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五个人的讨论会。
当然,按照国际惯例,桦地崇弘同学依旧不算在“讨论”对象内。他只是一个沉默的听众,一个忠实的履行者。
而立海这边,松雪出于各种考虑,并没有打算让幸村的那几个队员参与计划,哪怕是知根知底的柳生,她也觉得不是很放心。
关心则乱,幸村自然深有体会。对此他表示,全权接受。
“……大致剧本是这样,都听明白了吧?”松雪说到这里,将手中的签字笔转了个圈,在她的笔记本上点了点。
好久没写东西,她全然没有手感,写了一行又划掉一行,整张纸面上字迹潦草混乱,但所幸现在只需要一个脚本,至于具体的细节——
“剩下的就靠你们自由发挥了。懂我的意思吧?”她眨了眨眼睛。
“唔。”忍足沉吟,看着松雪从本子上撕下这一页,迟疑了一下,问幸村:“不需要跟你的队友们商量一下吗?”
幸村没有马上回答,拿起撕下的纸张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面露微笑:“我想,不知情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不会突然冲出来坏事就行。”迹部不咸不淡地说。
“放心,”他温声答道,语气里充满了对部员们的信心,“他们应该还没有笨到看不懂我眼色。”
忍足点点头:“说的也是。”
“不过,”幸村说到这里,无端叹了口气,捏着纸张边缘抬起来,略带纠结地看了一眼,“我觉得这个剧本有点——”
“有点造作是吗?”松雪挠了挠脸颊。
“不是这个意思。”他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定了定神才道,“就是我那天跟你说过的,有时候好像身不由己……”
幸村的目光仿佛在某一处凝结,他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点头确认:“感觉是同一个剧本。”
迹部和忍足都看了过来。
松雪面不改色,拖着自己的凳子往后挪了一点:“套路小说嘛,都是这样的。”
迹部嘴角抽了抽,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最好是这样。”
“就看你们两位的演技是否在线了,我会好好配合的。”忍足对自己在剧本里的背景板一角非常满意,抬起头看向自家部长,又看了看幸村,眼神十分诚恳。
“自由发挥是吧。”迹部瞥了松雪一眼,“没有具体要求?”
“只要自然就行了,”她也是第一回做这种计划,并不能有十足的把握,干咳一声,“要引蛇出洞,就不能引起凶手的怀疑。除此之外,不管做什么,只要结果不变就行。”
金发少年懒洋洋地勾唇一笑,打了个响指:“那就好好欣赏本大爷华丽的演技吧!”
这么夸张吗,不用吧?
松雪不由怔了怔,迟疑地看向另一边。
幸村也终于下定决心地站起身,眸光沉淀如深潭:“如果能彻底了结的话——”
*
也许是昨晚睡得少,松雪从生物教室里出来,耐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
隔壁616的房客自周日晚“开诚布公”后再不见踪影,从阳台窗口望去也是一片漆黑,以至于她睡觉时思绪纷杂不停,脑海中一会儿浮现出绫小路从楼梯跌下来的画面,一会儿又变成了星城空神秘兮兮的狡黠笑容。
烦躁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松雪叹了口气,决定去买杯咖啡,一转身,差点和人撞个正着。
“抱歉。”来人飞快地向后退让,抬头看清是她后,又抿起了嘴唇,露出冷冰冰的眼神。
她们先前并没有见过。
但在命案后,她查看过后援队的成员资料,也包括了每个人的照片。
“喔,水岛同学,”松雪毫不介意地朝她微微一笑,抛出一个令她毫无防备的问题,“你的咖啡是在哪儿买的?”
水岛静一愣,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纸杯上,皱起眉头,不快地答道:“在饭堂。”
“多谢。”
松雪仿佛对她的态度完全不放在心上,随意地摆了摆手,匆匆跑下楼。
水岛的思绪因为撞见她而被打乱了片刻,随即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也快步走向走廊的另一头。
全国大赛开幕式在即,而绫小路的事情让整个后援会的活动都陷入僵局,他们今年的应援活动是否还要继续……关于这个问题,松本由子作为负责人,打算找几个分队长一起商量,再做决定。
但就在十分钟前,松本给她们几个人都发了简讯,推迟了开会时间,理由是临时有事。
临时有事?
隔壁班的风波就在走廊的另一头,很快向全年级传开了。不出片刻,所有人都知道幸村在F班门口拦住了松本由子,要找她单独谈话。
作为学校中的风云人物,幸村精市的一举一动都被大家关注着。
毫不夸张地说,他的表态几乎就代表了未来所有人的风向——绫小路的死还在调查中,他突然郑重其事地要求和松本由子谈话,是出于什么目的?
难道这位温柔动人的校园公主撕开了面具后,还有另一幅面孔?
耳边学生们的碎碎私语还未散去,水岛加快了脚步,小跑上楼梯,再一转弯,就到了音乐教室门前。
是幸村专程要求来这里的吗?她没有来得及想清楚,远远望去,教室窗户里透出的人影投在走廊上,正是幸村和松本两人。
水岛放轻动作,悄声无息地靠近了教室门口。
“——是这样吗?”
是幸村的声音。
他的语气依然温和,含蓄,但此时此刻,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严肃、冷淡。只要他想,当他拿出网球场上那位“神之子”的气势时,平日里那个温柔的外表就像是假面一般褪去,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压迫感。
松本由子头一回遭到他如此直截了当、毫不留情的质问,又被那锐利的眼神直直望着,脸上的完美笑容也终于绷不住,正在趋于崩溃。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抬起双手按住耳畔,仿佛感到痛苦地蹙起眉毛,面色苍白,透露出莲花般的脆弱。那一向沉稳的声音因为颤抖也变得虚软。
半晌,松本说:“我以为,你会一直相信我的,精市。”
“这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幸村淡淡道,“我以前确实相信你,看在我们的交情份上——可你又做了什么呢?”
“我——”她后退了一步,咬住嘴唇,仍然强撑,“那不是我想做的,弥耶在那之后才敢告诉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呢?松雪也不会相信我的,她若是知道,只会去找你诉苦,而我……”
“她不会。”幸村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
松本惊讶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她明明就那么做过。她当着整个网球部,后援会的面,指责我居心叵测,虚伪做作——精市,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幸村回想起一个月前的混乱,也不禁叹息。
他摇了摇头:“那是之前。”
“所以,你分手之后,又后悔了是吗?”她愣了一会儿,蓦地勾起唇角,古怪地笑了笑,“你们男人都这样,对死心塌地的人不屑一顾,等到她放弃了你,想要转投向别人怀抱的时候,反倒被吸引了,这算什么?”
投向别人的怀抱?
这是什么,在说松雪吗?
水岛静在门外露出错愕的表情,突然听到一声干咳,猛地直起身,战栗着回头,便看到冰帝网球部部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他身后跟着高大沉默的桦地,面无表情地挡在阳光前,将阴影投在了他们身上。
而她认识的,一向跟在松本身边飞扬跋扈的川原爱理一脸僵硬地站在那里,似乎是被“请”过来的,小城弥耶则站在她身旁,静静握着她的手。
再远处,还有一些熟悉的面孔探头张望。
水岛张了张嘴。
——这是要做什么?
而此时,迹部心里也在激昂地批判幸村。
还说什么为难,这不演得很投入嘛,还引出了松本的话——什么“别人的怀抱”?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松雪光的剧本里有这一幕吗?她不是只说了要激怒松本由子么?
没有。显然,需要他们继续放飞自我,硬着头皮演下去。
想到这里,迹部就忍不住扯起嘴角,对着水岛静冷冷地一笑。
“无关人员可以让一让么?”
“……我们都是后援会的。”水岛静望着两位队友,不太情愿地说了出来。
“那你就留着吧,”迹部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从她身旁径直走过,大喇喇地推开了音乐教室的大门。
门内,松本由子惊诧地抬起头,精致的脸蛋上妆容微花,眼角盛着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她的目光越过迹部,看向了川原两人,一下子跌坐在钢琴凳上,掩住了脸。
“真的不是我……”
幸村淡漠地站在一旁,仿佛半点情谊也不剩下,任由她艰难地抽噎。
“既然你们来了,那就一起说说吧。”他的目光依次从小城弥耶、川原爱理的脸上滑过,又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后方的水岛静。
“比如,后援会保管箱的钥匙究竟是谁偷的,为什么要栽赃小光,就从这件事开始吧。”
……
忍足带着不在状况的松雪赶到场时,正听到迹部冷笑着开口:“什么‘小光’,叫得这么亲密,别人答应么?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立场,还有资格在这里假装深情?”
“……”
松雪呆住了。
忍足也呆住了,两人对视一眼。
他们怎么突然开始飙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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