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客户，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公司剩下没几个人。
姜遥浅回来赶紧拿着杯子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秀挺的鼻尖溢着汗，连续不停地说了几个小时的话，嗓子也干得要冒烟，心里却开心。
那边刘娜收拾着东西，弄得哐哐直响，嘴里阴阳怪气着：“长得漂亮就是好啊，像我们这种来来回回跑了七八趟都没能跟客户说上两句话，人家随便去了两趟就把单子接了下来。”
设计师小李是个典型的直男，听到这话扭头：“你总共就去了两次，人家小姜都跟了快一个月了。”
刘娜心里的火一触即发，“啪”的一下把手里的文件夹摔在了桌上，手臂环胸靠在桌上：“我倒是想多跟几次，但是有些人光靠一张脸就能得到特殊关照，我有什么办法？”
这个单子是刘娜先跟的，但是她嫌客户事多难搞，就放在了一边，后来他们经理尤峰就把单子分配给了姜遥浅，客户来的时候还会跟在旁边帮她一起谈。
小李扭回头，不说话了。
姜遥浅垂下眼，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去。
刘娜看姜遥浅什么反应都没有，嗤了一声：“某些人倒是挺会装，看起来一脸清高，背地里谁知道怎么回事？呵，说不准这单子到底是怎么——”
“说，怎么不说了？”
苏红伶靠在门边吹了吹鲜红的美甲，看着刘娜：“我说，你小时候是不是屎吃多了？”
刘娜低下头，气焰全消。
“没有？那怎么都这么大了说话还老是冒着一股怪味？”
刘娜的脸难看到了极点，却不敢发作。
苏红伶是工程部的，很得老板器重，平时手指缝里漏两个小单就够他们吃一个月的了，而且——
听说她是老板的情人。
刘娜抓着包，灰溜溜地下班了。
“谢谢。”
姜遥浅来公司才两个多月，平时跟苏红伶也没有接触过，她没想到苏红伶会帮她。
苏红伶瞅了姜遥浅一眼，一点不客气：“那请我去喝酒吧。”
姜遥浅立刻点头。
算了算，今天这单做下来可能有小两万，第一次挣这么一大笔钱，她可以大方，有钱也就意味着有了底气。
苏红伶开的是一辆红色宝马，车子上路后，她看着前面：“你脾气还挺好的，她那么说你都不见你生气，她要是敢对着我这么说，我能撕烂她的嘴。”
姜遥浅抿唇笑笑，刘娜当然不敢这么说苏红伶，谁都会挑软柿子捏。
“听说你以前在其他公司是做助理的，怎么现在进市场部了？”
姜遥浅侧着头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晚风钻进来，撩着她耳边的碎发，她开口：“想挣钱，然后买一套房子。”
“是准备结婚？”
“不是，自己住。不结婚。”
听到姜遥浅最后几个字里的那抹认真，苏红伶侧过看了她一眼，饶有兴趣道：“看你年纪也不大，受过情伤？”
姜遥浅没回答。
苏红伶也有分寸地没有刨根究底。
每个人都会有一个两个不想对别人说的故事。
等红绿灯的时候苏红伶又问：“你今年多大？”
“二十四。”
“那我比你大多了，我都二十九了，比你大了五岁。”
姜遥浅露出适当的惊讶：“你看起来挺年轻的，我以为跟我差不多大，而且很漂亮。”
风情万种的那种漂亮，这是年轻女孩没有的。
绿灯亮了，苏红伶正转着方向盘，听到这话眼角都笑开了：“我还以为你是个木头实心的，没想到这小嘴还挺会说。”
没有哪个女人会不高兴别人夸她年轻漂亮。
职场上，见人要多说些好听顺耳的话，嘴巴动动，不会让你破张皮也不会让你少块肉。
能笑就别苦着张脸，因为没人爱看。
这是曾经别人对她说的话。
车子最后停在了酒吧一条街。
苏红伶显然经常来这些地方，直接带着姜遥浅进入一家酒吧。
酒吧里声音震耳，迷幻旋转的灯光下，满场都是疯狂舞动摇摆着的人。
十点的夜晚才刚刚热闹起来。
苏红伶找了张散台坐下，姜遥浅第一次来，却也没露出局促，在她旁边坐下。
很快就有服务员过来，苏红伶点了两杯鸡尾酒。
姜遥浅随意地看着，感觉耳膜被震得微微发痛。
前面U字型的吧台前人很多，吧台面上还站着好几个，有两个穿着超短裙，露着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屁股一翘，真的是什么都看见了。
姜遥浅看到其中一个女的弯下腰，后面顿时一阵“哦哦”狼叫，下流又刺耳。
那女的伸着手，似乎想够着前面的什么东西。
姜遥浅偏了下头，这才看到吧台里有个人在调酒，个子特别高，估计超一米九了，脸却看不见，戴着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手上不停翻转着，像是在变魔术。
眼看那女的手就要碰着他的帽子了，下一秒，就见他头也没抬地一把抓住，手骨清晰地凸了出来，之后很不客气地往边上甩开，把调好的酒重重地往吧台上一放。
酒都溅洒了出来。
一看就不是个好脾气的。
“还挺野的。”
苏红伶也看着那边，点评了一句。
音响声太大，姜遥浅没听清。
苏红伶伸着手指指向吧台，凑到姜遥浅的耳边大声喊着：“我说，那调酒师，还挺有个性的。”
就是容易得罪人。
不知是不是苏红伶的声音太大了，他竟然看过来了。
旋转五彩的光打过去，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落下点点，眉深长，眼极黑，姜遥浅看见他右边眉骨中间有一道疤，随着灯光时隐时现，眼皮薄翘而锋利，那下边的眼神正直直地往这边刺。
姜遥浅对上那道目光后，下意识地避了避。
那瞬间的紧绷，让她有种莫名熟悉感，仔细想，又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苏红伶：“原来不仅野还帅。”
有一个黄毛男看不惯了，举着手里的洒瓶冲过去就要砸，结果搞笑的是，还没碰到人，就被那个超短裙女的一脚踢开。
那女的又跳下吧台，叫骂推搡着黄毛。
这是本人都没生气，旁人却多管闲事了。
应该也有点丢面子，正好逮着人撒气。
又换了两个女的上去扭着细腰，灯光白腿，音响叫嚣，热热闹闹的，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服务员端着酒过来，盘子里还有一些零食，放下就要走。
“多少钱？”
姜遥浅叫住他。她看到隔壁桌的点完东西就付钱了。
服务员听到这话朝吧台那看去，然后回头对着姜遥浅摆了下手：“不要钱，送你们的。”
姜遥浅惊讶，也看过去，吧台上依旧站满了女人，她透过那些大腿，只能隐约看到点明灭的身影
心头那莫名的感觉却更强烈了。
舞池那边突然传来阵阵尖叫。
好像是来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歌手。
认识的人二话不说挤了过去，不认识的凑着热闹也跟了上去。
苏红伶喝完杯子里的酒，对着姜遥浅道：“走，一起去热闹热闹。”
姜遥浅连忙摆手：“你去吧，我在这喝一会酒。”
苏红伶没强求，说了句“注意安全”就挤进了人潮中，一会就看不到人了。
姜遥浅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然后站起来。
她走到吧台前。
吧台前现在没有几个人，更没有刚刚那些疯狂的女生，要不然姜遥浅心里再疑惑也不会过来。
“你好，请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她趴在吧台上，对着低头调着酒的人开口，因为怕声音被音响和那些尖叫声掩盖，特意往前凑近，喊的很大声。
喊完了才发觉声音似乎太大了。
旁边坐着的泡面头男生朝她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美女，我觉得我们以前好像也见过，加个微信？”
姜遥浅反应过来她的问话像是在搭讪，还是很老套的那种。
她连忙对着前面的人解释：“我是刚刚你们送酒跟零食的那一桌，那些东西多少钱？我还给你。”
他总算抬起了头，黑眉压着眼，敛着下巴，眼皮朝她掀了下。
姜遥浅拿出钱包，郑重道：“一共多少钱？我给你。”
他没说话，灯光转到他嘴角的时候，姜遥浅觉得他好像在笑。
笑得怪异。
再看又没有。
他重新低下头，伸手“啪”的一下又把帽檐往下一按。
彻底把脸盖住。
姜遥浅：“······”
怎么回事？
姜遥浅觉出点不对劲了，还没等她想明白，苏红伶跳完舞过来了。
她香汗淋漓地站在旁边，凑到她耳边问了一句：“看上了？”
姜遥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摇了摇头。
“老板。”
一个服务员过来，朝苏红伶身后叫了一声。
姜遥浅转头，这才看到苏红伶后面还站着个男人。
大块头，浑身都是肌肉，手臂上布满刺青。
乍一看到，又离得近，姜遥浅心里一跳。
“美女，你好。”
他朝姜遥浅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对着苏红伶道：“这个美女也是你们公司的？这么漂亮的同事怎么现在才带过来玩？是不是看不起你赵哥我。”
他嚷嚷着，然后凑近姜遥浅：“美女，是单身吗？还想喝什么酒？尽管说。”
姜遥浅抓着钱包，往吧台贴了贴，眼角的余光扫到依旧头也没抬地调着酒的人。
真的是脑门一轰，血直往头上涌。
她明白过来了。
姜遥浅从没有自作多情过，这是第一次。
苏红伶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别吓着人家，她刚到我们公司没多久，新人。”
后面姜遥浅就没抬起头过。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那个赵哥已经给她们找了代驾，他对着姜遥浅道：“美女，下次过来玩，报赵哥的名字，酒水零食全免。”
姜遥浅客气地点头。
坐上车后，苏红伶对姜遥浅解释：“这个酒吧当初的装修就是我接的。赵哥人不错，挺直爽的，公司里有什么活动也会带着大家到这里玩玩。你以后想去酒吧玩就到他这里，我们公司的人在这里都有折扣。”
姜遥浅觉得，她再也不会来了。
之前那点什么莫名紧绷熟悉感，也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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