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饼

    “那便是你了,”顾婧安很满意谢盈袖的毛遂自荐,她很快就转向宋簪道,“你等下把要交接的都跟盈袖说一下,也带带她。”

    宋簪似乎对这个既定的事实不挣扎了,她平静了许多,只是对着顾婧安福了福,道:“簪儿知道了。”

    说着,她直接从腰间取下宫牌,递给谢盈袖道:“这就给你拿着罢,反正我也不需要了。”

    得了好处,谢盈袖自然不吝于表现得善解人意一些,她推脱了一番,道:“姐姐不必如此,还是等正式交接后再把宫牌给我吧。”

    听了这话,宋簪脸上的笑才显得真心实意了那么一些,她抿唇道:“不必了,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也留不住。”

    “那就谢谢姐姐了,”谢盈袖觉得再推脱反而虚假,便接过宫牌,“姐姐不必妄自菲薄。”

    见两人之间还算友好,顾婧安没在多说什么,只是又吩咐了几句就出去了。

    ……

    顾婧安刚出门没多久,宋簪的笑就绷不住了,她耷拉下脸,也没继续跟谢盈袖说话,就去忙着做自己的事了。

    谢盈袖知道这时候去打扰她反而让她难堪,便也只是微微点点头,就转身走到后面,去了她所拥有的一间摆着锅碗瓢盆的屋子,叫她身边的两个小宫女过来帮她打下手。

    晋升典膳后,谢盈袖不仅有了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当值屋子,还又来了两个宫女,便让她们沿了摇春的名字,换做摇夏摇秋。

    摇夏性子跳脱些,摇秋就要沉稳得多。

    一来,果然是摇夏先开口,她朝着空空的灶里看了看,便道:“姑姑唤奴婢们来,有什么事啊?”

    谢盈袖唇角微扬,道:“马上就是花朝节了,你说有什么事呢?”

    “哎——”摇夏拖长了声音,小声抱怨着,“那些贵人们可真是的,一天到晚这节那节这宴那宴的,倒是平白叫咱们受了磋磨。”

    “这话可不能乱说,”谢盈袖也笑着小声打趣,“伺候贵人可是咱们的福分呢——在外头记得这样说。”

    “我就跟姑姑说这话,”摇夏絮絮叨叨的,却透着一股讨人喜欢的机灵劲儿,“在外头我可不会抱怨。”

    谢盈袖抿了抿嘴,也没厚此薄彼地招呼摇秋道:“你也过来帮帮忙吧,有什么不管的也尽管问我就是了。”

    摇秋行了一礼,才上前道:“是,姑姑。”

    谢盈袖本想叫摇秋在她面前可以松快一些,不过转念一想,又何必去改变人的生存方式呢,便也随她了。

    这窄窄的一间小屋里,闷热的雾气蒸腾开来,本该令人烦躁郁闷,却莫名让人觉得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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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簪把采买所需的基本要点教给她后,就不再管了。

    谢盈袖本也没指望能在她这里学到多少东西,说实话,只要宋簪不因此恨上她,她都不觉得有什么。

    谢盈袖本想求助顾婧安,可一想到那天她主动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谢盈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顾尚食分明是既信任她,又想考验她。

    谢盈袖以不到双十的年龄晋为典膳,本就是尚食局的头一份了,顾尚食想借此考验考验她,也很正常。

    思及此,谢盈袖便打消了去请教顾婧安的想法,反而经常往出宫采买的小太监那里跑。

    这种小太监是没有品级的,哪怕是上头的人在采买里拿了再多的油水,都轮不上他们的事。

    采买这块的大饼是好多人都盯着眼馋着也插了一手的,谢盈袖自然不会傻到非要彰显自己的公正无私什么都照着原价来,如果她真这么做的话,不仅是前面负责采买的人,连后面的接任者都会恨死她的。

    这些东西的账统统都是要记在户部的账上的,若是在她这里,东西的价格突然降至原来的十一,那不摆明了之前的账都有问题嘛。

    虽然大家都知道有问题,但也没人想把这问题揭开来啊。

    谢盈袖要是真这么做的话,第一个让她下台的就是之前还支持她的顾婧安。

    当然,谢盈袖也不准备把这块大饼再重新分一分。

    原本该分给什么人多少,还是分给什么人多少,这些小太监若是真拿了分成反而碍事,谢盈袖决定还是每次多贴他们点钱,而不要让他们沾上这块利益的饼了。

    谢盈袖几乎每天都去问那些小太监平常采买的事宜,除了像是“在谁家铺子买”“东南西北哪个市的果子最新鲜”这种很基础的问题之外,谢盈袖甚至连平常走那条路出宫,买果蔬的路线是什么这种都打听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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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传到顾靖安这里的时候,她正在与人用茶。

    “什么?”顾婧安用盖子拂去茶上的浮沫,道,“她去问那拉车的小太监了?”

    “没错,”下面的小宫女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道,“见簪儿姑姑不肯多教教她,她也没热脸去贴那冷屁股,转头就自个儿找门路去了。”

    “哦?”顾靖安笑笑道,“这看来她倒是个有慧根的。”

    “尚食大人,”一边陪坐的路离不紧不慢地剥着手中的橘子,道,“您都选了她采买了,怎的这种时候倒要考验她?”

    “到底是她年纪小,我也有心试一试她,”顾靖安轻啜一口茶,道,“既想她立刻能变得像入宫十七八年的老人一般能干,又明知她不行,对于有潜力的后辈,这么做不是正常?”

    路离知她没说实话,但也没追究,反而佯装恼怒,道:“这丫头也真是的,怎的不来找我教她,莫非是怕我藏私不成?”

    “离儿你可言重了,”顾靖安放下茶盏,道,“我想盈袖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吧,她估计也猜到了,我想考验她。”

    “这么说来,她倒是个倔性子,”路离一边笑一边用怀念的口吻道,“十几年前我刚进宫的时候,人人都能唤我一声‘离儿‘,现在也只能在尚食这般人物这里听到了。”

    顾婧安轻摇扇子,掩住嘴角的笑意,道:“等你接着往上,说不准什么时候,连我都不能直呼你名字了。”

    “哎——”路离不在乎地摆摆手,道,“这还早着呢,我倒是希望能永远这样,我就每天能到您这儿蹭茶喝蹭瓜果吃。”

    “你个没上进心的,”顾婧安打趣道,“你瞧瞧杨司膳,再瞧瞧谢典膳,个个都是年纪轻轻就在宫里站稳了脚跟,而你都多大了,还这般不求上进。”

    “不求上进不求上进,”路离倒很有一套歪理,“不求才能上进嘛!”

    “我看你全身上下就你一张嘴最巧了!”顾婧安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等你以后被小辈们甩在后面,你还有脸说这种话不?”

    路离连忙讨饶道:“尚食大人,您这么说,倒让我脸皮挂不住了,我上进,上进还不成吗?”

    “倒成我求着你了,”顾婧安少见地翻了个白眼,道,“你爱怎样怎样,反正尚食局倒也少不了你一口饭。”

    ……

    风轻轻摇动,柳枝的芽儿早已抽条,暮春的风是微热的,活跃了这一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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