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甜甜这几天病得昏昏沉沉,躺在床上除了吃就是睡,张翠红也不让其他人去打扰她养病,因此徐甜甜到现在竟还不知道徐卫业一家已经分出去的事实。
刘翠花咽下口中的窝窝头,有些头疼这件事该怎么讲才好。
这徐卫业再怎么不像话,也是徐甜甜的爹。
她要是把徐卫业和林芳说的那些话告诉这孩子,这孩子不得难过死。
徐甜甜看着刘翠花,又看了看其他人的脸色,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从凳子上费劲地跳下来,跑到徐老四他们房间里,房间里空空荡荡,炕上的被褥和柜子里的衣服都已经收拾走了。
她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什么话来,等到她回过神来,她已经从徐老四的房间走回到堂屋里,眼眶通红,小脸上满是难过的神色,“爹和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徐甜甜并不笨,她比很多大孩子都聪明,都懂得看人脸色。
从她一岁能记事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不是徐卫业和林芳的亲女儿,这两年多来,徐卫业和林芳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糟糕,以前姐姐对她的态度也还行,可上个月开始她就变得很奇怪,看着她的眼神好像恨不得把她吃了一样。
而徐卫业和林芳也对她没了任何温情,瞧见她只有使唤她干活,从没有关心过一句半句。
“甜甜,你过来,”徐志强冲着徐甜甜招了招手。
徐甜甜边无声地掉着眼泪边走到徐志强身旁,“爷爷。”
徐志强瞧见这孩子的模样,就忍不住心疼,但是这事迟早都得让徐甜甜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甜甜,你爹一家现在已经分出去了,从此以后你也不再是他们的孩子了。”
“为什么?”徐甜甜仰起脸来,白皙的小脸蛋上满是泪水,她性子天生要强,就算是掉到河里的时候也没哭过,现在却哭得稀里哗啦。
“因为你爹妈不愿意花钱给你治病!”白大妮忍不住说了一句,“谁叫你不是他们亲闺女呢。”
“老大家的!”刘翠花朝白大妮瞪去一眼,白大妮脖子一缩,低下头撕着窝窝头,嘀咕道:“我说的就是实话嘛。”
“好孩子,你以后就当没有他们,安心在咱们老徐家呆着。”徐志强摩挲了下徐甜甜软和的头发,温柔地说道。
“是啊。他们不要你,你奶要你。”刘翠花拍案说道,“为了那种没心肝烂肚肠的伤心难过不值得,赶紧吃饭。”
说着这话,她把徐甜甜从地上提了起来,放在凳子上。
刘翠花有着一把好力气,提起一个三岁多的徐甜甜自然不在话下。
徐甜甜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回凳子上了。
她实在伤心得很,但是瞧见碗里头的稀粥,肚子又饿了,便忍不住拿起碗来喝粥。
这刚刚哭了一场,实在是对体力消耗太大,徐甜甜的食量反而变大,一小碗粥喝完后还能啃了半个窝窝头。
刘翠花看在眼里,心里就松了口气了。
在她看来,只要能吃得下饭,那天大的事都不算事。
吃完晚饭后,白大妮便让徐向南收拾碗筷去洗碗,徐向南也没多说什么,这些活计她都是做习惯的,老二和老三媳妇们都带着孩子回各自的房间里头去。
徐甜甜主动说要帮徐向南的忙,刘翠花本来不想让她去帮忙,但徐志强冲她使了个眼神,她便也没阻拦,由着她去了。
“向南姐。”徐甜甜撸起袖子,蹲到了徐向南旁边,她熟门熟路地拿起丝瓜瓤子洗碗,其实洗碗并不累,毕竟今晚的晚饭不过是玉米稀粥和窝窝头,大家伙把稀粥吃得干干净净,连一粒米都瞧不见。
“甜甜,我不用你帮忙。你现在的病还没全好,还是去歇着吧。”徐向南很有做大姐的气质,她抢过徐甜甜手里的碗,道。
徐甜甜愣了下,她眼眶忍不住泛红,尽管她爹妈对她不好,但是这家里还是有很多人对她好,她向南姐,她爷奶都是对她好的人。
“向南姐,你让我帮你洗几个碗吧,我还有些事想问问你。”徐甜甜说道。
“那你问就是了,这里也没几个碗,你就别动手了。”徐向南仰起脸来说道,她的模样长得有四五分像白大妮,性子却像是徐卫国,都是热心肠善良的人。
“我昏迷的时候,咱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甜甜犹豫了许久,还是问出这句话来。
徐志强和刘翠花都对她昏迷时候发生的事情一句话带过,但徐甜甜想把事情彻底了解清楚,也好——让她对徐卫业他们死心。
徐向南看了徐甜甜一眼,脸上露出同情,她也不卖关子,直接把她听见的事情都说了出去。
很多人都觉得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有些孩子早就什么都明白了,就好比徐向南,她知道为什么她妈喊她干活,不喊她哥徐向东,不就是因为她是个闺女,是个赔钱货?
徐甜甜在听见徐卫业为了刘翠花要给她治病竟然非要分家时,脸上露出了难过的神色。
但她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之前她哭是因为她对徐卫业和林芳还抱着期盼,但是现在,在得知这两人恨不得把她丢出去,死在外头,徐甜甜哪里还会有什么期盼,自然就哭不出来了。
“甜甜,你也别难过,你还有我们呢。”徐向南安慰道。
“谢谢向南姐。”徐甜甜感激地对徐向南说道。
她说完这话,从口袋里掏出一颗今天刘翠花塞给她的糖果塞到徐向南口袋里,然后朝徐志强他们的房间跑去。
徐向南连拒绝都没机会。
她捏着糖果,心里头一暖,她是真不明白徐卫业他们为什么不要这么乖巧的甜甜。
徐向南洗完碗,把碗拿进厨房后,朝徐卫国他们屋里头走去。
一进屋,白大妮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刚才和徐甜甜那小野种在外头说什么呢,我不是跟你说过,少和徐甜甜往来吗?”
徐向南吐了吐舌头,不敢多说什么。
她脱了鞋子在炕上的另一边躺下。
白大妮瞧见闺女这模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但到底也没对徐向南怎么样。
她转过头,正要和徐卫国说几句话的时候,眼睛就瞧见被子上趴着一只壁虎,白大妮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壁虎这种东西,她尖叫了一声,把被子猛地一掀,整个人往后躲,砰地一声撞到了墙壁上。
徐向东刚从茅厕里回来,一回来就瞧见他心爱的壁虎在地上爬,他连忙上前去把那只壁虎抓了起来。
“妈,你干什么把我壁虎丢下床,这壁虎可难抓了。”
白大妮又痛又恼怒,她呵斥道:“东子,我告诉你,这东西你给我拿出去,要是让我看见,回头不瞧我把你屁股打开花来。”
徐向东还是怕他妈的,听见这话,撇了撇嘴,在炕上他的枕头旁找出个小罐子出来,把壁虎放了进去,拿到外头藏了起来。
白大妮后脑勺撞了墙,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脑门后就肿起来了。
徐向东这这不知死活地还在饭桌上嘲笑他妈的模样,脑门就挨了他妈一巴掌。
刘翠花等人也没多说什么,这徐向东嘴欠被打也是活该。
吃完了早饭后,该去下田挣工分的都纷纷拿着锄头出去了,老三媳妇白春桃因为要照顾儿子,便没有下田去,她简单地收拾了碗筷后,冲了冲水便当做碗筷都已经洗了。
白春桃心里暗暗得意,这家里的活可比地里头的活轻松多了,还不用日晒雨淋,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白春桃闻到了一股香味。
她循着香味走到了徐志强和刘翠花门口,就瞧见刘翠花正往碗里倒着热水,那碗里装着的是麦色的东西,她的眼睛顿时看直了,“妈,你在冲麦乳精呢?”
今年过年的时候,刘翠花从县城带来了一瓶麦乳精,那是她妹妹刘梅花给的。
刘梅花嫁的是县城,对象出息,当了个小官,儿子长大后也当了公务员,每个月都有几十元工资和各种粮票,因为白春桃没有奶水,刘梅花听说后便想了办法托了人弄了罐麦乳精回来。
乡下地头常年没什么好吃好喝的,麦乳精这种东西更加是稀罕物,白春桃托了儿子的福,也喝了几回,美得她做梦都忍不住回味那麦乳精的味道。
白春桃想,前几天她妈出去了一趟,到晚上才回来,八成就是去县城里找刘梅花买麦乳精去了。
“嗯。”刘翠花不咸不淡地答应一声。
她冲完麦乳精后,端着碗走到徐甜甜跟前,“甜甜,把这东西喝了。”
徐甜甜乖巧地答应一声,她抱着麦乳精喝了一口,那麦乳精甜滋滋的,徐甜甜喝了一口后就舍不得再喝,“奶,你也喝,这东西真甜真好喝。”
“奶不喝。”刘翠花笑着说道:“奶吃饱了喝不下。”
徐甜甜不疑有他,她一向相信她奶的话,她奶就算是说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的,她也肯定觉得是对的,她抱着麦乳精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
旁边的白春桃看得眼睛都要红了。
这等好东西,就算不给她喝,凭什么给小野种喝?
“妈,”白春桃终于忍不住了,“既然您现在有麦乳精了,是不是也给狗蛋喝一口?“
狗蛋是她儿子的小名,大名叫做西北。
“狗蛋现在都能吃饭了,还喝什么麦乳精?”刘翠花皱眉头看着白春桃,“你要想让狗蛋喝麦乳精也成,回头你自己买去。”
白春桃顿时哑口无言了,她看了眼徐甜甜,心里头气愤不平。
刘翠花瞧她还站在门口巴巴地看着,便直接当着她的面,把麦乳精锁进了箱子里,回头问道:“你在家是不是没事干?要是没事干,等会儿我就去和卫军说一声,让他安排你下田干活去!”
“没,我现在就去带孩子!”白春桃连忙说道。她说完这话,跟后头有鬼追似的跑开了。
刘翠花哼了一声,这老大媳妇折腾,老三媳妇也不是个好东西,好吃懒做,心眼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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