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向有钱人表达感谢呢,松雪思索再三,有灵光一现。
——她决定请他们吃冰激凌。
此时,他们四个人,她,忍足,迹部还有桦地同学坐在甜品屋的落地窗前,占据了整个小店最佳的地理位置,四人方桌上,一人面前摆着一个香蕉船。
松雪专心致志把巧克力球吃完了,给坐在自己一侧的忍足递了个眼神,示意着斜对面的迹部。
他倚在椅背上,抿着嘴唇一脸不快,全身进入放松状态,散发着明晃晃的大爷气息,把那几个打工的小店员吓得如履薄冰,躲在后台悄悄观望。
在他们看过的影视剧里,这些少爷千金的人物确实不喜欢被卷入凶杀案的调查,认为这是对自己的冒犯。
但松雪觉得,迹部看上去并没有这么幼稚才对。
他怎么啦?
被警方问了几句话就生气了?
忍足放下勺子,靠过来跟她耳语:“可不是嘛。为了作证,不得不公开承认自己在别人的学校里迷路半个小时……总之,他觉得有被冒犯到。”
“……”
松雪理解地点点头:“懂了,还是面子问题。”
两人悄悄交流完,抬起头,迹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呃。”
“你还好意思说?”他眉毛一挑,手指敲着桌面,微微恼怒,“忍足侑士同学,本大爷让你顺路一起来,你以为是为了什么?你倒好,见色忘义,转头就跑了!”
忍足:“……啊,这。你不早说?”
“我不是之前就让你当过导航员了吗?”迹部横眉竖眼。
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忍足哑口无言,看向坐在松雪对面的桦地,犹豫地问:“桦地你也不认路吗?”
桦地早就将冰激凌吃得一干二净,正襟危坐,一语不发。
他转念一想,也是,从来只有迹部走在前面,桦地只负责跟随,哪里管那么多。
松雪继续开垦第二颗香草球,安安静静,绝不火上浇油。
还好,迹部抱怨完,脾气消得也快,往肚子里填了两个冰激凌球,冷却下来了。
到这时候,今天的话题才正式开始。
“那么看来,你们打算自己查出谁是凶手?”忍足挑着盘子里融化的奶油,明显有了不少兴致。
随即,他又表示理解:“如果不早点查出真凶,学校里应该会有很多不利的流言。毕竟,那位死者和松雪同学有不少恩怨,就算不在场证明充分——”
“我跟绫小路并没有仇。”松雪摇摇头,纠正。
“但他们都认为你有。”忍足有些同情地说。
迹部漫不经心地戳着盘子里的香蕉:“女人啊,就是麻烦。”
“所以,迹部君也觉得凶手是女生吗?”松雪惊讶,“你不会还怀疑我吧?”
“当然不会,本大爷还没那么蠢。”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如果是你,那至少得在三点半之前以短跑健将的速度返回学校,避开所有监控,翻墙进入校内,然后再原路返回——”
说到这里,迹部的目光瞥向她身上的校服。
“看你在校门口信步闲庭的样子,可不像刚跑完步。”他耸了耸肩。
“这不就正好吗?”忍足摊开手,兴致勃勃地说,“我们这里四个人都没有作案可能性,就可以放心地进行下一步了。”
迹部呵呵一笑:“看出来了,你确实很想参与破案。”
忍足谦逊地摆摆手:“其实是白夜太太的小说让我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了,忍不住就,摩拳擦掌……你懂我的意思吧?”
他向好友眨了眨左眼。
迹部当做没看到,而是看向松雪:“你似乎已经有一点想法了。”
“诶?”她愣了下,随即说,“哦,因为我觉得,我知道的线索可能比我想象中得多一些。”
“比如?”忍足坐直了些。
“一个礼拜前有辆车在路上撞了我后逃逸,可能是同一个人做的。”松雪深思熟虑地,重复了一遍,“很有可能。”
两人脸色都变了。
“车祸?”忍足吓了一跳,勺子都松手落在了桌面上。
“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迹部反应很快,微微眯起眼睛,流露出审视的意味。
“幸村君也怀疑,但证据太少了,无法确定。”松雪答道,“至于我,一醒来,什么都忘了……”
她镇定地抬起头,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忍足无比诧异:“都这样了,你还这么心大?”
“杀人犯如果一直没被抓到,再度行凶的可能性很高。”迹部也淡淡地提醒道。
“所以才要早日抓到他,不是吗?”
沉默意味着认可。
忍足向后靠在椅背上,重新拿起勺子,放在手里转了转。
“好,现在我们归纳一下嫌疑人。松雪同学潜意识认为是男性作案,迹部则相信是女人的情感作祟——总结,目前凶手属于人类的范畴。”
他清了清嗓子:“十分完美。当然,我觉得要是能进一步缩小范围就好了。”
被点名的两人对视一眼。松雪不由笑了:“我也没这么说啊,只是这样表达比较方便。你们不要钻牛角尖嘛。”
迹部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忍足你少在哪里挑拨,”他不耐烦地说,“想说什么就快说。”
“好。”忍足顺从地点点头。
他并未急着发表观点,而是将手机里的记事本翻出来,简单地列了几点。
“现在有几个重点问题。我们可以一起来看看。
“第一,凶手为何要在死者死后补刀。如果他——或者她,失手把绫小路推下楼梯,又认为她还未断气,却没有想办法抢救,而是下定决心置她于死地。
“这里,我个人补充一句:是否是因为绫小路认出凶手的真面目,怕她事后指认自己?”
“你这个想法挺有意思。”迹部挑了挑眉毛,有点感兴趣。
忍足继续读下去:“第二,为何选择绫小路。如果凶手是同一人,为什么不继续对松雪下手,而是转而攻击其他人,制造更多受害者?”
“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就是说明绫小路不是制造车祸的人。”松雪替他完善。
忍足点了点头,记录进去。
“第三,绫小路为何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点。如果她约了和你四点半在教室见面,提前十几分钟离开也正常,但从其他人的证词来看,她至少一个小时前就离开了网球部,并且没有交代原因。”他戳了戳屏幕,“这一点,也很可疑。”
“其实这倒不是很奇怪,她本来就是我行我素的那一类人,临时决定做一些事也正常。”松雪说,悄悄用眼神往旁边暗示迹部,忍足接到她的信号,心领神会。
“如果因为她的心血来潮,导致案发时间提前……对我是有利的,只要确定她不是在我和忍足分别后的那几分钟内死亡。”她微微一叹,“然而,反过来,其他人都有了作案的可能性。”
“其他人?”迹部追问。
“嗯,比如说网球部,当天好像是自由活动,除了幸村在场内监督,能被确定没有离开,其他人都有机会离开网球部,溜出去再回来。同理,后援队也是一样,包括松本由子——有一段时间她回到部活室拿活动表,是独自行动的。”
忍足摸了摸下巴:“这就有趣了。除了你,几乎所有和绫小路有关的人都有嫌疑。这范围还是有点大啊,要从哪里查起呢?”
“车祸。”迹部短暂的沉默后,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词。
他们都看向他。
“这个我来搞定。”他的态度显得自信又不容置疑。
被警方定性意外的车祸事件,普通人确实很难再有所作为,但对于有钱有势的迹部家的继承人来说,无论是说动警方重新调查,还是自己找人手私下解决,都不成问题。
“你那是什么怀疑的眼神?”迹部向忍足挑了挑眉毛。
忍足默默收回了目光:“我从不怀疑,有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哼,知道就好。”迹部一锤定音,“总之,就这么定了。”
“那真的是帮大忙了。”松雪双手合十,很有些感动。
说实话,她在从医院里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的人生是地狱级别的难度呢,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世界上的好人还是很多的。
“麻烦你们了。”她郑重其事地补充,“没什么能感谢的……要不,到时候我请你们吃海底捞吧。”
“哎,不用客气——”忍足说到一半,停下了。
他和迹部对视一眼,两人都面露不解。
“海底捞是什么?”
松雪顾不上解释,随意地一挥手:“这个回头再说,我现在想去见几个人。但是我怕被打,可以请你们再帮个忙吗?不用做什么,只要在旁边看着就好了,我保证不会更麻烦的。”
迹部懒洋洋地问:“找谁?”
“绫小路的家人。”
“……”
忍足委婉道:“那也太KY了。可能真的会被打。”
绫小路夫妇失去女儿,正是悲痛的时候,松雪这个立场找过去,不是惹他们生气吗?
“可我觉得,这些有身份的人更顾及颜面。”松雪诚恳地望着他们,“有你们在的话,我就放心了。”
迹部没有说话,但是桦地已经站了起来。
桦地的行动总是伴随着迹部的“旨意”,而忍足也叹了口气,又有些好奇:“既然你坚持的话……但是,他们那里有什么线索的话,不是都跟警方说了吗?”
“人性啊,忍足君,”松雪光拍了拍他的包,隔着一层布料能听到书壳发出清脆的声响,“人性,与心理学,还有动机。赫尔克里·波洛说过,线索是从聊天中发现的。”
她先一步站起,去柜台结账。
剩下三个男生面面相觑。
“惭愧地说实话,”忍足小声,“我只看过福尔摩斯全集。”
迹部看了他一眼。
“你以为本大爷没看过吗?”他托着腮,谆谆教诲道,“错了,我是没看过,但这不重要。”
忍足若有所思:“有道理。那我还是假装听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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