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娘隔着围帽笑了,“那三公子就不计前嫌了?”
赵传炜做了个请的动作,“说起来是我的不是,不该提这些旧事。”
宝娘从善如流坐下了,“不,我该谢过三公子,若不是三公子提醒,我都忘了自己犯的错啦。”
赵传炜笑了,“二娘子严重了,小孩子家家,童言无忌。”
宝娘问他,“三公子回京这么久了,如今进学了?”
赵传炜点头,“是呢,在官学里,二娘子的两个弟弟读书倒是不错。”
宝娘又掀起围帽,喝了口茶,“还是你们好,能去学堂读书,有大儒授课,我只能在家学里跟着女先生学。”
赵传炜抬头看了宝娘的面容一眼,之后又垂下了眼帘,“听说二娘子书画双绝,可见这有才华之人,在哪里读书都是一样。好比我三舅,他连进士都没考,如今这天下也没几个进士比得上他了。”
宝娘称赶紧谦虚,“东篱先生大才,我可不敢比。”
喜鹊先进来了,端了一盘子点心,“二娘子,我挑了您爱吃的糕点,刚出炉的,您尝尝。”
她拿了两个小碟子,给宝娘和赵传炜一人装了一些。
刚尝了两口,赵家的侄儿们也进来了。
“三叔,咱们走吧。”
“三叔,我们都买好了。”
……
刘嬷嬷见赵家的小猴子们偷看宝娘,又给她放下了围帽。
赵传炜看向宝娘,“二娘子,可要一起走?”
宝娘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赵传炜让书君付了账,连宝娘的一起给了。
宝娘有些不好意思,“让三公子破费了。”
赵传炜笑了,“无妨,二娘子喜欢就好。”
一行人出来后,就沿着大街随意走。杨家两个侍卫不远不近的跟着,赵传炜一打眼就发现这两个侍卫是练家子。
宝娘购物欲起来了,看到糖人要买一个、看到路边卖栀子花的要买两朵、看到卖纸竹伞的也要买一把。
喜鹊和刘嬷嬷手脚慢,每次都被书君抢先付了账。赵传炜怕宝娘不肯让他买,不管宝娘要买什么,他也要一份一模一样的,顺带手把帐也付了。
这样走了近半个时辰,又转回了裕泰街。
宝娘和赵传炜辞别,“三公子,我到家了,多谢您今儿请我吃糖葫芦和点心。”
赵传炜笑着客气,“二娘子不用客气,倒是让您一路劳累跟着我们走了半天。既二娘子到家了,就快些回去吧。”
宝娘屈膝行了个礼,脚步轻盈地转身走了。
赵传炜一直站在那里目送,刘嬷嬷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含警告。赵传炜咧嘴一笑,刘嬷嬷一噎,转头用后脑勺对着他。
宝娘回家后,静悄悄回了栖月阁。
赵传炜带着侄儿们回了晋国公府,才一进门,立刻有人来跟他说,“三公子,三舅老爷来了。”
赵传炜顿时停下了脚步,他答应了三舅的事情还没办到呢。
他想再出去逛逛,还没转身呢,东篱先生扶着门框骂他,“好个贼小子,骗的我好惨,我左等右等你也没来,再等下去,明儿你外婆就要压着我洞房了!”
赵传炜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才好呢,明年我就有表弟了。”
东篱先生气哄哄拉着赵传炜就往他院子里去,“今儿你不给我个准话,我就告诉你阿爹,大过节的你不好生在家陪着你阿爷,跑到人家小娘子面前献殷勤,看你阿爹不打断你的腿。”
赵传炜连忙示意他不要大声,“三舅,您可别乱说,坏了人家小娘子的名声。”
东篱先生进屋后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在家可闷死了。”
赵传炜给他倒了杯茶,“三舅不是一直惦记外公外婆,如今能侍奉父母膝下,岂不快哉。”
东篱先生瞥了他一眼,“要是不压着我相亲,我也乐意。”
赵传炜哈哈笑了,“三舅不如说在外头有意中人,推辞一番。”
东篱先生放下茶盏,“我要敢这么说,您外婆立刻把顺宝吊起来打,问出姑娘家住何方,明儿就去下聘礼。”
赵传炜坐在旁边,“三舅啊,我看您不如成亲算了。都这么大年纪了,一个人过日子,我看着都恓惶。”
东篱先生对着他呸了一口,“你赶紧给我想办法,偷也好抢也罢,把我弄出京城就行。”
太傅府这边,杨太傅半下午就回来了,带回了景仁帝的一些赏赐。
莫大管家让人把东西分了,然后进书房向杨太傅汇报今儿家里的事情。
杨太傅听说女儿今儿居然和赵家小子一起逛街,眯着眼睛半天没说话。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赵家的男人,哄女人的手段那是天下无敌。
杨太傅的思绪又陷入缥缈之中,曾几何时,他好像也经常买一些小东西送给未婚妻。当时他觉得自己对未婚妻挺好的,可跟三姨妹夫一比,他的手段就差远了。
在李家的小院子里,连襟三个在一起总是面和心不和,他是大姐夫,他觉得二姨家的方二郎粗鲁,方二郎看不上他酸腐,只有三姨家的简哥儿,年纪最小,又活泛又机灵,努力在他们两个之间斡旋。
可是啊,后来时移世易,他弄丢了未婚妻。他的连襟们,一个做了晋国公,另一个就差没指着他的脸骂小人了。
到了夜里,杨家人一起吃饭。
今儿过节,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两个姨娘单独坐了个小桌在一边。
吃过了饭之后,一家子人又坐在一起吃茶说闲话,这会子就没有严格的座次了,杨默娘坐在宝娘身边,姐妹两个小声说着话。
陈姨娘开玩笑,“三娘子长得像丰姐姐,二娘子却和三娘子长得怪像的。”
她这话音一落,陈氏、杨太傅和莫氏都一起看向了她,丰姨娘眼中带着些惊恐,“陈妹妹说的哪里话,二娘子明明是像老爷。”
莫氏忽然无声地笑了,杨太傅眯起了眼睛,陈氏连忙呵斥陈姨娘,“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家里娘子们的事情,是你能多嘴的。”
宝娘楞了一下,然后自己解围,“陈姨娘也没说错,我和三妹妹是姐妹,长得像也正常,四妹妹和我们不也有些像。”
有了这个小插曲,后面大家再说话好像都小心谨慎。
过了一会子之后,莫氏带着杨玉昆走了,丰姨娘带着一双儿女也走了。
杨太傅走前看了一眼陈姨娘,看得陈姨娘腿肚子都发软,她,她好像又说错话了。
陈氏恨铁不成钢,“你那嘴巴是不是要给你缝上才知道老实些!”
陈姨娘叫屈,“姑妈,我,我就是开个玩笑。”
陈氏哼了一声,“你这辈子就等着守活寡吧,我也救不了你,谁让你太蠢了。”
宝娘一路沉默不语,这么久了,她大概能猜到一些,生母冷漠,自己长的却像姨娘。
到了栖月阁门口,宝娘挥手,下人们都往后退了一些。
她直接问杨太傅,“阿爹,我是丰姨娘生的吗?”
杨太傅不意女儿忽然问这个,立刻否认,“不是。”
宝娘又问,“阿爹,我是太太生的吗?”
杨太傅眼神复杂,女儿大了,也该知道些事情了,“不是。”
宝娘闭上了眼睛,“那就是说,我是外室生的?”
杨太傅立刻摇头,“不是,你不是。”
说完,他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你记着,你是阿爹的心头宝,谁都比不过你。”
宝娘有些失望,“阿爹,我不想不明不白的活着,万一哪天有人戳破了,我岂不成了,成了野种。”
野种两个字一出口,宝娘忽然感觉到脑袋像炸裂一般疼痛,她忍不住大声叫出了声,然后眼睛一闭,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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