖觉得奇怪。

    “没什么,只是……”摇春摇头,眼里却依然是止不住的笑,“刚刚李掌药被姑姑您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的表情太好笑了。”

    谢盈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不过这漫漫深宫之中,无聊的事、可怕的事远远大于值得高兴的事,这么一想,刚刚李知宴,倒确实挺可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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