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莫二太太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但莫氏心里清楚,这门婚事,是不要再想了。
莫氏并不知道宝娘换了芯子,她原以为宝娘病好了后会大闹一场,哪知她只是泼了秦嬷嬷一脸茶水。
莫氏忽然觉得宝娘的笑容有些刺眼,她再次闭上了眼睛。
宝娘并不知原身被这样折辱过,但她能感觉到,当这个女人靠近时,自己内心本能的厌恶。她知道,这是宝娘残存的一些意识。这个舅妈,一定做过让原身很讨厌的事情。
宝娘拒绝后,莫二太太仍旧絮絮叨叨,无外乎是自己多喜欢宝娘,宝娘相貌好家世好什么都好。
好在她也没有睁眼说瞎话夸自己儿子莫九郎好。
说了许久的话之后,外头周太太又来相请,杨家人一起去了正院,莫二太太也跟上了。
等到了开席的时候,杨太傅从衙门里来了。
杨黛娘的公爹周老爷亲自迎接杨太傅,并请他坐了上席。
杨太傅和周老爷寒暄,“哥儿出生,可惜他阿爹到现在还没看到呢。”
周老爷摸了摸胡须,“亲家放心,等孩子再大一些,我让人送她们娘儿三个去青州,孩子还是要在亲爹跟前长大才行。”
杨太傅要的就是这一句话,但仍旧谦虚道,“她做儿媳妇的,女婿不在家,她留在家里孝敬公婆是应该的。”
周老爷笑眯眯反驳,“亲家一向豁达,怎地忽然古板了起来。我家大郎在家里呢,何苦拆散二郎他们一家子。等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在一起。”
周老爷这句话说的就远了,等以后一家团聚,周晋中必然要回京了,能不能回京,还是看你这老丈人了。
杨太傅被将了一军,并不接话,“我倒是羡慕女婿,能外放做父母官。我这辈子都没离开过京城,颇是遗憾。”
旁边其他亲朋连忙奉承,“太傅身居高堂,运筹帷幄之间便可助圣上把这江山治理的海晏河清,这是天下读书人梦想都做不到的呢。”
杨太傅往宫内的方向拱手,“圣上垂拱而治,我等不过是听命行事。”
一行人也立刻吹捧景仁帝,又吹捧杨太傅和景仁帝君臣和谐。
一桌子男人说着客套话,内院中,杨家女眷单独坐了一桌,莫家妯娌二人也并在了一起,周太太又请了族里一位妇人作陪。
宝娘谨言慎行,只和两个妹妹说话,时不时还要照看杨淑娘的吃喝。
吃罢了酒席之后,杨太傅去了衙门,走前着人到内院传话,让莫氏带着老太太和孩子们一起回家。
开席之前,杨黛娘听说阿爹来了,心里十分高兴。阿爹来吃酒,就是给她做脸面。酒桌上的话也有人传给了她听,杨黛娘心里更高兴了,阿爹一句话,公爹就要送她去青州了。
嫁到周家这几年,因她迟迟没有儿子,心里一直有些惴惴不安。婆母等了六七年,终于等不及了,提了两个姨娘。意思是生了孩子抱给她养,杨黛娘当时十分难过,谁愿意养别人的孩子呢。
杨太傅听说后,把周晋中运作到了青州做知府。他的原意是让小夫妻和公婆分开,谁晓得周晋中出发前杨黛娘居然怀上了。
杨黛娘内心有些感慨,若不是有阿爹做靠山,家里怕早就是有一堆庶子了。
杨家女眷走的时候,杨黛娘亲自送到了二门口,并一再邀请几个妹妹多过来玩耍。
回到家后,宝娘有些疲惫,躺倒床上就睡着了。
等她起来时,太阳快要落山了。
宝娘见离晚饭时间还早,带着喜鹊一起去了后花园。
春日黄昏,太阳还有些余晖洒在湖面上。
宝娘问喜鹊,“你会划船吗?”
喜鹊瞪大了眼睛,“二娘子,家里有船娘,您可别自己动手。”
宝娘跃跃欲试,喜鹊立刻化身班主任,“二娘子,您才好呢,不能划船。那船桨粗糙的很,别伤着您的手。要是老爷知道了,船娘要受罚了……”
杨宝娘见这丫头唠唠叨叨,不想她为难,只能放弃,让人叫了船娘来。
主仆二人一起上了小船,船娘撑着船桨,小船慢慢飘荡。
宝娘趴在船边,伸手进湖里,水有些凉。
她觉得很有趣,又拨弄了两下,喜鹊也凑了过来。
船娘赶紧阻拦她们,“二娘子,不能都趴在一边,船会翻的。”
宝娘赶紧把喜鹊撵到了另一边,“赶紧过去,要是翻船了,都成了落汤鸡。”
宝娘玩水玩的高兴,还往湖里撒了很多鱼食,小鱼们争前恐后跟着小船跑。
太阳快要掉到地平线以后,湖边的下人们忽然都安静了。宝娘抬头一看,只见杨太傅正站在湖边。
宝娘有些讪讪的,“阿爹,您要不要下来一起玩。”
杨太傅摸了摸胡须,“阿爹去亭子里,你自己玩,当心些,莫要翻了船。”
说罢,他走到了湖心亭,坐在栏杆旁边的长椅上,看着女儿在湖中戏水。
宝娘拿了根稍短的船桨帮着划船,越玩越有意思。杨太傅坐在亭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神思缥缈。
等杨宝娘玩够了,天都黑透了。她下了船,进入亭中。
“阿爹,划船还怪好玩的。”
杨太傅笑了,“等天再暖和一些,你多来玩玩。如今早晚还凉的很,回去吧。”
说完,他起身,带着女儿一起去了栖月阁。
父女两个一起在栖月阁吃晚饭,杨太傅的份例比宝娘的多多了,下人们摆了满满一桌子菜。
杨太傅一边给女儿夹菜一边问她,“今日在你大姐姐家中,有无事情发生。”
宝娘想了想,摇摇头,“无事发生,阿爹放心吧。”
杨太傅也不再问,“这些日子读书也累了,明儿让岳先生给你们放假,你带着妹妹们出去玩一玩。”
宝娘惊喜地看向杨太傅,“阿爹,我能出去玩?”
杨太傅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自然是可以的,不出去走走看看,读再多的书,也是个糊涂人。”
宝娘高兴地给杨太傅夹了些菜,“阿爹真是这世上最好的阿爹,我明儿再给阿爹做身衣裳。”
杨太傅吃了这一记马屁,哈哈笑了。
等吃过了饭碗,他又去了丰姨娘的院子里。
杨默娘回来后就把周家的事情说给丰姨娘听了,丰姨娘正在做针线,闻言放下手里的活计,“若是莫家人靠近,你多帮衬你二姐姐,莫要让她被人算计了。”
杨默娘内心好奇,忍不住问她,“姨娘,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不成?”
丰姨娘摇头,“并没有,你二姐姐再不济,也不至于嫁给莫九郎。他虽是太太亲侄子,但没有为了侄子委屈女儿的。”
杨默娘试探性的说道,“姨娘,这世上,为了亲侄子委屈女儿的人多了去了。再说了,太太,太太好像也不大在意二姐姐。”
丰姨娘忽然盯着女儿,“这话切莫再说了,老爷看重二娘子,这就够了。”
杨默娘见她表情严肃,立刻点头,“我晓得了,姨娘放心吧。”
等吃夜饭的时候,丰姨娘带着一双儿女一起。丫头悄悄来说,“姨娘,老爷在栖月阁陪二娘子吃完饭的。”
丰姨娘摆摆手,让丫头下去了,又低声对儿女说道,“你们二姐姐没有生母疼爱,老爷多疼她一些也是应该的。”
杨玉阑是个男孩子,倒不怎么和姐姐们争这个。杨默娘已经习惯了,也没反驳。自从听说二姐姐在正院昏倒,杨默娘内心十分好奇,太太和二姐姐之间,关系莫测。
等杨太傅过来之后,娘儿三个高兴地迎接了他。杨默娘行过礼之后,很有眼色地带着弟弟下去了。
杨太傅看向丰姨娘,“怎么不穿那身水红色的裙子了,那身好看。”
丰姨娘浅笑,“婢妾年纪大了,不好总穿那么鲜亮的颜色。”
杨太傅又看了她一眼,“你不老。”
丰姨娘点头,“那明儿婢妾就穿上。”
丰姨娘给他捶背捏腿,杨太傅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上。丰姨娘服侍了他一阵子之后,轻声问他,“老爷,要洗漱吗?”
杨太傅嗯了一声,丰姨娘对外头摆摆手,立刻有人准备去了。
洗漱过后,杨太傅在灯下看着丰姨娘,她年纪确实不小了。
丰姨娘原是陈氏身边的丫头,杨太傅以前看都不看她一眼。他独自一人住在外院,和莫氏也是相敬如宾。
但丰姨娘永远记得,景仁四年夏天的一个晚上,老爷忽然闯入内院,把她带到了前院,不管不顾地要了她。
第二天,她就成了姨娘,还有了个单独的小院子。当时,快三十岁的丰姨娘喜从天降。
从此,老爷夜夜都入内院。但老爷并不独宠她一人,今天来她这里,明晚必定去太太院里。
过了个把月,太太和她先后被诊出有孕。
丰姨娘以为自己成了宠妾,但随着日子越来越久,丰姨娘渐渐有些开了窍,老爷大概是真的不喜欢自己。她明明喜欢葱绿,老爷非说她喜欢水红。她喜欢听戏,老爷却说她喜欢读书。
如今,年届四十的丰姨娘,犹如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花,虽然安静地待在角落里,却随时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让杨太傅觉得安静、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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