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临近年关, 郑妈妈越来越忙了,她心头只认定宋朝夕是她主子,时不时还会来宋朝夕这坐一下, 给她讲讲外头置办年货的行情。国公府这样的人家, 下人若说没一点油水是不可能的,人心复杂, 好与坏往往一线之隔, 水至清则无鱼, 像郑妈妈这样做事认真, 为人本分的,在宋朝夕看来已经很好了。

    “您让我打听的那个铺子我也给您打听过,年关将至, 贵人们聚会增多,不少贵人去神医那做提拉,却也有一些贵人去时戴着幂篱,进去后就被神医的徒弟拉去后面的一个谈话室,由神医跟她们谈话,也不知道谈了什么。”

    宋朝夕对薛神医的提拉术十分好奇,总想去会一会薛神医, 看看提拉术到底怎么回事。

    “除了做提拉术, 薛神医那还能做旁的吗”

    “好像也有一些香料面膏, 大多是女子用的东西, 不过贵人娘子们在她那买面膏的不多, 反而会去一家叫香宝斋的铺子里买。”

    郑妈妈并不知道香宝斋是宋朝夕陪嫁的铺子, 朝夕沉吟道“行, 你帮我留意着, 有什么发现立刻来告诉我。”

    郑妈妈经常出去采买, 每次出去时都能路过那家医馆,虽然不知道夫人为什么叫她留意,可打听消息于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能对夫人有些帮助,她当然愿意尽心尽力。

    等郑妈妈走了,青竹端来镂空镶红宝石的香炉,她疑惑道“夫人,一般的线哪能放在身体里不取出来还有做提拉的时候不疼吗”

    宋朝夕沉吟道“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羊肠线,医书上有记载用羊肠线缝合的案例,羊肠线可以被身体吸收,不容易留疤痕,只是有些部位不适宜这种线。至于缓解疼痛,麻沸散足以。”

    青竹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乡下那些缺唇的孩子生下来就会被老子娘扔了或溺死。上次夫人给钟巍做面部缺唇手术,已经前所未见。夫人的医术是在她理解范围内的好,这位薛神医却是她理解范围外的好。

    宋朝夕有些好奇,她有仙草不需要美容,寻常女子真的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变美吗“青竹,如果是你你会做面部提拉术吗”

    “奴婢不会,一来听说面部提拉术一次百金,奴婢没钱;二来奴婢觉得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伤风感冒的药都能吃死人,谁知道提拉后会怎么样。刚才郑妈妈说很多女子去时带着幂篱,说不定就是面部出问题了,我瞧着二小姐的脸也十分奇怪,虽然比从前紧致好看,却特别不自然,我还是喜欢自然点的。”

    宋朝夕抿了口茶,眼皮低垂,冬儿又问“夫人为什么不叫陈管事打听,而要叫郑妈妈呢”

    宋朝夕倒不是不信任陈金忠,只是陈金忠打听多是站在男人的视角,而宋朝夕更需要女子的视角。比如今日郑妈妈说女子带幂篱去找薛神医,如果是陈金忠打探绝不会说的这么细,这些细节也不是完全没用。

    晨起后,宋朝夕去前院给老太太请安。临近年关,府中各院都做了清扫,无论到哪都是一派忙碌。老太太的院子里新换了几个摆设,多宝阁上的花瓶也换了颜色,宋朝夕进去时,容恒也站在屋里,见到她进来,他愣怔片刻,很快行礼“母亲。”

    素心和顾颜也齐齐给宋朝夕行礼。素心站在那,柔柔地低头,面色红润,看着昨夜过得不错。倒是顾颜脸色有些苍白,没多大表情,不如以前有生气了。

    宋朝夕面露笑意,极为和蔼地看向他们,看这一家四口齐齐整整的,多好多和睦的一家人啊,让人看了很是眼红。

    溪月替她摘下披风,宋朝夕冲溪月笑笑,惹得溪月脸颊一红。

    “老夫人,世子爷真是好眼光,你看素心似弱柳扶风,别说是世子,就是我这女子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呢。”

    她直夸素心却没夸顾颜,顾颜脸色微变,头埋得很低。

    容恒觉得她的话刺耳,他不喜欢她这样说,素心和顾颜的容貌又不及她,她夸别人的容貌根本没有说服力。

    她自己裹得舒坦,何必来惹他呢听说父亲带她去泡了温泉,父亲那么忙的人竟然抽出时间来陪她,应该很喜欢她吧

    他心思如火,外头只包着一层纸,克制已经有些不够用了,可她为什么总说他不爱听的话

    容恒阖了阖眼,脸色不好,“母亲若羡慕,也可以给父亲抬一个。”

    他话出口就意识到不妥了,他这个做儿子的如何能插手父亲房中的事又怎能用这种语气对母亲说话他自诩君子,却从未在她面前展示过君子风度,留给她的总是最糟糕的一面。

    老夫人淡淡地看他一眼,容恒慌忙低下头,他遇到她总是失控,他本意并非如此。

    容恒敛袂道“是儿子僭越了,给母亲赔不是。”

    宋朝夕挑眉,她和容恒虽然同住国公府,却很少有交集,她对他已经够客气了,他还得寸进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她是长辈,他是晚辈,她和老夫人聊家常,轮得到他这个晚辈来插嘴他是真想让她给容璟抬个姨娘,还是纯粹不喜欢别人说他房中的事

    她可没有惯着别人的习惯,容恒又不是三岁小孩,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懂

    宋朝夕垂着眼帘并未说话,屋中瞬间安静了下来,过了会,她才不咸不淡道“明日就是世子生辰,长了一岁说话要更谨慎才对,我虽则只是你的继母,可世子爷说话若不中听,我还是要说的。”

    老夫人笑了笑“你该说就说,该骂就骂,他本就是晚辈,你就是不高兴骂几句又如何男人皮糙肉厚,没那么娇气。”

    容恒低头道“祖母说的是。”

    顾颜莫名蹙了眉头,她总觉得容恒怪怪的,容恒那么不容易生气的人,却没控制住脾气。

    他那番话是纯粹不喜欢被宋朝夕管,还是因为别的她怎么觉得,与其说是生气,倒像是赌气。一定是她多虑了,如果说从前在永春侯府她还怀疑的话,那如今宋朝夕是他母亲,他是万万不能生出这种心思的,否则容璟不可能饶了他,容璟护短,若是让他生出疑心来,容恒这个儿子要如何自处没有容璟的庇佑,他还怎么在官场立足

    几人齐齐走出老夫人的院子,宋朝夕捂着手炉走在前头,容恒离她不远,容恒看向她簇新的披风,忽而道“我不是故意说那番话的。”

    宋朝夕微怔,眉头轻蹙,这事不是过去了么容恒怎么还提

    她拢着披风,目不斜视,自顾自走路,“想必世子爷也知道,自己不适合讲那一席话,我和你父亲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儿子插手。”

    容恒面色微沉,在她心里,他始终是晚辈是儿子,可她明明比他还小,怎么就能如此坦然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再说明明是她先挑起话题的。

    “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何必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宋朝夕不耐,“你还怪我用这种语气当初要不是你和宋朝颜合伙阴我,我会这样世子爷怎么不扪心自问,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看看你配不配的上我的好语气”

    容恒苦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做,跳出来看曾经的自己,就好像魔怔一样,愿意为宋朝颜做任何事,她骂的没什么错,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次日一早,屋外灰沉沉的,身旁传来极其轻微的晃动声,宋朝夕转过头,容璟正站在屏风后更衣,他面色沉沉,没有面对她时的温和,威严的官袍让人觉得难以亲近。她就偏想破坏这平衡,于是扯开衾被,赤脚走过去,从后面环住他的手,接过佩绶替他戴上。

    容璟微顿,感觉到她的手臂环住他的腰,是全然信赖的姿态。

    他侧头看她,低声唤“朝夕”

    宋朝夕但笑不语,她系的越来越熟练的,很快便把佩绶整理好,又半蹲下来,替他整理官袍的衣角。手刚触碰到他的衣角,便被他扯了起来。

    容璟搂着她的腰,低声道“你不必做这些。”

    宋朝夕倚靠在他身上,笑容明媚,“替国公爷更衣,是妾身的本分。”

    她这话说的倒好笑,成亲至今她不过替他穿过几次,偶尔替他穿一次他都有些受宠若惊。

    容璟下巴微收,闻到她身上很淡的香味,偏偏她手指还戳着他的胸口。

    “你以后不必早起了。”

    宋朝夕不解,便听他无奈道“你若是日日早起替我更衣,我怕是要经常迟到了。”

    “迟到要罚钱吗”

    “要罚钱,但对我来说,你觉得是罚钱重要,还是丢面子重要”容璟笑笑。

    宋朝夕一想到他迟到被满朝文武议论的样子,莫名就想看了。她故意贴在他身上,拉着他的佩绶晃啊晃的,容璟实在拿她没办法,失笑道“站直了,扭来扭去的不成体统”

    宋朝夕就是不站直,还软声道“今日世子爷生辰,爷你准备贺礼了吗”

    容恒心说她不成体统,却对她的撒娇格外受用。罢了,她年纪小,还是让着她吧本就性子活泼,爱娇,若是被拘束得狠了,反而失了趣味。

    他淡淡地瞥她一眼,“过个生辰罢了,这么大人了,还要什么贺礼你是长辈,也没必要”

    “我能送给他的只有诚挚的祝福了,”宋朝夕说的理所应当然,“我跟他年纪相仿,又是他继母,关系尴尬。买太好我没钱,买太差拿不出手,我要是送了他反而受宠若惊,人经常处于惊讶的状态对身子骨不好,为世子爷的身体着想,我决定什么都不送了。国公爷不会觉得我小气吧”

    她哪里是没钱,他全部身家都在她那了。左右有钱没钱,事实真相如何不重要,全凭她一张嘴。容璟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偶尔小气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宋朝夕就喜欢他这种明白人,正要偷笑,头顶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我尽量回来陪你用晚膳。”

    她轻轻应了声,冲他眨眨眼。他笑着走了。

    府中原本没打算廖氏会来,只想自己热闹一番,如今廖氏来了,于情于理都该隆重一些。宋朝夕到时,下人正在布菜了。

    廖氏已经来了,她今日穿一件灰蓝色的窄袖皮袄子,点翠发簪,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端庄又体面。看到宋朝夕时她很不情愿地打招呼“国公夫人。”

    宋朝夕似笑非笑“侯夫人。”

    她下巴微收,似笑非笑时有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廖氏很不喜欢这种低人一等的感觉,但她不是为了宋朝夕来的。容恒是这个家的世子爷,她是容恒的舅母,只要容恒在一天,这国公府就有她一席之地,宋朝夕就算看不惯她也只能苦水往肚子里咽。想到这,廖氏心情好了一些,看到宋朝夕那套簇新的头饰也没那么糟心了。

    除了廖氏,席间并没有外人,酒席很快便开始了。容恒又不是小孩,自然也不喜铺张,只是家里人在一起吃顿饭,比往年隆重些而已。老太太十分感慨,说今年家里添了几口人,顾颜肚子里还有一个,府里难得热闹。

    等酒席吃得差不多了,丫鬟们端了茶具上来,廖氏喝了几口茶,才忽而道“这几年毅勇侯府时运一直不好,我便请了云真道长来毅勇侯府看风水。道长很快便指出毅勇侯府的问题所在。我按道长所说,变动了家里摆设的位置,别说,现在毅勇侯府的运势好了不少。”

    老夫人信佛,对道士也怀着敬畏之心,听廖氏这么一说,便沉吟道“有那么神奇”

    “自然,我家家安由大师调过,做事稳妥多了。我原以为是家安没能耐,可大师说是家里祖坟的位置不对,以至于子孙后代不成才,问题出在风水这。只是父亲不信这些,我们程家的家族墓地没有找相当了得的道长看过,这才祸害了后代。老夫人若愿意,可以找云真道长帮忙看一看。”

    宋朝夕想笑,自己生了个棒槌儿子就赖风水,风水又何其无辜她应该介绍廖氏和沈氏认识的,这俩人肯定有共同话题。

    不过,廖氏今日过于殷勤了一些。

    “廖夫人不如说说,你们毅勇侯府好在哪里了”

    廖氏对答如流“家安他比以前长进,不惹事了,我女儿的婚事也顺利。”

    宋朝夕挑眉,“国公爷势头正猛,几位世子爷又刚抬了姨娘,我们国公府没必要做这些。”

    廖氏一愣,“怎么就没必要好了还想更好不是国公夫人你也别怪我多嘴,虽则国公府其他方面事事顺遂,可你和国公爷连个孩子都没有,这女子没有孩子怎么行呢说不定就是府中风水不好。”

    宋朝夕眉头轻蹙,廖氏只说调风水,又没做别的。即便老夫人对她好,可作为婆婆,老夫人肯定希望她能早日生下子嗣。廖氏这么一说,老夫人很难不心动。

    顾颜低声道“按理说做儿媳的不该议论母亲,可母亲这么久没怀上,指不定是身体方面的原因,若是好好调理肯定能怀上的,倒不一定非要调风水。”

    顾颜这话就有意思了,调风水至少原因不在她,顾颜倒好,直接堵了她的路。若是寻常亲事便罢了,偏偏宋朝夕是自己主动求嫁的,要是她出言阻止,不就等于间接承认自己身体有问题

    不过,顾颜胆子倒是挺大,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使绊子。

    高氏喝了口茶才说“我们国公府有相熟的道长,这位云真道长听都没听过,万一不灵验怎么办调风水可不是小事,此前国公府事事顺遂,万一调整完走下坡路了该怎么办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

    宋朝夕没想到高氏会替她说话,下意识看她。高氏立刻蹙眉转头。

    老夫人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廖氏见状笑了笑,“按理说国公府没有这方面顾虑,可我说句不中听的,万一埋下祸根就不好了。”

    老夫人拍拍宋朝夕的手,不动声色地笑笑,“既然如此,就请毅勇侯夫人把云真道长请来吧。”

    过了没多久,小厮引了一位留着山羊胡子,身形清瘦,身穿道袍的道长。

    京城的老姓世家都信这些,老夫人自打老国公爷去了之后,便开始吃斋礼佛了,家中也修有祠堂,偶尔会找道长上门算一算未来几年的运势,若是道长们都说没大的灾祸,便不去管,若说未来需要避祸,府中便会有所准备,要道长上门做法事,画个符驱除厄运。之前老夫人去寺里上相,慈济大师说国公府将有喜事,老夫人原本不信,谁知后来容璟昏迷,宋朝夕嫁进来,事事验证了大师的话。她便愈发相信了。

    云真道长看着仙风道骨,莫名让人信服。

    他淡淡地行了礼,老夫人笑道“烦请云真道长帮国公府算算运势,看哪里的风水需要改。”

    云真道长走了一圈,很快回来了,“我观国公府有祥云庇佑,国公爷官途坦荡,短期内不会有大的杀机,只是府中的北边多水,隐隐有不祥之兆,不知那是什么地方”

    老夫人沉吟“那是国公爷的院子。”

    “北方水多不利子嗣,长久住下去会让国公爷子嗣困难。”

    老夫人蹙眉,别人不懂,她却是知道的。湖心小筑四面环水,十分隐秘,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是以容璟的书房便设在那,他多年不住前院,这些年除了她,也就宋朝夕住在后院,就连她这个母亲,都不太过去。让他搬到前院来他肯定不习惯的。

    “国公爷的事,我当不了家也做不了主,一切要等国公爷回来,看国公爷的意思。”

    廖氏一愣,家家户户,儿子的事都是母亲拿主意的。廖氏的婆婆还在时,她每日晨昏定省,在婆婆面前,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事事由婆婆做主,她夫君就更别提了,什么事都是母亲说了算,怎么到了国公爷就不按常理出牌了关系到国公爷的事,老夫人竟然无动于衷,还要等国公爷回来再做打算怎么世上还有老夫人这样的婆婆

    老夫人又道“大师还有什么要算的”

    云真大师忽然道“女主阴,男主阳,阴阳调和运势才能好,烦请国公夫人把八字告诉贫道,贫道也好为国公夫人算一算。”

    宋朝夕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廖氏一眼。廖氏一愣,慌忙移开视线,宋朝夕这才把八字报出去,不咸不淡地喝茶。

    她倒要看看廖氏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云真道长掐指一算,面色越发凝重。

    老夫人蹙眉,“我儿媳的八字有何不妥”

    云真道长捏着八字胡,掐着手指,“实不相瞒,世子夫人命很好,可命太好太硬也不是一件好事,命好的人会从身边人那吸取运势,国公夫人便是这样的情况。从八字上来说,国公夫人和国公爷八字相克。”

    老夫人摇头,“不可能,我儿媳进来给国公爷冲喜,正是因为她国公爷才醒来的,成亲时我找人算过八字,他们的八字很合,怎么可能八字相克若是相克,国公爷又怎么会醒”

    云真道长高深道“非也,国公爷运势弱时,国公夫人确实能旺国公爷,可如今国公爷强盛,国公夫人也强盛,二人都强便容易八字相克。别的方面倒也没大碍,只是子嗣艰难,依贫道看,国公夫人短期内不可能有子嗣,要好好调理才行。”

    顾颜唇角不觉勾起,她自嫁进来没这样畅快过。宋朝夕面无表情,一定是在假装淡定吧她嫁进来这么久肚子都没动静,现在还被人说克夫,是个女人都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杨嬷嬷和溪月站在一旁,听得着急,国公夫人嫁进来就是专房之宠,又有老夫人在一旁护着,怎么就命太硬,怎么就克国公爷了要真那么玄乎,国公爷哪能捡回一条命别人不知道,她们却是晓得的,国公夫人医术好,不仅医好了国公爷,还医好了国公爷的手下,就是她们这些外人看了,都忍不住要竖大拇指。这道长还说什么不利子嗣,高门世家最重视的就是子嗣传承。

    国公爷成亲有些时日了,世子爷身子板这么弱,世子夫人都怀上了,怎么国公爷那边天天叫水还怀不上若老夫人真信了,国公夫人以后可有的苦头吃了。

    老夫人手指拨着手串,过了会才笑“依你看该如何调理”

    云真道长沉吟“贫道有独家画符的法子,我画一张符给国公夫人,国公夫人吃下这符水,再吃我一颗秘制的丹药,就能怀上子嗣。也能压住太旺的运势,让国公爷得益。”

    压住自己的运势让夫君得益虽则宋朝夕和容璟并无嫌隙,却也不爱听这话,为何女子就要如此卑微付出,让男子得利再者云真道长这话简直是在侮辱大夫,不孕的原因很多,有些是男人的问题,有些是女人的问题,有些是双方的问题,还有双方都没问题却一直怀不上的。有些人怀得早,有些人怀得晚,要是画个符吃个丹药就能怀上孩子,那国公爷也就不用日夜操劳,夜夜叫好几次水了。

    道长这是把国公爷的努力都抹杀了。

    宋朝夕垂眸不语,老夫人也不做声。

    容恒第一次反感聒噪又自作聪明的廖氏,他知道舅母生活不易,以往廖氏打着国公府的名号做营生,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不喜欢廖氏把手伸到国公府来。

    容恒不悦道“舅母,你很少来国公府不懂这些,母亲她嫁进来后父亲便醒了,她是国公府的恩人,道法玄机太深,国公府人人安康,并不需要做法”

    廖氏委屈道“世子爷,我也是好心啊我虽然只来了国公府几次,可我看国公夫人的面相特别好,一嫁进来就有享不尽的福气,想必云真道长所说不假。国公夫人运势旺是好事,可若是压住国公爷的运势,那可就不好了。这女子属阴,哪有阴压阳的道理阴阳不调和,运势自然好不了。左右不过是吃个符水丹药,又没什么害处,国公夫人若是对云真道长有疑,还可以再找其他道长看看。”

    “舅母,这是我们国公府的事,舅母你只是外人,不便插手。”

    廖氏心急,容恒怎么就不上道呢她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他吗他怎么就不领情

    宋朝夕就说廖氏今天殷勤的有点过分了,她原以为廖氏就想捞点好处,谁曾想却是冲着她来的,这就有意思了,廖氏说她命太旺,冲撞国公爷,再顺势要她喝下符水吃下丹药,也就是说,问题就出在符水和丹药上。

    普通人恐怕会觉得符水丹药没什么特别的,宁可信其有,吃了也就吃了。可宋朝夕是大夫,她诊断过许多吃丹药后中毒的病人,丹砂里含有剧毒,虽不知这毒是何成分,可一旦吃了以后,势必侵害五脏六腑。比起一般的毒药,丹药的高明之处在于丹药的毒短期内并不会发作,总要吃了许久才病入膏肓。

    宋朝夕相信廖氏不敢直接谋害她,可要是真吃了这玩意,想怀孕可就难了

    她不急着要孩子是一回事,别人想谋害她又是另一回事。

    云真道长当着老夫人的面开始画符,他手拿宝剑,念了几段咒法,看起来像模像样,等法事做完,符加持好便烧了做成符水端上桌子。符水弥漫着一股草木灰的味道,并不难闻,但这黑漆漆的东西谁要喝

    宋朝夕嫌弃地瞥一眼,动都不动。

    廖氏笑了笑“老夫人,符水都做好了,云真大师是世外高人,他说的话绝不会错喝完符水吃了丹药,夫人安心,国公爷运势还能旺下去,简直一举多得”

    高氏淡淡地瞥她一眼,打心里同情起宋朝夕来。宋朝夕至今没有提出管家,妯娌俩住前后院,平日交集不多,再加上容媛成亲时,宋朝夕送了一匣子珠宝首饰。是以她虽然不喜欢宋朝夕,却对宋朝夕没有恶意。

    高氏的父亲在朝为官,家中有五个姨娘,这五个姨娘爱争斗,高氏什么手段没见过廖氏今日所做作为看着不针对任何人,打着为国公府好的旗号,实则针对的明明白白。只是一般人不会往这方面想,毕竟表面上看,廖氏跟宋朝夕没有任何利益纠葛。

    只是老太太还在,轮不到她这个嫂子说话。不知道老太太要如何选择,一方面是儿子的前途运势,一方面是儿媳的信任。若是选不好,难免宋朝夕要怨她的。

    老夫人看向桌上的符水,沉吟片刻伸手把符水端了起来“杨嬷嬷。”

    “老夫人”杨嬷嬷恭敬地上前。

    老夫人面无表情道“把符水端给国公爷。”

    廖氏满面愕然,想到容璟不怒自威的气势,慌忙道“老夫人,这怎么能叫国公爷喝呢国公爷是国之肱骨,朝廷重臣,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是说,虽然符水没有风险,可男人是一家之主,不能叫男人受委屈,我们女子在家待着又没什么事,替夫君分担是我们应该做的。”

    老夫人这才站起来,摩挲着手头的串珠问“云真道长,这符水是不是有一人喝下便行”

    云真道长颇感意外,说话干巴巴的“按道理有一人喝下就行,但自古以来就没有男子喝下去的先例,要我看还是国公夫人喝了更保险。”

    老夫人声音沉沉“国公爷出征打仗,身子健壮,这丹药和符水他喝下肯定无碍,但是朝夕身子柔弱,若是吃下后脾胃失调,会很难调理,杨嬷嬷替我把这符水送到国公爷那,务必嘱咐他喝下去。”

    宋朝夕这才笑了笑“母亲,我闻着这草木灰的味道还挺香的,国公爷公事繁忙,怎么能让他喝这个呢不过就是喝几口符水,还是让我来喝吧”

    说着便抿了一口,她没喝过符水,有股难言的焦香味,没有想象中那般难喝。

    老夫人来不及劝阻,她已经把符水喝下去了。

    “国公夫人你怎么了”青竹惊慌喊了一句,老夫人一转头,就发现宋朝夕捂着肚子,面色苍白,十分痛苦。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