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皇后

    新年到了。

    宫里的各处都张灯结彩,谢盈袖沿着游廊走去,几乎每隔三四步就挂着一盏灯笼。

    天色还没有大亮,但是路上已经有不少小太监正在扫雪了。

    尽管冻得手指通红,肿的跟馒头似的,他们还是高兴地说着话。

    待到谢盈袖经过,几个小太监都笑嘻嘻地行礼:“盈袖姑姑早啊。”

    谢盈袖向他们点点头,便继续往前走。

    后面“唰唰”的扫雪声又响起了。

    谢盈袖心下微微叹了一口气。

    过年这几天月钱翻倍,是以很多小太监小宫女宁愿忍着寒冷,也要出来做活。

    无论在哪里,底层的生活,都是这样挣扎着苦中作乐啊。

    ……

    司膳司。

    今天的司膳司没几个人。

    谢盈袖扫了一眼,发现品级最大的居然就是自己和另一位掌膳。

    她自知年纪小些,便也主动上前打了招呼。

    “张掌膳早。”

    “早,”掌膳张鸣翘已经年近三十了,她的声线温和,“你来看看,这道汤的味道可否有不对的地方?”

    谢盈袖拿起瓮里的勺子,舀了一勺汤出来。

    她对着碗微微地吹了一吹,才浅尝了一口。

    “雪梨,莲藕,圆子……”

    谢盈袖一一说出里面的配料:“这不是八宝冬汤吗?”

    “是的,”张鸣翘道,“元宵宴上要上这道汤品,可是我总觉得这汤的味道……不够和谐,是糖放多了吗?”

    “嗯,”谢盈袖再轻啜一口汤,道,“这一瓮汤,您是加了两勺糖吧。”

    “是的,”张鸣翘道,“《汤之道》是这么写的,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以往都没事,怎的今天……”

    “是食材不新鲜了吗?”谢盈袖道,“毕竟是冬日,京畿这块也没什么种东西的好地儿。”

    “不可能吧,”张鸣翘道,“我之前都查过了,食材俱都是新鲜的。”

    “那想必是火候了,”谢盈袖蹲下/身,看了看灶台里的火,又用铁钳敲了敲那些煤球,才站起身来,“今天送来的煤不好,压得不够实,想必是这个原因。”

    “原来如此,”张鸣翘道,“那我等会可要跟司饎司的那些家伙好好说道说道。”

    谢盈袖又跟她谈笑两句,才回到自己的那边。

    ……

    门外又已经站满了小太监小宫女,他们探头探脑的,对着每一个看过去的人都露出讨好的笑。

    谢盈袖随便指派了个司膳司的小太监将所有的膳盒都提进来,便又忙着自己的事了。

    后宫嫔妃们,承乾宫和长饶宫有自己的小厨房,而谢盈袖是不负责剩下那些嫔妃的平日膳食的,只要不是皇后和贵妃突然想到尚食局叫膳,她就一律不用插手,是以她现在准备的,是元宵宴的吃食。

    ……

    可是想到什么就来什么,还没多久,一个穿戴与周边明显不同的宫女就进了门,道:

    “皇后娘娘中午想要一道螃蟹醋鱼羹,一道红烧熊掌,一道清炒地三鲜。”

    她的神色虽不算倨傲,但隐隐也与旁边缩头缩脑的宫人们区别开来。

    谢盈袖笑着迎上去,道:“是栖梧姐姐啊,这个时节,司膳司倒是还有螃蟹,但是都瘦瘦小小的,不知……”

    “没事,”栖梧挥了挥手,“皇后娘娘最是仁善,你们尽管做就好。”

    “哎,”谢盈袖眼角弯弯,“得了姐姐这句话,我们才算是放心了。”

    说完,谢盈袖就招呼着众人,开始忙活起来。

    见栖梧还等在一边,谢盈袖戳戳摇春让她去招呼她。

    摇春上去,嘴甜道:“栖梧姑姑不回承乾宫吗?您就放心吧,现在离中午还早着呢,我们会准时端过去的。”

    “不必了,”栖梧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我就在这里等着吧。”

    见她脸上喜意甚浓,摇春不禁好奇,她从灶上端下了一碟刚炸好的菊花酥,塞给栖梧,问道:“姑姑是有什么喜事吗?莫非是承乾宫今儿个多发了许多赏钱?”

    栖梧跟她们虽不算熟,处得却也不错,她戳戳摇春的额头,调侃道:“你个小蹄子,怕不是掉钱眼里了!”

    说完,她就装作靠近摇春耳边,实际整个司膳司都能听到她的声音地道:“昨儿个陛下歇在承乾宫,今儿早起还说要在宫里用午膳呢。”

    “啊呀,”摇春连忙恭喜,“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啊。”

    谢盈袖也放下了手中的事,给栖梧道喜。

    她心里却觉得皇后娘娘有些可怜。

    大秦沿袭了前朝惯例,除夕夜皇帝若召后宫,则必要睡到皇后宫里,若是去了其他宫里,虽说别人也拦不住皇帝吧,但是却是皇帝失德的证明,还狠狠地给了皇后一巴掌。

    但是,这几年的除夕,皇帝都是一个人独居长宁殿的,别说在承乾宫用午膳了,连踏都不会踏入承乾宫一步。

    可能也正是这么个原因,得了皇帝一晚的垂青,皇后宫中的宫人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谢盈袖……谢盈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后方容念与姜不疑成婚时,燕末帝还没死,姜不疑还不是皇上,甚至就连秦太/祖都只是天下诸侯中最不起眼的那些之一,方容念出身不高,只是末流秩族之女,加之一成婚后姜不疑就四处南征北战,两人并无多少感情。

    不过姜不疑也算是给她面子,也或许是为了博个“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好名声,面上倒还是没有给她颜色看的。

    谢盈袖只在那次贵妃生辰大宴上见过皇后,是个典型的北方女子,生得端庄俏丽,眉目间也并无多少嫉妒,反倒是不在意居多。

    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承乾宫人在外面这般炫耀帝王留宿承乾宫一事,怕是会觉得不自在吧。

    不过,纵使她想到这里,也没去阻止栖梧分享的意思,听着那边仍然连成一片的恭喜声,谢盈袖摇了摇头,继续做着手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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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日头就划到了中午。

    把几道菜交给了一个小太监,让他陪着栖梧一起去承乾宫,谢盈袖就净了手,准备回屋。

    今天只干半天的活,谢盈袖心情很好,她一边盘算着中午膳房会做什么好吃的,一边拐去尚功局司计司。

    每年新年,宫里都会给宫人准备新衣,不过得自己去领,虽说不同品级的衣服不同,但宫里的正八品女官也不算少,若是去得晚了,那些针脚细密,用料厚实的好衣服早被人挑走了,只能捡一些别人挑剩下的。

    尚功局离司膳司并不远,谢盈袖到的时候,里头的人还不多。

    待小宫女把她领到正八品挑选衣服的地儿时,谢盈袖又看到了自己最不想见的人。

    李知宴整个人都涂了脂抹了粉,似乎是为了与这新年相衬,还在头上别了两朵深粉色的花。

    “哟,是谢掌膳啊。”

    谢盈袖不欲理她,直接装作没听到,去挑衣服。

    “谢掌膳也来挑衣服?”谁知李知宴竟然凑上来,看上去跟她关系很好的样子。

    谢盈袖点点头,也懒得认真挑了,直接拿着衣服就准备去登记。

    谁知李知宴竟然几步跟上来,还一边似模似样地喊:“谢掌膳,你怎么这般不讲道理?那衣服是我先看中的。”

    霎时,众人的目光都聚拢过来。

    “哦?”谢盈袖似笑非笑道,“是你先看中的?”

    “当然。”李知宴几步扑了过来,一把抢走她手中的衣服。

    “那就给你吧。”谢盈袖冷漠道,抬脚准备再去拿一件。

    “哎哟,你怎么能这样呢,”李知宴却把衣服展开,拦住谢盈袖道,“你有必要这么恨我吗?还把衣服故意撕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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