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的时候,鬼手神医他老人家,已经过世。”温浩然神色认真地回道,没有丝毫隐瞒。
薛太傅怔楞了片刻,显然没料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温浩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把整件事情的始末简单同薛太傅他们说了一遍。
听完后,薛太傅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毕竟,夏祁国有鬼手神医这样的医术高超的人,是天下人的福气,虽然近十几年来,鬼手神医销声匿迹,行踪神秘,但只要有了他的存在,还是安了很多人的心。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去了,不过薛太傅突然想到什么,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温浩然,问道:“既然你们到的时候,鬼手神医已过世,那你的病又是如何痊愈的?”
温浩然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选择如实回道:“我妹妹是鬼手神医的徒弟,自幼跟在他身边习医,她在医术上天赋较高,算是勉强出师了。”
闻言,薛太傅和薛成义对视一眼,皆是一副震惊之色,温浩然的病竟然是那个小丫头治好的?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她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吧。
其实,还真不怪他们惊讶,主要是当初为着温浩然的病,温宁侯府几乎寻遍了整个京都府的名医,连宫中御医都惊动了,都仍是不见起色,谁能料到,最后竟然被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给治好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温浩然刚刚之所以犹豫,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温阮尚且年幼,这名声传出去还不知是好是坏,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温浩然也看出来温阮虽年幼,却是个有主意的人,既然她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温浩然自然会尊重温阮的选择。
反正不管怎样,温浩然决定,他们兄弟几人就算拼尽整个温宁侯府,也定会护妹妹周全。
薛太傅和薛成义震惊归震惊,但却都没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毕竟以他们对温宁侯府的了解,自是不会拿这种事情做文章。
薛太傅博学渊源,见多识广,略一深思后,便已释然,温阮自幼跟在鬼手神医这样的医者身边习医,再加上天赋异禀,六七岁出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小丫头不错,是你们温宁侯府的福气啊。”薛太傅不禁感慨道。
要知道不论在夏祁朝,还是在其他诸国,若哪个家族能出一位真正医术卓然的人,整个家族的地位都自然会水涨船高。
如果温阮有学到鬼手神医七八分医术的话,那回到京都府后,这小丫头可就不得了了,进而这温宁侯府在京都府的地位,怕是也要动一动了。
温家三兄弟自然没有薛太傅想得这么深,他们只是单纯的把温阮当成家人,在他们心里,温宁侯府就是温阮最大的靠山,他们不需要温阮为温宁侯府做什么,只要她开心就好。
薛太傅饱谙世故,看人一向眼光锐利,所以温家兄弟的心思自是逃不过他的眼睛,心底也不禁暗暗感慨道,这温家三兄弟倒也算是一片赤诚之心。
温阮从薛老夫人房里回来时,薛太傅父子正准备起身告辞,见她回来,遂又坐了下来。
“小丫头,听说你大哥说,你是鬼手神医的徒弟,还已经出师了,很厉害啊。”薛太傅笑得很和蔼,只是一想到温阮之前说自己很厉害时滑稽模样,语气中便忍不住带着些戏谑的成分。
温阮煞有其事点着小脑袋,故作天真地说道:“嗯嗯,是有点厉害哦,师傅都经常夸我是小神医呢。”
薛太傅不禁失笑,“哦?那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让咱们这位小神医帮我诊把脉呢?”
温阮假装为难了一下,“那好吧,看在您指导我哥哥们功课的份上,我就勉强帮您诊脉吧。”
说完,温阮便爬到薛太傅旁边的椅子上做好,小手直接搭在薛太傅的手腕上诊起了脉。
许久,温阮把手收了回来,“太傅,您是不是年幼时生过一场大病,那病来势凶猛,虽然后来化险为夷,但身子骨也亏空的厉害,后来养了很多年才养回来啊。”
薛太傅心思浮动,虽面色如常,但心里却颇为震惊,他小时候确实得过一场大病,极其凶险,后来侥幸活了下来,也因此连绵病榻数年,后来不知父亲从哪里得来一良方,服用后才慢慢养回来了。
只是,这事时间太久,连御医替他诊平安脉时都未曾察觉出,可这小丫头却能轻易发现,可见她的医术远远比他预料的要出色。
薛太傅点了点头,说道:“小丫头说的没错,老夫年幼时确实生过一场大病,曾命悬一线。”
温阮小脑袋一扬,摆出一副颇为傲娇的样子。
“不过,您这些年调养的不错,旧疾是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您这新病怕是有些不妥啊。”温阮故意卖了个关子。
闻言,薛成义直接站起身了,一脸紧张地拉着温阮问道:“什么新病?我父亲身子怎么了?”
薛太傅倒是很淡定,抬了抬手,示意薛成义坐回去,“成义,别急,你让小丫头慢慢说。”
一屋子的视线齐刷刷地看着温阮,她倒是不慌不忙地问道:“太傅,您是不是有夜间盗汗的症状,睡眠也不好,经常夜间醒来便再无睡意,而且最近食欲也不振?”
“没错,父亲确实有这些症状,看了不少大夫,也吃了不少药,但都没什么起色。”薛成义一脸忧心忡忡。
薛太傅脸上终于有了一抹谨慎之色,“那依小丫头之间,老夫这病可还有机会痊愈?”
温阮点点头,“自然是能的,只是这病仅依靠服药还不行,还需太傅自己配合。”
其实,薛太傅也不是什么大病,夜间盗汗之症是气阴两虚所致,开几副药即可,至于其他的问题主要是忧思过度引起的脾胃疾病及睡眠不好,只要病人放宽心态,再辅以药物,很快便可痊愈。
“小丫头你尽管说,老夫自当配合。”薛太傅说道。
听到薛太傅保证,温阮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小脑袋,毕竟,医生都喜欢比较听话的病人嘛。
“您这主要是思虑过甚引起的,病虽不是什么大病,但长久拖下去也是会危及性命,所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我给您开几副药先吃着,但切记平日里要放宽心,不要多思多虑,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会好。”温阮非常有耐心地交代这医嘱。
薛太傅看到温阮稚气未脱的小脸,说出的话却颇有些老气横生,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忍不住想要逗弄她一番。
“可是这放宽心说着容易,做起来却很难,老夫确实是不知如何才能不去多思多虑,小丫头你说这要怎么办呢?”薛太傅故作为难地问道。
温阮摇了摇头,摆出一副颇为无奈的模样,“哎,你说你们这些大人怎么这么麻烦,整日里在烦恼些什么啊,你们就说,若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你又何必烦恼呢,若事情最终没有办法解决,那你烦恼又有何用呢?”
“所以啊,想这么多干嘛呀,船到桥头自然直,烦恼终会战胜烦恼啊。”
薛太傅顿了一下,看向温阮的目光有些诧异,回过神后竟大笑了起来,笑声听着甚是开怀。
“你这小丫头倒是有意思,没想到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自以为也算活得有几分通透,但今日一看,竟还没有你一个六岁小儿豁达。”薛太傅神情难得的放松,“没错,既然烦恼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又何须再烦恼,好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烦恼终会战胜烦恼。”
温阮仍是一脸傲娇的小表情,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碰了碰正在发愣的温浩然,“大哥,你想什么呢,帮我个忙呗。”
温浩然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温阮的目光亦有些意外,刚刚温阮的一席话,也让他思索了许多,亦给了他很多感触。
“没什么,阮阮,有何事让大哥帮忙?”温浩然语气温和地问道。
温阮说道:“大哥,我想给太傅开几副药,你能替我执笔吗?”
温浩然自然不会拒绝,起身去里间拿来笔墨纸砚,温阮口述,他记述,很快药方子便写好了,温阮接过药方子又核实了一遍,这才递给了薛太傅。
“那老夫就谢过小丫头替我医病了。”薛太傅接过药方子,收进袖中,“不过,我看你的样子也是识字的,为何要让你大哥代笔开药方?”
还能是为什么呀,当然是因为她的字太丑了啊,可是这说出来似乎有点没面子吧。
于是,温阮灵光一闪,“我大哥的字好看呀,这不是为了表示对您的尊重,才让我大哥执笔的嘛。”
薛太傅似笑非笑,“我怎么觉得,是你这小丫头的字没法见人吧。”
被拆穿温阮也不恼,反而煞有其事地狡辩道:“我还小呢,字写得不好,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我都这么厉害了,字要是再写得好,还给不给旁人活路了呀。”
这么傲慢的话从温阮口中说出,众人却莫名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薛太傅也被温阮逗乐了,于是,顺着她的话说道:“没错,字多练练总会好的,你这年纪,回到京都府正是时候到梓鹿书院进学了,不如到时候就拜在我门下吧。”
温阮一愣,上学?难道要去背那些四书五经,之乎者也?
“还是别了吧,我又不参加科考,也不用入朝为官,去书院干什么,学那些没必要吧。”温阮一脸抗拒,小脸都快皱到一起。
古代不是应该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嘛,怎么还硬逼着人家进学呀,想当年温阮上学那会可是最讨厌背文言文的。
薛太傅显然不赞同温阮的说法,遂有些严厉,“胡闹,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夏祁朝一向民风开放,女子即使不用科举,但也不能目不识丁,特别是世家贵女,哪个不是自幼进书院进学的。”
“我识字的,没有目不识丁。”温阮弱弱地解释道。
薛太傅睨了她一眼,问道:“那你平日里都读过些什么书?《三字经》、《千字文》背了吗?”
按理说,按照温阮这个年纪,京都府各世家的惯例,应该已启蒙了。
温阮一愣,合着她刚刚是白躲了,终究还是没有逃过要默书的命运啊。
“那个,医书算吗?”温阮犹豫了一下,“其实我会背很多医书,要不,我背给您听听?”
薛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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