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的兄弟俩背着猪肉也不敢乱走,怕被人扣上投机倒把的罪名,怀璧自罪了。先去小巷子里商量了一会。
“哥,咱们在这不好卖,万一有人抓可就糟了。一会咱们去那边家属楼。那里人都有闲钱买肉,咱们不要票,能多卖点。”
阮文山之前来做过交易,平常家里鸡蛋也拿出来卖了不少。县里有家属楼,虽然看起来拥挤,可是人家是每个月有几十块工资的,家属可不差钱。
“行,听你的。”阮文军知道弟弟有主意,自己听他的准没错。
俩人背上猪肉直奔筒子楼的外面巷子口。
观察了有一会,看看周围有没有查投机倒把的。
正好有几个大爷大妈在楼下扯闲话,就派一个人看着筐和肉,一个人拿大衣领子把脸遮挡下悄悄过去搭话。
“大妈,咱这楼里有没有个叫李小军的啊,我找了好半天,也找不到人了。我是他亲戚,来送东西。”阮文山揣着袖子,压低嗓子,跟其中一个穿着整洁的大妈搭话。
不能直接说自己是卖东西,万一给举报了呢,人心难测着呢。
“应该没有吧,这里的人我都熟着呢。”大妈是个热心的。
“不对啊,我记着地址好像就是这,我没来过,但是出门前我把地址被了好几遍呢。”
“我们这没有这号人,你是不是找错了啊。”这大妈也当他是第一次进城,跟其他几个对了下,这楼里确实没有叫这个的。
“啊,那可糟了,娘让我给他送野猪.....啊,没啥,那我先走了。”阮文山佯装找不到人的懊悔,半遮半掩地说出来自己有猪肉的话头。
“哎呦,来来来,跟我说说。”
这大妈果然上钩了,这时候,没有票能买到肉可算是占便宜,还是野猪肉。
连忙招呼阮文山走到一边。
“这不是我在山里打了野猪,娘让我给表姨家的表哥送,说表哥是城里人,肯定能收下,给点钱照顾下我。可是我记错了地吧,找不到人,肉可放不住了。”阮文山装的倒是像个憨厚人,一脸为难。
“既然这样,要不大妈给你帮个忙吧,你卖我,免得肉坏了,这可糟蹋粮食了。”大妈心里算了下,不要票,给这傻小子压压价,自家就能留下一块猪肉,给闺女送点,家里大孙子还能吃上荤菜了,多划算。
“那,您给多少钱啊,给少了,我娘骂我咋整。”
“现在外面6毛钱一斤,我给你7毛,大妈不能让你吃亏。”
阮文山心里也是这么个价格,不过他们带的猪肉多,还得再叫俩人才能全脱手。
“我这有点多,可能几十斤呢,大妈你一人能买下吗?我今天可就得回家去。”
“你等我问问他们要不要,但是先给我留10斤。”
“行,我把肉放外面了,现在拿去。您可别晃我。”
“我可不骗人,我都住这都少年了。”转身去跟其他人低声招呼。
阮文山走到巷子里,先拿了一筐回到家属楼下。
不到十分钟,那大妈就带着几个人过来,也不多话,割了肉交钱就走。
看来城里人也怕被人看见。
“大妈,这可太谢谢你了,改天我找到表哥,再来谢谢您。”
阮文山拿着空筐往外走,钱放在衣服里兜,他可不敢再留在这,好大一笔钱了。
“行,下次有,再来找我。”
二人各有各的心思就此告别。
“咋样,咱卖出去了吗?多少钱。”阮文军在外面放风怕得不行,就怕弟弟这出差错。
“卖了,一会换个地方,再出一次。不只有钱,还有几个肥皂票呢。”
阮文山招呼大哥换个家属楼去卖剩下的猪肉。
兄弟俩效仿刚才套路又出手了余下的肉,才背着给小妹的肉去供销社。
“哥,你们又碰见野猪啦!我的天呢,这啥运气。”阮文丽看着家里给的一大块肉,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年头野猪天天给人送口粮?
“可能山上没啥吃的,野猪也往外跑吧。你给你婆家也分点,天热了,肉放不住,可别省着吃坏了。”阮文军知道妹妹的婆婆对她不错,给安排工作,平常还不插手小两口的生活,难得了。
“我知道了。哥,我还给你们留了麦乳精呢,这还是我婆婆那边有人送的,给我拿了两罐子,这玩意可是好喝。笑笑现在长牙,多喝点这个好。”阮文丽嘱咐俩哥哥别走,等她回家去拿。
兄弟俩拿了麦乳精,买些家里需要的东西,就往回走。
阮文山没敢在外面告诉给大哥卖了多少钱,一路上怀里揣着巨款,心急如焚,就想赶紧到家。
进了院子,把筐放下,阮文军才敢问,“山子,这卖了多少啊?是不得好几个大团结了。”
“来,咱们进屋数数去。”
走进屋,把家里人叫过来,才把身上的钱零零散散的放到桌上。
一人一堆开始查。
“我这24块8毛”
“我这12块5毛7分”
大家都开始盘点手里的钱,一毛一分都得查两遍。
胡老太太算了下总账,心里也是一惊,但是还能稳住,和预估的差不多“这一共是98块5毛6分钱。4张肥皂票,2张布票,3张糖票。4张工业票”
“娘啊,这可够多了,咱家一年才多少钱。”李小红看着一桌子零钱,手心都是汗了,这就块100了
“嗯,今天这些算是意外之财了,家里也没啥花钱的地方,我给你们一家发一张大团结,你们爱咋花咋花,剩下的咱们留起来。”胡老太太给沈月遥和李小红一人递过去一张,就把剩下的包起来。
俩儿子都有小家庭,自己拿点钱也好生活。
“咱们不能指着这个钱过一辈子,不能投机取巧,还是踏踏实实种地,土地骗不了人。”阮红旗觉得只有踏实的干活才是正经的,有小运气可不能长久。
“是呢,咱家种地才是主要的。”阮文军最像自己老爹,自己亲手种出来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那麦乳精晚上给孩子们冲点,一人都尝尝,剩下的给笑笑当吃的。”胡翠翠直接安排好了这金贵的吃食,家里也不争不抢,都认同。
孩子们放学回来进屋,就闻到一股子香甜味。
“娘,这是做啥啊?像糖水呢!”阮青梅第一个问了起来,这味道像是去年夏天的凉奶糕味儿了。
“这可是你小姑拿回来的麦乳精,你们过来尝尝。”沈月遥招呼几个孩子进厨房一人喝一碗。
“好甜啊,妹妹能喝吗?”阮青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妹妹,自家妹妹吃肉吃不了,饺子也不能吃,太可怜了。
“她一会睡醒了也能喝,你们快喝了,去做作业吧。”
沈月遥看孩子们喝着,就去墙根拿洗菜水浇院子里的樱桃树,快到结果季节,家里剩的水都拎过来浇了。
墙那边,听见隔壁张家小姑娘说话声,“姐,你别怕,等我长大了就能保护你。奶奶以后就不敢打你了。”
沈月遥心里可怜隔壁孩子早早没了亲妈庇护,平常下工路上碰见大丫头张引娣,就给块饼子,才10岁的小姑娘,也不让上学,每天替家里懒爹下地拿公分。
二丫头张招娣8岁了,还没件正经衣服,都是穿老太太剩下的,身上补丁都盖住衣服了。不如村里穷人家那孩子呢,还得在家看着弟弟妹妹。
听说话声音像是最小的那个,才3岁,平常也在屋里,不出去玩,听说是身体不好。也不见得,可能就是家里怕费粮食,不爱让孩子多走动。
“姐,你吃这个花生,我偷偷从奶的柜子逢里拿的。她不知道。”原本3岁的张来娣可能不敢,但是现在的她,如果准备好一切,给姐姐们安排好后路,她可能想和家里两个老人同归于尽了。
上辈子,也是母亲去世的早,她们四个女孩不被重视,每天伺候家里好吃懒做的爹和最小的弟弟,还要挨打。
张来娣7岁那年发高烧,家里不肯带她去卫生所,也不给吃药,无奈之下,大姐张引娣晚上跑去卫生所敲门,回来路上遇见流氓,给糟蹋了。第二天早上被发现在村口上吊了。
二姐张招娣性子软和,一心照顾俩妹妹,大姐的死让她哭了3天,坏了嗓子,那以后再也没说过话,长到15岁被卖去了大山里,家里收了100块钱给弟弟张宝贵交学费。
又过了三年,15岁的张求娣看透了家里的压迫,知道自己要被卖掉,但是妹妹还小,她不能继续留在家里,逃不掉被卖的命运。就咬准了要150块的彩礼钱,不然不嫁
拿到彩礼钱,给了张老太太100块钱。自己留下50,算上自己攒的钱,足够让张来娣一路逃离这个地方。
张求娣被男方接走那天,张来娣趁乱走了,她不敢回头看姐姐嫁给比自己老15岁的老头子,不敢看这个埋葬了3个姐姐一生的地方。
年纪小,身份不明,最初她只能在饭店后厨刷盘子,大师傅无儿无女就领养了她,教她手艺,等改革开放后她开始做起了生意,从卖小吃、倒服装、开超市,到开商场。
她挣到第一笔钱后,回去找过姐姐们,二姐卖到大山里的第一年就去世了,那家人连葬在哪都说不出来了。三姐也没挺到妹妹回来接她,因为小时候干活落下的病,说生不出孩子,那家人非打即骂,三姐一病不起。
她跪在三姐墓前,哭的撕心裂肺,哭这命运不公,明明是温柔能干的女孩,却生错了人家,被命运捉弄。
后来她有了存款就捐出去,资助上不起学的女孩,一直到她身体油尽灯枯,她还在想姐姐出嫁前一晚的那句话,“你跑吧,不能留在这了,你带着我们的希望跑。”
“妹妹,你咋又哭了,是不是饿了,姐不吃了,你快吃。”张求娣赶紧哄小妹妹,自从上次发烧好了,妹妹就爱哭,也不知道是不是烧坏了。
“姐,我不饿,你了这些弟弟尿布,先歇会。”张来娣不敢让姐姐看出来异常,擦干眼泪就帮姐姐拧尿布。
“没事,奶一会回来看见咱们不干活,又打人了。”
沈月遥自己有孩子,听着姐妹俩的对话开始心疼,去厨房拿了个饼子,在墙头招呼,“你俩过来,来!”
张求娣认识隔壁的阮家媳妇,觉得自己要是有妈妈肯定能像这样温柔,“姨姨,你是叫我们吗?”
“来,你俩快吃,吃完别告诉别人。”沈月遥连忙把饼子递过去就转身进屋了。
“姐,你吃吧,再给大姐二姐留一口。”张来娣记得上辈子隔壁阮家人就很好,只是帮忙太多,张老太太就造谣人家,后来阮家进了京城,据说一家子发达了,但是上辈子没听说他家有个小女儿啊,还是自己记错了?
“那,咱们一人咬一口,留着晚分着吃吧,能吃两顿了。”
“好。”张来娣看着姐姐这么舍不得一块饼子,心里的一角塌了,就是这样的傻姐姐送自己跑了,自己没能在她活着时候接她离开。
阮家屋里,沈月遥给隔壁孩子送了饼子就回来抱刚醒的胖闺女,看着她软萌的翻身,爬来爬去,眉梢都染上了温柔。
给胖闺女喂了麦乳精,看着她吃的香甜,就想到了隔壁的几个孩子。
“娘就感谢命运,让我遇见了你爹,你奶,咱家人都好,做不出磋磨人的事啊。以后娘看看怎么帮帮那孩子吧。”
阮笑笑还不知道隔壁家的事情,但是娘说要帮忙,那就支持。
当即给温柔娘表演了两个匍匐前进和左右翻转。
沈月遥看着女儿的模样,越发肯定要帮帮隔壁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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