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二人回到栖月阁,宝娘给杨太傅倒了杯茶,“阿爹,我已经好了,明儿想去学堂读书。阿爹公务繁忙,不用整日为我的事情挂心。”
杨太傅温和地看向女儿,“好,白日做好了功课,等我晚上回来了,去前院找我。正院里每三日去请安就可以,你阿奶那里,仍旧五天一次。丫头婆子们不听话了,不要忍着。”
前世在家里一直被父亲忽视的宝娘忽然内心有了一丝感动,眼前这位父亲,高官厚禄,却记得女儿的这些小事情。
杨太傅见女儿呆愣的看向自己,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怕,有阿爹在呢。”
宝娘忽然笑了,“阿爹,女儿都好的很。您快去丰姨娘那里吧,我这半路截胡,三妹妹要伤心了。”
杨太傅忽然哈哈笑了,“好,阿爹听你的,去看你三妹妹。昨儿有人给我送了一匣子上好的珍珠,我让莫管事拿来给你,你带着两个妹妹分一分。”
宝娘点头,“阿爹放心,女儿会好生分给妹妹们的。”
杨太傅微微一笑,“我儿办事公正大气,为父很放心。”
说完,他就起身了,宝娘把他送到垂花门,父女二人道别。
杨默娘一直在等着,见杨太傅又回来了,立刻欢欣鼓舞,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阿爹,晌午我和二姐姐在园子里一起喂鱼,才刚我们一起做了染指甲的花泥,二姐姐还说明儿跟我一起去学堂呢。”
杨太傅也很高兴,“你二姐姐读书好,你多跟着她学一学。”
杨默娘高兴的直点头,“阿爹放心,我和二姐姐好的很。”
杨太傅让三女儿坐在自己身边,“你是姐姐,你四妹妹不大懂事,你也要多教导她。”
杨默娘偷偷看了一眼父亲,“阿爹,我不敢,陈姨娘要说我欺负四妹妹了。”
杨太傅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无妨,你一向懂事,她若不守规矩,你只管拿出姐姐的款来。”
杨默娘点点头,“那我听阿爹的,多劝导四妹妹。”
外头,太阳已经落山,杨太傅留在了丰姨娘的院子里,带着两个孩子和丰姨娘一起吃夜饭。
栖月阁中,宝娘正在吃晚饭。宝娘才好,厨房送来的饭菜都比较清淡,碧绿的青菜,切成菱花状的山药和鸡肉块一起炒,一碟子炒芽菜,还有一碟子鸭肉,另外有一盅甜汤,还有一些米饭。
都说三代看吃穿,杨太傅发迹的时间不久,家中的吃穿用度仍旧介于市井和豪门之间,不上不下。偶尔会有些风雅,大多数时候又能让人感觉到浓厚的小户人家气质。
好在宝娘本身也不是富贵人家出身,这些家常菜很是对她的胃口。她一个人吃了一小碗米饭,把甜汤喝了,还吃了不少菜。
刘嬷嬷高兴的笑了,“二娘子总算好了,这饭量比先前还长了一些。”
宝娘用帕子擦了擦嘴,“都收下去吧,我也吃好了。”门外,立刻有两个小丫头进来把东西都收走了。
吃过了饭,宝娘自己在院子里溜达了一阵子之后,又去了书房,循着记忆,她整理了一些东西,都是明儿去学堂要用的。
喜鹊要帮忙,宝娘把她打发走了,“你在这里看着,跟个先生似的。”
读书的事儿,她想自己动手,喜鹊捂嘴笑着走了。
书房中,一灯如豆,宝娘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光,埋首读书,不问世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喜鹊就叫醒了宝娘,“二娘子,该起了,今儿要去学堂呢。”
宝娘想起自己要上学,迅速起床,在丫头们的帮助下换衣裳。喜鹊原给她找了身繁复的衣裙,宝娘拒绝了,她是去读书的,还是穿的简单些好。
洗罢脸梳妆,宝娘仔细看了看铜镜中的人。铜镜虽然能看个大概,还是有些模糊。宝娘起身,对着旁边的洗脸盆子照了照。
顿时,她也傻了眼。
这几天她从来没好好看过原身的相貌,她原以为杨默娘就很好看了,可是这张脸,丝毫不比杨默娘的差。
宝娘呆住了,天爷,老天爷让我穿越一场,做了贵女也就罢了,还这么好看,难道这是场梦?梦里她得父亲宠爱,学习优秀长得漂亮,虽然脾气大一些,但瑕不掩瑜。
宝娘拍了拍自己的脸。
喜鹊连忙过来问,“二娘子,可是哪里不舒服?不然今儿不去学堂了吧?”
宝娘顿时清醒过来,“不妨事,我没睡好,清醒清醒。”
喜鹊笑了,“我让人把窗户打开换换气,等会子二娘子就能清醒些。”
宝娘坐到旁边的梳妆凳上,旁边一个圆脸小丫头给她梳头,这丫头叫玉簪,虽然只有十岁,梳头的手艺却不错。
玉簪见宝娘穿得简单,一条鹅黄色衣群,裙摆那里绣了些简单的花朵,交叠领口也绣了花,就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垂鬟髻,两边各带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兰花珠钗。
等吃了些早饭后,宝娘带着喜鹊一起往学堂去了。
一路走来,她放空思想,凭着感觉找到了地方。路上花木扶苏,亭台楼阁不断,院子连着院子,真正的庭院深深不见底。
到了学堂才发现,已经来了好几个女孩了,两个亲妹妹却没到。族里的女孩们都来问好,宝娘一一点头答应。
有两个是杨太傅叔父家的孙女,还有几个是杨氏家族里比较出色的女孩。
因杨太傅不大喜欢叔父一家子,这两个女孩和族里姐妹也没甚区别。杨氏家族底蕴薄,多少年了就出了杨太傅这一枝独秀。
别人发达后都拼命拉扯族中子弟,杨太傅不一样,他对培养族里人一向不大热心。他能走到今天,一是靠自己的才华,二是靠皇帝的信任。
他在朝中,虽说位高,却没有同党。据传先帝在时,时任御史中丞的杨太傅基本是个孤臣,除了先帝,他谁也不认。十二岁的景仁帝上位后,时任御前侍讲的杨太傅又一心跟着他,革除弊政、整顿超纲,渐渐成为景仁帝手里最厉的一把刀。
他不需要同党、也不需要家族,他眼里只认皇帝,两朝帝王都给了他尊荣和富贵。
宝娘看着寥寥无几的同学,与众人打过招呼后,先走向台上,向岳先生呈上了自己写的字,“先生好,学生这几日身子不适,耽误了些功课,这两日写了几篇字,请先生指点。”
岳先生二十来岁,长相清丽,据传年轻时是出了名的才女,还没出嫁未婚夫就死了,婆家不忍她青春守寡,解除了婚约。后来她连续定亲两次,都以失败告终。岳先生对婚姻失望,自梳后出来做了先生。
宝娘暂时对岳先生不是太了解,记忆中的信息也不多,只得先敬着。
岳先生看了看字,微微一笑,“二娘子的字越发好了,若是身子骨撑不住,也莫要强撑着。读书之道不在一朝一夕,你去坐下吧。”
宝娘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挽起袖子开始磨墨。
旁边一个圆脸姑娘过来与她打招呼,“二姐姐,你才好一些,别累着了,我来给你磨墨吧。”
这是二房次孙女兰娘,因是庶出女,嫡母刻薄,一向爱讨好宝娘,宝娘也时常给她些东西。
宝娘对她笑了笑,“我养了这些日子,身子骨都养懒了,妹妹让我自己动手吧。”
说话间,杨默娘和杨淑娘一起进来了,先给先生见礼,对着宝娘摇摇打招呼后,各自落座。
岳先生开始了今日的讲学。杨家女学上午学经史子集,下午学琴棋书画或是女工厨艺。
宝娘一个上午都在认真听课,原身良好的底子都在,她听的不费劲。唯一麻烦的地方是,她需要努力在脑中搜索,才能得到有用的信息。她需要尽快把脑子里的东西整理清楚,万一哪天都没了,那就惨了。
正院中,秦嬷嬷刚刚得知自己的儿子被撸了差事,撵到庄子上去了。
秦嬷嬷顿时对着莫氏哭,“太太,老奴这一把年纪了,就这一个儿子,因他不大机灵,蒙太太厚爱,给了他这个差事。本想着以后就这样安生度日,如今却被老奴连累,丢了差事。”
莫氏没有看秦嬷嬷,自然也读不到她的唇语。但多年主仆,莫氏知道,秦嬷嬷必定是在哭诉。
她是莫氏生母秦姨娘的族姐,莫氏也一向信任她。秦嬷嬷一向护主,却有些是非不分。宝娘和莫氏冲突,她却口出恶语。
莫氏忽然有些烦躁,甩下了秦嬷嬷拽着她袖子的手,转身走了。
秦嬷嬷恶狠狠地盯着西南方向栖月阁的方向,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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