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跟那些人多说话,你还搞这么个阵仗?”岳海洋慢悠悠问,去倒了一杯温水端给他。
“真不是我要搞什么阵仗。”徐年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笑眯眯道,“我去工地找你没找着,一开始我去招商办,其实也就是想让他们派个车送我过来,顺便知会人家一声,也好享受一下当地优惠政策什么的。”
她喝着水,在小板凳上坐下,笑眯眯抬眼看着他。屋里就他们俩,岳海洋站着呢,被她明亮妩媚的眼睛一盯,不由掩饰地轻咳一下,在她对面的板凳上坐下。
见他那一副“小孩,我们得认真谈谈”的表情,徐年喝完水放下杯子,抿嘴一笑,抓起自己带来的背包走到床边打开,拎着包往下一倒,一股脑儿,萝卜白菜似的倒出来一堆钞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徐年道,“三十万,资金到位,合理合法,我保证没有一分钱是来路不正的,也经过招商办、镇政府他们官方验证了。你别管我是年纪小还是怎么的,我成年了,法律承认的成年人。”
她拍拍手,歪头挑衅似的看看岳海洋:“你还有什么疑虑,一起提出来,消除隔阂才能精诚合作。”
“……”岳海洋感觉有点噎,长长吁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跟人家招商办说一百万?”
“我说的是,首批投资一百万,计划投资三百万,后期效益好可以追加,先期启动资金三十万。”
她笑嘻嘻道,“拉大旗扯虎皮,我只说三十万他们能那么重视?能给我们更多的优惠政策?再说了,很多所谓投资都是虚的,别说你不懂啊,有的就是账面数字过一下,有的连个账面数字都没有,压根没那么实。你信不信,你们那个王镇长恨不得我今天再多说几百万呢,他就能完成任务了。”
“……”
岳海洋啧了一声,忒地失笑道,“我说你这熊孩子……到底什么人家养出来的,你爸妈都是干什么的?”
“爸妈还能干什么,工作挣钱养熊孩子的呗。”徐年挥挥手,“哎呀这个不重要,以后有空再跟你慢慢说,现在说了你又不认识。”
“然后就这么一股脑把钱给我了?”岳海洋道,“你就不怕我给你匿了,就你这样的,三十万,都有人敢谋财害命了,你信不信?”
“信啊,不过你又不会。”徐年笑嘻嘻指着自己的鼻子,“其实像我这样的,谋财害命的还少,一般都是劫财劫色更划算。”
“……”岳海洋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无语顿了顿,认真问道,“就这么相信我?为什么非得要给我投资?”
徐年没回答,却反问道:“你们家养牛养驴了吗?我看院里有牛棚。”
“养了,养牛。”岳海洋问,“怎么了?”
徐年:“那你家养牛干什么?”
“耕地呗,农村种地不养牲口靠什么呀。”
“对呀,”徐年笑嘻嘻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得眉眼弯弯,一拍手,“我找你就是这样啊,给你投资,让你帮我出力赚钱。”
岳海洋:……
他觉得自己碰上这小祖宗,头发可能会早白。
“那现在怎么办?”岳海洋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太阳已经西落,“你现在还住在招待所?刚才也不跟人家的车回去,我先送你去镇上吧,客车估计不跑了,我给你找个可靠的私人租车。”
“不要。”徐年摇摇头,“你都跟人说我是你家亲戚了,你家住不下我?咱俩现在是合伙人,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住他们家?岳海洋还真为难了一下。
先不说家里现在就他和海防两条光棍,就是这丫头足够信任他吧,她城里人年纪小,可能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避讳的,但是家里的条件摆在这儿,海兰都出嫁两三年了,家里连个小姑娘用的东西都没有。
岳海洋看着外面天色,说道:“住是住得下你,你自己心大住一晚也不是不行,可我这条件可艰苦,床是木板硬床,不知道你来,这两天又阴雨,被褥也没洗没晒。”
他指了指隔壁一间屋,“隔壁屋子是我小弟海胜住的,平时在县城读高中,不常回来,他的屋子还算干净,你可以住他那屋。这屋我住,我家里还一个老三,住在那边东屋。”
他介绍完了总结道:“反正家里现在就我和我三弟两个人,我父亲早年过世,母亲改嫁走了,老二结婚分了家,住在村西头,这边家里就没别的人了。家里就这条件,肯定没有你住在招待所舒服方便。”
介绍了一圈,徐年完全明白他那意思,家里两个大男人,全是公的,没有女性,你一个姑娘家按理说应该避讳一下,并且条件够呛,怕她娇滴滴住得不舒服。
“我不要。”徐年挥了下手,指着外面说,“这么晚了我怎么走?天黑前我肯定回不到县城。往后我们合作办厂,我到这儿来估计还多着呢,我不住你家还能住哪里。”
她说的倒也是实情,岳海洋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安顿这位娇客,他家里条件实在是有限。
徐年在屋里转悠了一下:“我不要住别人的屋子,我就住你这这屋,你自己天天住肯定还干净些。你小弟平时都不在家,谁知道他东西干净不干净。”顿了顿补充道,“我住你屋,要不你去住他屋吧。”
心里则说,不想住他屋你也可以,咱俩一起住,反正我也不介意。
这么一想,瞥一眼他年轻健壮的身材,心里窃笑。就像嘴馋的人看见吃惯的美食,她还真想他了呢。
岳海洋现在跟她打交道,多少也有点经验了,在他眼里这姑娘就是任性,任性自我,胆子撑破天,还有点无伤大雅的小叛逆,想怎么着就得怎么着。
从他的经验来看,大概率是家里比较宠,简单说,惯的。
他可不知道,上辈子他自己惯的。
岳海洋无奈劝道:“老小他好歹一个高中的学生,平时也不怎么在家住,一两个月都不一定回来一次,他那屋挺干净的,被褥我也常给他晒。总比我一个建筑工人的床干净吧?”
徐年:“我不。”
“我又不认识他。我不喜欢用陌生人的东西。你不知道,我从小就讨厌陌生人的东西。”
大实话,她可以接受自家老男人脏兮兮的狗窝,也接受不了小叔子睡过的干净床。
岳海洋老半天有点头疼无奈,这怎么还犟上了。
他还在纠结床的问题,徐年却已经背着手悠哉游哉在屋里绕了一圈,转到他跟前歪头问道:“哥,咱们今晚吃什么?我都饿了。”
“你想吃什么?”岳海洋举起一只手,“先说好了,点我会做的。”
徐年忒地一笑,毫不客气道:“辣炒小公鸡,煮玉米棒子,我上次看见田里那个玉米棒子都能吃了。别的……差不多就够了,别的你随便。”
“行,我去给你抓小鸡。”岳海洋走到床边,先把一堆钞票收拾好,锁进柜子里,他要是不收好,真担心这小祖宗背到哪儿丢了。
说实话,岳海洋头一次拿那么多钞票,整整齐齐三十沓,有点晃眼。锁在家里其实也不踏实,决定明天先拿去银行存了。
就这么着,三十万转交完成,两人连个收条都没有。岳海洋转身出去,临出门忍不住问:“你可想好了,真要住我的床?”
“你床上有跳蚤?”徐年明知道老男人是个什么意思,却忍不住故意逗他,挥挥手,“哎呀,有跳蚤不也没咬死你吗,咱俩关系好,肯定也不咬我的。”
“……我就不该管你。”岳海洋转身出去杀鸡。
刚入秋的小公鸡也就七八两重,岳海洋随手拎了根棍子,他家的鸡平常因为家里没人,怕出去霍霍别人家菜地之类的,就用网子圈在院墙西南角,进去随手砸倒两只,拎出来杀了,烧了热水收拾。
他杀鸡收拾,徐年就跑过来,蹲在旁边看。
上一世两人结婚后,她特别喜欢吃他做的这道辣炒小公鸡,他还说一定要用农村散养的小公鸡,城里的肉鸡不行,炒不出那个味道。
起初是徐年一有空,就撒娇让他做这道菜,而他也愿意宠着她,忙里忙外投喂她。
后来他生病,徐年就不让他进厨房了,她自己厨艺也不差,又轮到她忙里忙外,每天精心做菜炖汤,哄着他多吃一点。
“蹲这么近,不是说小姑娘都胆子小怕杀鸡吗?当心脏水溅你身上。”岳海洋道。
“干吗要怕,我胆子又不小。”徐年说,“怕杀鸡,我还要吃它的肉?”
“我发现你呀,歪理都一套一套的。”
徐年反以为荣,拽拽的得意小表情:“那是,咱老徐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岳海洋没憋住,扑哧笑了起来。
两人一个干一个看,聊起了家常,徐年有意打听他眼下的家事,问什么岳海洋也就都跟她说。
“你二弟分家出去都不过来了吗?白眼狼啊。”
“他出去打工了,一年才回来一两趟,孩子三岁多了,他媳妇在家带孩子做点儿农活,住在村西头。”
接下来岳海洋没继续说,他这边家里光棍两条,弟媳妇本身也有点高低眼,一般也就不过来了。
“孩子都三岁多了。”徐年咂咂嘴,“那你不是混成大伯父了?”
“对啊,”岳海洋点点头,“货真价实的大伯父。”
徐年斜着眼:“你个落后分子。”
“怎么说话呢!”岳海洋手里收拾着鸡,好笑又抗议地看她。
“我的意思是说,你看你弟弟的孩子都三岁多了,你还孤家寡人一个,你怎么也不着急。”徐年笑,很没良心地奚落调侃他。
天知道她有多高兴,他这会儿还孤家寡人。
“哎,我听说,你今天又被你女朋友踹了?”
“准确说叫未婚妻,订了婚的,今天退了。”
这事也不瞒人,巴掌大的小村子,早就该传遍了。之前也有人给他介绍过几次对象,没成就是了,所以岳海洋对徐年嘴里这个“又”字也不经意。
“那女的眼神不好,瞎了。”徐年问,“你不怪她?”
“怪她干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岳海洋把盆里的脏水倒掉,示意徐年给他舀水,一边说道,“我家里确实也就这条件,谁嫁给我恐怕都得受几年委屈。”
“哥,我跟你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徐年顿了顿,笑嘻嘻问,“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好的?年轻漂亮的。”
“你?”岳海洋看看她,垂下眼睛忙碌,口中笑道,“小孩子少掺和大人的事情。”
徐年:……哼!
老家伙,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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