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翠花这人性情果断,说分家就分家。
她喊徐卫国去请了大队的长辈过来,当个见证人。
徐卫国请了二叔公和三叔公过来,二老年纪都有□□十了,老迈龙钟,知道是徐家老四要分家后,愣了下,二老毕竟经历的年岁岁月久了,啥都见识过,也不多说什么。
“既然要分家,那咱们就公事公办,我生了五个儿子,四个已经娶媳妇有孩子了,就小儿子还在念书,现在要分家,咱们就按照各房对咱们老徐家的贡献分配,老四,别说妈针对你们,你媳妇从嫁过来到现在就没下地种田过,你们一家就你一个人干活,以往大家一家人吃饭,稀里糊涂过日子也就算了,现在却是不能了。”刘翠花的话让徐卫业脸色有些难看。
但徐卫业知道,他妈说话,从来就没有改变过主意的时候。
他咬了咬,道:“好。”
他原本心里还有些愧疚,毕竟要抛弃即将瘫痪的刘翠花分家出去,这事有些不地道,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做法一点儿错也没有,刘翠花当妈的狠心,他这个当儿子的又何必孝顺?
刘翠花听他答应下来,倒是有些惊讶,但她很快懒得去管老四心里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咱们家现在还有些存粮,六分之一分给你们,秋收后老二你也不必把老四的工分算在咱们家里头,把他的工分单独算。”
“妈,我知道了。”徐卫军点头答应道。
“另外,家里还有些锅碗瓢盆也给你们一些,你们一家就三口,每样拿三个也就够了。”
刘翠花说道。
她的话音还没说完,林芳就有些着急地说道:“妈,分家了以后我们可不住在这边。”
林芳的话引得众人纷纷朝她看了过去。
“不住在这边,那你要住在哪里?”白大妮忍不住搭了一句话,“咱们家可没多少钱,你别妄想拿钱去盖房子。”
“对!”白春桃连忙附和说道。
林芳瞧都没瞧妯娌们一眼,而是看着刘翠花说道:“妈,我们想住到大队西边咱们老宅去。那地方就分给我们家吧。”
徐家在大队西边是有个老宅,但是那屋子破旧不堪,还在西林旁边,因此早就不住人了。
林芳恰好就瞧中了这个老宅,那老宅再残破,收拾收拾也能住人,大不了让人拿些稻草去堵住上面的漏洞,只要能离着老徐家远远的,他们干什么都愿意。
林芳和徐卫业可不想以后分家了,还得照顾刘翠花,只要他们搬得够远,刘翠花就拖累不到他们。
刘翠花的心越来越冷。
她都想不明白怎么突然间,老四和老四媳妇就变得这样绝情?还是说,他们本性如此,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表露出来。
“给他们。”徐志强果断地说道。
徐家二叔公和三叔公看着老四一家,都暗暗摇头。
不肖子孙啊。
二叔公拿了笔颤颤巍巍地把分家书给写好,徐志强和徐卫业两人签了字,按了手印,老四一家就此从他们家分了出去。
刘翠花也不愿意再瞧老四一家一眼。
她掀开帘子,回房间去瞧徐甜甜。
因为老四一家不肯养徐甜甜,徐甜甜这几天都是和刘翠花、徐志强睡一个屋里头。
早上的时候,刘翠花刚给徐甜甜喂了药。
那药可不便宜,在卫生所开的药,几包中药就要了九毛钱。
这九毛钱足可以买一两斤斤猪肉,回家包饺子给一家人吃了。
刘翠花刚进屋里,就瞧见徐甜甜的眼皮颤抖着抬起来。
她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因为老四一家的悲伤也顿时挥之而去,那卫生所的赤脚大夫也说了,要是能醒过来,这条命就算是救回来了。
“奶。”徐甜甜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她觉得自己浑身难受极了,脑袋里更是涨得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记忆挤在她的脑袋里,一会儿是徐向北推她下河时那阴冷的笑容,一会儿是她在得知谢云清为了替她报仇被渣男害死后,心痛如刀割的情绪。
大人徐甜甜和三岁半徐甜甜的记忆在脑海里混成一堆,徐甜甜昏昏沉沉,只觉得又痛又难受。
“甜甜!”刘翠花坐到床边,她握着徐甜甜的手,“你可算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奶,我头好痛。”徐甜甜说道,“肚子也好饿。”
“大夫说了你掉河里去的时候碰到头了,头痛是正常的,肚子饿的话,奶给你倒一碗稀粥来。”
刘翠花说着站起身往外走去。
因为徐甜甜苏醒过来,她连着脚步也比刚才欢快。
虽然徐甜甜是捡来的孩子,可是刘翠花一直把她当亲孙女看待,不然今天也不会因为徐老四心狠而狠下心来和他分家。
徐甜甜看着奶奶的背影渐渐远去,脑海里的记忆越发混乱。
大人徐甜甜的记忆渐渐占了上风,她咬牙支撑起自己幼小的身体,在床边的桌上拿起一张纸和一支笔,她心里暗暗庆幸,这里是她爷爷徐志强的屋子,不然要在老徐家找到纸笔,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帮助谢云清,不要让他变坏。”大人徐甜甜知道自己的记忆在慢慢地消失,为了不让谢云清的悲剧再次发生,她决定让小时候的自己去帮帮他。
她上辈子虽然经历的事情太多,但是唯一的遗憾却是谢云清。
谢云清的死,是她心里挥之不去的愧疚。
写完这句话,几乎耗费了徐甜甜所有的力气。
大人徐甜甜把这张纸塞到自己的口袋里,而后手上一软,铅笔掉落到地上,整个人都无力地躺在床上,紧随着,她的那些关于未来的记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甜甜……”
刘翠花捧着一碗稀粥走进屋里来,她瞧见地上的铅笔,只当是徐甜甜不小心弄到地上去的,把铅笔捡起来后,她小心翼翼地喂了徐甜甜喝了小半碗稀粥。
徐甜甜的饭量不大,吃了小半碗稀粥便已经饱的不行,她此时疲惫得很,喝着粥都能耷拉着眼皮,沉沉睡去。
刘翠花瞧见她这模样,心里头越发放下心来。
她晓得徐甜甜这个模样更加说明这病能好,刘翠花是个乡村妇女,但她也知道,只要吃得好睡得好,病自然就能好。
徐甜甜吃了睡,睡了吃,足足养了五天才下了床。
当她下床后,从房间里出来,碰见大伯母白大妮的女儿徐向南的时候,对方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看着她,“甜甜,你病好了?”
徐向南说着话,就想上前去拉徐甜甜的手。
白大妮正从厨房里端出玉米稀粥和窝窝头,瞧见这一幕便咳了一声,“向南,去厨房里把碗筷拿出来!”
徐向南背着白大妮冲着徐甜甜吐了吐舌头,答应了一声知道了,便跑进厨房里头拿碗筷出来,她今年也才七岁多,不过,乡下地方小孩当家得早,四五岁就帮着家里干活的孩子多得是,徐向南虽然才七岁,但是里外所有活都能干了,有时候白大妮懒,轮到她做饭的时候不想干活便让徐向南去厨房里做饭,这都是常有的事。
白大妮边把玉米稀粥和窝窝头放在桌上,边含酸带刺地对徐甜甜说道:“有些人还真是好命啊,这一出来就刚好能吃晚饭,怎么今天不等你奶把晚饭给你端进去呢?”
徐甜甜一脸无辜地看着白大妮,她这年纪才多大,怎么可能听得懂白大妮话语里的意思,她眨了眨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奶声奶气地回答道:“大伯母,我的病已经好了,不用奶奶拿饭进去喂我了,谢谢大伯母关心。”
白大妮听见这话,气得险些把玉米稀粥给打翻了,她什么时候关心这小野种了!这小野种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呢,当谁都是刘翠花,把她当宝啊?!
“你干什么呢?”刘翠花从外头进来,瞧见这一幕,慌忙从白大妮手里抢过玉米稀粥,小心翼翼地把稀粥放好后,她瞪了白大妮一眼,“连放东西都不会,老大家的,我看你是越活越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白大妮被骂的狗血淋头,下意识地反驳道:“妈,我这不是被小野种分了心吗?”
“啥?你骂谁野种呢?”刘翠花瞪大眼睛看着白大妮。
白大妮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当下结结巴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话。
徐卫国从房间里出来,瞧见白大妮这样,虽然嫌弃傻,但到底是自己媳妇,还是替她解了围,“媳妇,饭菜都做好了,你快去喊人来吃饭吧。”
“是,是。”白大妮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连连点头,跟后头有狗撵似的跑出堂屋,去喊人来吃饭。
乡下地头别的事情可能会人不齐,但是到了吃饭这种时候,那是绝不会有人缺席的。
这年头大家日子过得都苦巴巴,吃了上顿没下顿,这要是一顿不吃,你想晚上吃宵夜,美得你!何况现在家里的存粮也不多了,想开小灶就更加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徐家人口众多,徐志强和刘翠花生了五个儿子,四个儿子又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即便现在老四一家分出去了,那人也多的坐不下,有人就抱着瓷碗,蹲在门槛旁边吸溜着稀粥。
徐甜甜有自己的小碗和小筷子。
她喝了口粥后,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抬起头来,小脸疑惑地看向原本该坐着老四一家的长凳,又看向刘翠花,“奶,我爹我妈我姐呢?”
一屋子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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