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其他人听到这个报价,估计立马就答应了。但邵清仪可是奔着十五两来的,这十二两还不足以让他心动。
于是他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润喉,然后才开口道:“还不知道掌柜的怎么称呼?”
张和有些摸不准邵清仪的态度,但他还是回道:“鄙人姓张,单名一个和字。”
“原来是张掌柜,我夫家姓贺,是一名猎户。”邵清仪也自报了家门。
邵清仪这番不疾不徐的模样,让张和心中一沉,看来今天这位客人没想象中那么好说话。
“我夫君以往猎来的毛皮都是图方便卖给村里的店家了。”邵清仪说着,又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他猎到了这一张难得的红狐皮,我心想着,这么好的毛皮卖给村里的铺子也是蒙尘,还是干脆上城里来卖给真正识货的人,那才算对得起这张红狐皮,您说是不是?”
“是是是……”张和应和着,一颗心越来越沉。
“我们村离县城非常远,我来一趟城里那是非常不容易呀。”邵清仪语气夸张地说道,“我一来县城,就直奔隆祥,因为我听说,隆祥商行是老字号了,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好东西在这儿都能卖出值当的价格。”
“谬赞谬赞。”张和觉得不能再让对方自由发挥下去,于是他打断了邵清仪要说的话,主动出击道,“贺家夫郎,这张红狐皮品相的确非常好,但十二两已经是我能给到的极限了,再高,可就给不出了。”
邵清仪闻言轻轻一笑:“张掌柜,瞧您说的,我当然知道您给出十二两已经是非常让利了,但我这红狐皮也就一张,我那是当自家孩子一样看待,舍不得它受一点委屈啊!”
“那您的意思是?”张和没想到这个乡下来的夫郎竟然这么难缠,一般人听到他刚才那句话,应该就已经直接答应这笔买卖了吧?难道他还有什么倚仗不成?
“所以您这儿如果实在给不出更高的价,那我大不了麻烦点,直接去北望市场上兜售,总会有几个识货的小姐夫人愿意以更高的价格买下它吧?就算没有,那大不了再麻烦点,隔一段时间就来县城卖一次,总能卖出更高的价格的。反正呢,我也不急着用钱,这红狐皮藏着也不会坏,您说是不是?”邵清仪笑眯眯地说道。
张和一听这话,知道邵清仪是铁了心,不愿意按十二两的价格出售了。
如果是寻常货物,张和直接就送客了。
可品相这么好的红狐皮,的确少有,最重要的是,这可是一个难得的讨好主人家的机会!
张和思索再三,最终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上天给的大好机会。他把决定权交给了邵清仪:“那么,贺家夫郎您想卖多少价?”
“二十两。”邵清仪开始狮子大开口,一方面是给张和还价的余地,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张和的态度,“我觉得我的红狐皮值这个价,张掌柜您觉得呢?”
一听这价格,张和的笑容变了一变:“贺家夫郎,如果你拿来的是白狐皮,二十两这个价格的确不过分。一张红狐皮喊出二十两的价格,你是觉得我张某人好欺负,还是觉得隆祥好欺负?”
邵清仪闻言也笑:“我哪敢呢?做生意讲究你情我愿,既然这个价格张掌柜无法接受,那我也只能先告辞了。”
说着,他很干脆收起红狐皮,然后作势要离开。
结果刚一转身,就听张和开口道:“诶,等等!”
邵清仪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他佯装疑惑地问道:“张掌柜还有什么事情?”
“贺家夫郎先别急,这价格还有商量的余地!”张和没想到邵清仪竟然这么干脆。
电光石火间,不愿意放弃这次好机会的他,下意识地出声挽留。
只是一出声,张和就后悔了,这不是硬生生把主动权交给了对方吗?
邵清仪自然也清楚这一点。
他知道一张红狐皮是不值二十两银子的,报出这个价格,纯粹是为了试探这位掌柜的态度。
现在看来,这位掌柜对这张红狐皮是势在必得,既然如此,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张掌柜知道自己已然失去了价格掌控权,而邵清仪也知道了张掌柜的急迫,经过一番谈判后,双方顺利以十八两银子的高价成交,比邵清仪原本预想的十五两还多了三两。
拿到钱的邵清仪看着肉疼不已的张掌柜,心情很好地说道:“张掌柜,以后有了好品相的毛皮,我肯定第一时间联系您!”
张掌柜连连称好,心中却想着,得了吧,要是每次都这样做亏本生意,我这掌柜还做不做了?
邵清仪卖了红狐皮,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心情大好的他,沿着北望街逛了起来。
北望街是这个名叫涪城的县城中最为繁华的街,涪城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店铺都坐落在北望街附近,再加上有北望市场的存在,即使不是节日,也是人头攒动。
隆祥商行是综合性商店,卖首饰也卖文房四宝,卖寻常物件也卖奇珍异宝,只是整体价格都偏高。
像隆祥这样的综合性商店,北望街上大概有两三家,都是和隆祥差不多的大商家。其他店铺都专营某样商铺,比如布店就只卖布,饰品店就只卖首饰……
总体来说,北望街的商品算得上奢侈品,在这儿逛的也多是穿着绫罗绸缎的小姐少爷。
越靠近北望市场,这些店铺所经营的东西就越平民化了起来。
米铺、盐铺、山货铺、酱料铺……
看着这些货物,邵清仪忍不住口水直咽。
这个香菇干看起来不错啊……那家店竟然还有卖紫菜的!这是山楂糕吗,看着挺好吃的,要不要买一些给两个孩子?
邵清仪就像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看什么都想买。
不过他的大箩筐还没清空,就算买了也没地方放,所以他也就只能先眼馋看着了。
刚才一路走来,邵清仪发现这边基本还是卖原材料比较多,直接卖吃食的比较少。
而且卖吃食的店,看来看去好像也就只有那么几种食物,不知道是其他的食物不好卖,还是这里就只有那么几种吃食。
眼看着日头快到正午了,邵清仪挑了家生意不错的酒楼,准备先吃点东西。
门口的小二一见来了客人,热情地迎了上来。
正当邵清仪以为他要冒出一句“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时,小二开口道:“客官,里边请!”
邵清仪一想,也对,这不是家客栈,可没有“住店”这个服务。
此时店里的客人不多,邵清仪挑了个二楼正对着北望市场的临窗位置坐下,问:“有菜单吗?”
小二愣了一愣,菜单,那是什么?
见小二一脸迷茫,邵清仪知道这酒楼里肯定是没有菜单的了,他换了个问法:“你们店里有什么哪些吃的?”
店小二一听,张口就来了段报菜名。
不过邵清仪仔细辨认了一下,这酒楼的食材好像只有鸡肉、鸭肉、猪肉以及常见蔬菜,并没有什么出奇的菜式。
“就来几道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吧。”邵清仪也懒得挑,直接把选择权给了店小二。
小二最喜欢这种客人,当下扬起笑容应道:“好嘞!”
在邵清仪等着菜上桌的时候,正在参加游学活动的邵清成一行人也同样正准备用午膳。
三个学生的情绪都很低落。
他们在水弯村都是被先生看好的潜力学生,但上午的比拼中,无论是经文还是诗词,他们都表现平平。
邵清成情绪则更为不佳。他很后悔为什么没有听同窗的建议,把这包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油纸给扔了。
整个上午的比试中,拿着这一大包东西的他受到了诸多关注,从他们的目光中,邵清成明显感受到了鄙夷。
“参加游学竟然还带上了食物,真是太没有礼数了。”隐约的,他还听到有人这样说道。这让他的脸涨得通红,上午的发挥更加不佳。
除此之外,着装也成了他们的自卑点。
虽然他们都已经穿上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但在这些大书院的学生眼里依旧不够看。
看着穿着统一服饰、光鲜亮丽的其他学院学生,他们再一次意识到,在这儿,他们不过是来自偏远村子的乡下人而已。
这三个学生都是头一次来县城,也是头一次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人。在见识过上午的神仙打架之后,他们连原本期待的午膳都提不起兴趣了。
何夫子知道几个孩子受了不小的打击,他安慰道:“他们多是世族子弟,自小就勤学读书,你们比不过他们也实属正常。这次带你们来的主要目的,也就是让你们看清楚自己与他人的差距。”
顿了顿,他又说道:“知道了差距,就要更勤奋地去弥补,只有这样,才能突破家世带来的壁垒,知道吗?”
“知道了,夫子。”三人齐齐点头,被夫子指点之后,他们的心情好了许多。
游学提供的午膳是一碗米饭,一道炖豆腐,一道清炒茄子以及一碗鸡汤。
所有参加游学的学生和夫子都会在此处用餐,所以队伍排得很长。邵清成远远看了眼午膳的菜式,脸上露出了难色。
他有些挑食,很不幸,今天的几道菜,都不合他的胃口。
也就那鸡汤他还能喝点下肚。
难道要靠着这一碗鸡汤下饭了么?邵清成有些担忧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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