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盈袖没考过科举，但也在书中看过，无论是明经科还是进士科，像帖经这种需要记诵的，都是必考的，而进士科的策论，虽然需要表达的是考生自己的看法，但也规定了一定的范围，若是太过激进，不被取中事小，掉脑袋事大。
东篱捧着自己肉乎乎的脸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检查了她的背书情况，又布置了练字的作业，谢盈袖便宣布今天的课就到此结束，可以休息了。
东篱认认真真地把笔墨纸砚都收拾好，又开始抱着书看。
“东篱不休息吗？”谢盈袖疑惑道，“你平常不是一下课就很高兴吗？”
“欸？”东篱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立马把书放下，道，“对哦，下课了！”
哎呀，今儿个忘了在姑姑面前装了。
东篱早就发现了，若是她表现得越爱学习，甚至一天到晚都捧着书看，姑姑就会觉得她年纪太小总是看书不好，反而会没收她的书本。
而她对学习表现得越抗拒，姑姑就越喜欢让她多背书练字。
东篱不知道大人是不是就喜欢强迫别人做他们不喜欢做的事情，不过她也知道，姑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着想。
姑姑让她念书是为了她以后有一个更好的前程，姑姑不让她看太多书是怕她年纪小伤了身子。
不过东篱还是很希望能快点学新的知识，最好在最短的时间里就把书本啃完。
那样，她就可以像戏文里写的一样了，十几岁就可以去考状元，也可以在外面购置宅子，再把姑姑接出去享福，一辈子都不让她做这种侍候人的事了。
但在平时，姑姑教完她一般就有事去做了，她就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尽情地看书练字，但是今天，一是因为姑姑没出去，二是因为她还在想着要出宫的事，忘了要在姑姑跟前演戏的事了，这才一时忘了遮掩。
……
谢盈袖打量了一下马上把书扔到一边跑到床上打哈欠的东篱，心下划过一抹淡淡的疑惑。
总不可能这家伙一直在骗她吧。
但谢盈袖很快释然了，毕竟小孩子喜欢学习的实在不多，可能是她今天提起要出宫的事让东篱反应慢了些，这也正常。
再说，东篱做这么一出大戏难道只为多看点书？
谢盈袖抿唇笑笑，只当自己多心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
东篱一边打哈欠一边偷偷拿眼瞄谢盈袖，心里着急姑姑会不会发现她的异常。
如果露馅了，那么姑姑以后会不会就更限制她看书的时间了？
不过很快，东篱就放下心了，姑姑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她躺下，做出一副准备午睡的样子，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雪白的脸和乌黑的发。
“那姑姑就先出去了啊。”谢盈袖一边换衣服一边道。
“嗯，”东篱的声音脆脆的，“姑姑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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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盈袖正发愁怎么递消息出宫好呢，就遇上了一个好消息。
她在司膳司当值的时候，平常只有特意去找才能见到的尚食顾婧安就到了司膳司。
“之前负责采买果蔬的是谁？”
顾婧安已经快四十了，但是虽然她的眼角已经爬上皱纹，仍然可以看出她秀美的五官和精致的容貌。
但是她的声音沉下来的时候，也是真有气势，至少现在的司膳司，已经没人敢说话了。
“是簪儿。”谢盈袖身旁一个典膳上前几步，盈盈下拜道。
宋簪是司膳司的老人了，任典膳一职也有五六年了，平常跟这种有资历的人处事，谢盈袖一向是能让则让，不掐尖也不落后。
“哦？”顾婧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平铺直叙的语气道，“最近两个月你所负责采买的果蔬都不太新鲜哪，虽然那些主子们一般也拉不下脸来与我们这些下人掰扯，但是这么做可不成。”
“尚食大人，”宋簪咬咬嘴唇，辩道，“最近阴雨连绵的，实在是采买不到新鲜的果蔬啊。”
“买不到新鲜的？”顾婧安唇角微微勾起，“京里每年这时候都是阴雨天，怎么就今年买不到好果蔬？”
“这、这……”
“好了，不必多辩，”顾婧安摆摆手，道，“宫里人都知道采买是个顶顶好的活计，因为油水多，外面几个铜板一个的鸡蛋，你报上来一钱一个，再多报一点损耗，剩下的钱尽管往怀里搂就是了。”
宋簪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咬咬牙不说话。
“可是既然贪了，那能不能把这事办好？”顾婧安扫了一眼她们，道，“陛下仁慈，从不在这些事与我们计较，后宫们的主子也是心肠好，也怜着我们平时太累，哪怕呈上去的果蔬没有往日新鲜也不怎么说我们，但是长此以往会怎么样，我想不用说大家也知道。”
不过，其实在宫里待久一点的人都知道，陛下长于乡野，征于战场，怎么可能不知道平常吃用的真正价格，陛下不是不知道下人们敛财的行为。
只是一，陛下不想管，贪财是人的本性，若是只付出这么点钱就得换得宫中的安稳，那也不算什么，前朝为官作宰的官员们，除了那些出身于华谱眼高于顶看不上阿堵物的人，哪个不都是想尽办法搂钱？只要不是太过分，没有鱼肉百姓，陛下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宫这点采买的费用，在陛下眼里就更不算什么了。
二，陛下也管不了，前朝律法曾有“贪十者杖，贪廿十者牢，贪五十者斩”的律法，可是最后难道没人贪了吗？杀了一批官员，还会有新的补上，新的补上后，还会有人再贪，最后这条律法就渐渐作废了，比起前朝那些把钱贪了就不知道去干什么的官员，后宫的太监宫女贪钱，也就是去家乡置个产养些仆从或者供自己花用了，在陛下眼里可比前朝的省心多了。
“这样的话，这采买一事就不必交给你了，”顾婧安的目光在站着的女官脸上逡巡，最终落在了谢盈袖的身上，但她嘴上仍道，“你们谁愿意接手此事？”
谢盈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如果现在接手，那就算是跟宋簪结仇了，另一个典膳也会觉得她没有眼色，但是——
“盈袖愿意负责采买果蔬一事。”
这是她的好机会，她必须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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