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他、身、子。
这四个字如一道惊雷划过脑海, 落地那刻,一语惊醒梦中人。
时颜很没出息地脸红了。
“颜颜”那边赵千霓本来也只是揣着八成把握试探性地一问,这会儿见时颜沉默了这么久,就更加确信了。
说实话, 赵千霓心里挺五味杂陈的。
一方面时颜终于开窍了这也算是个喜事, 另一方面她那颗老母亲护犊子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并且占了上风, “你给我说说他是个什么男的值得被你惦记,姓甚名谁家庭如何工作在哪不会就是你的那个租客吧”
时颜也不知道赵千霓这么七弯八绕的, 居然就猜了出来。
她都顾不上脸红了,满脑子只剩下不可思议。
这是怎么联系到一起去的
也不怪赵千霓能立刻联想到。
因为这些年来, 她就没见时颜跟哪个男的走得近过。即便是外人看起来关系很好的赵维运,其实也是跟她更熟一些。
时颜似乎天然带着一种分寸感, 虽然脾气温柔讨喜, 但与人交往, 尤其是跟异性的交往中, 她是很注意尺度的。
赵千霓觉得这应该跟时颜的家境有关。
她一看就是那种被富养出来也保护得很好的女孩儿, 单纯没有心机,但精英的教育又决定了,她不可能是个毫无防人之心的纯种傻白甜。
所以, 时颜会瞒着她让那个不知名男子住进自己家,本身就是一个很耐人琢磨的事。
赵千霓最近也是被那个傻逼老板折磨疯了, 一时没顾上细细思考。
这会儿把所有的事情串联了起来,她觉得结果都不用浮出水面, 那是相当的显而易见。
“时颜, ”赵千霓的语气严肃起来, 冷酷地问道, “你自己老实交代了, 还是等我杀到你家来”
都到了这个地步。
时颜也没想瞒着赵千霓什么。
何况她脑袋里乱糟糟的,也非常需要人生导师来指点迷经。
时颜只觉得电话里有点说不清楚,小声提议道,“我现在在公司,大概三四点结束,要不找个地方见面再聊吧”
赵千霓高冷地表示同意。
今天过来加班的是时颜和另一个参与as项目的同事。
下周是as项目的最后一个汇报会议,时颜照例负责同传任务。
在翻译界,即便是国家级别的会议也很少提前稿子,这就对议员的基本功和临场反应能力有着极高的要求。
时颜把项目资料看完,又重点背了整理出的术语库。
等这些准备工作差不多,她才舒出一口气,跟同事说了声,关上电脑离开。
跟赵千霓约的是一家咖啡厅,恰好在时颜住的小区旁边。
店里环境优雅干净,这个点钟客人很少,也很安静。
两个人随便找了个靠窗角落,点完单之后赵千霓直奔主题,手指敲敲桌面,摆出审问架势,“说吧。”
时颜莫名有点紧张起来了。
她想了想,觉得这个事要讲清楚还得费点时间,最后道,“那,我从最开始说吧。”
关于晏礼,要追根溯源,从高中那会儿讲起。
她入学不久,偶然见到晏礼贴在荣誉墙上的一张照片,就感到心脏的某处被轻轻一碰,泛上一股很难形容的感觉。
说不清是喜欢还是朦胧的心动。
总之从那之后,就不知不觉地关注起了晏礼这个名字。
在这之前,时颜一直被傅月宜和时安平捧在手心长大,没有远大目标,也没什么忧虑。家人对她也没有特别高的要求,所以成绩在私立中学处于上游位置,却不到拔尖。
那是她第一次对优秀的人心生憧憬。
并产生向他靠拢的愿望。
在高手云集的盛外,往上爬其实是件很难的事。
时颜本身成绩就不算很差,期末进到班级前十之后,就达到了一个类似瓶颈的时期,再也没法前进半步。
而那个时候,晏礼却依旧闪耀夺目,不断给盛外拿回一座座奖杯,甚至拒绝了国内一流大学的保送名额。
月考成绩出来的那个早上,时颜看着不进不退的分数条,有点儿沮丧。
按这个情况,怕是她还没有爬到跟晏礼并肩的高度,他就已经毕业了。
中午,跟赵千霓还有赵维运一起吃饭的时候,两个人明显看出时颜心不在焉。
“时颜,你怎么了啊”赵维运直接就问道,“考试没考好还是怎么的”
“也不是,”时颜轻轻咬了下筷子尖,有点儿闷闷地吐出一口气,“就是觉得,离他太远了。”
赵千霓立刻敏锐地抬起头,“离谁”
时颜这才惊觉自己不在状态说漏了嘴,她想若无其事地圆过去,但显然已经为时已晚。
赵千霓跟赵维运一个脸一个唱白脸的审问,时颜无奈之下最后只好承认了自己有个中意的男生。
不过关于那个人的名字。
她却是死活都不肯开口了。
“颜颜你这是对我们有小秘密了吗”赵千霓立刻就毛了。
“等等,你先别急着发火,”赵维运安抚了一句,转过来笑眯眯地说,“你不说全名也没关系,这样颜颜,你就说个缩写吧。盛外几千号人呢,我们猜不出来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
时颜觉得再不说名字就有点不够意思了,而且他们应该只是想要满足一下好奇心。
只不过那会儿到底是少女心思,比较害羞,话到嘴边的时候,心脏也怦怦乱跳起来。时颜下意识拐了个弯,把晏礼的名字调了个顺序缩写,“他叫y。”
“噢”
本以为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之后的某一天,他们三个凑在一块儿写作业,赵维运兴致勃勃地说,“哎,颜颜,昨天我跟你暗恋对象一块儿打球来着。”
“是长得挺帅的,也高,据说成绩也不错,还拿过竞赛奖我没猜错人吧”
时颜当时正在喝水,差点就呛到了。
她心脏小小地一跳,眼睛都瞪大了,不明白为什么这都可以猜中,“啊你怎么知道”
“嘿嘿,”看她的表情,赵维运就知道自己找对了,“不枉我辛辛苦苦搞来全校所有男生的电子名单,从中筛选出缩写是y的,再结合外貌、成绩进行判断,最终找到了正确答案”
时颜悬在空中的一颗心徐徐落下。
从赵维运的筛选条件来看,他找到的应该不是晏礼。
虽然有点对不起赵维运,但是时颜还是决定将错就错,只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当时她想的是。
反正再有半年,晏礼就毕业了。
应该也造不成很大的影响。
没想到的是,赵维运跟李延在球场上认识之后,因为性情相投成了关系不错的哥们。李延过生日那天,赵维运喝得有点儿多,搭着他的肩膀就把这事儿给说漏了。
李延当时是什么反应,时颜不知道。
反正她知道的时候,只觉得天都快塌了,事情好像越来越乱。
赵维运对这个事情挺不好意思的,时颜也没有怪他,说到底还是她自己先误导了他们,结果就一环错一环了。
好在李延似乎对她并没有感觉。
高一和高三不在一栋楼,交集本来就少,时颜和他几次在路上碰见,也只是普通地擦肩而过。
日子风平浪静的持续到第二个学期。
时颜至今还不太明白的是,为什么李延突然就跑来说接受她的喜欢了。
她当时正在走廊上背书,被打断了之后措手不及,目光茫然地望着对面的少年,反应过来之后非常歉疚地连连道歉,“对不起,这个只是朋友之间的一个玩笑。”
李延的表情天崩地裂。
“那、我送你奶茶那些的,你为什么不早点拒绝”他艰难地问出这一句。
时颜更加懵了。
最近的确是有人给她买东西,有时候是奶茶,有时候是饼干小零食,她问送东西来的同学,对方却神秘的很,半个字都不肯透露。
她让对方不要再送了,对方说自己只是收钱办事,管不着“雇主”的想法。
以前时颜也遇到过类似情况,追求者往往没一个礼拜就会现身表白。
她都是把价格记下来,再把钱还给对方的。
这次也一样,时颜并不敢喝那些东西,只默默记下了价格,想着有一天知道他是谁的话,就把钱还给他。
却没想到,居然是李延
她觉得这个事真的乌龙大了,心里懊悔万分,极其诚恳地道完歉,小心试探着问,“要不,我把钱还给你好吗”
但是李延气冲冲地走了。
因为这个事,时颜觉得特别特别对不起李延。
除了找人把钱还给他,她也想不到好的补偿办法,何况这种情况,最好的处理应该就是不再出现在他面前。
而赵维运这边。
某次打球的时候,队友闲聊提起高一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叫时颜,赵维运特意留心了李延的反应,只见他冷冰冰地丢下一句“有什么好看的”,就转身离开了。
他当时内心唏嘘,想不到李延这个人眼光这么高,就跟赵千霓私下交流了这个事。
导致时隔多年,赵千霓依旧对李延耿耿于怀。
自从上次校友聚会,时颜发现赵千霓对李延的敌意还在持续,她就想找机会认真解释一遍前因后果了。
只不过因为两人工作都很忙,一直都没什么时间见面说清楚。
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我一直以为你之前给李延说的好话,都是替那个狗开脱呢,”赵千霓听完之后,喃喃自语地看向她,似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没想到冤枉姓李的了,真狗另有其人”
时颜“”
“所以,晏礼就是在酒吧遇到,但我没仔细注意的那个男人,也是你高中的白月光,也是现在住在你家的落魄青年,”赵千霓很有逻辑地整理出了人物关系,最后发现他们都是一个人,“那你是因为喜欢他才让他住你家的咯”
“这倒不是的。”
时颜也不太清楚,自己对晏礼的感情进展到了哪个程度。
明明最初让他住进来的时候,只是想帮他,没有抱任何其他的念头。
但最近,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会不知不觉地注意他的言行。
也会因为他随意的一句话而心跳加速。
有他在的地方,她比以往更想要多看一眼。
如果说高中对他的感觉是仰慕的话。
现在大概就是喜欢吧
不想他做遥远不可及的白月光,想靠近了,想一直待在他身边。
“我就直白地问,”见时颜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赵千霓老司机敲了敲桌子,重新上路,“梦里他亲你了,现实呢你想不想跟他来个现实版”
话音落下,她看见时颜犹豫了下,然后像是非常不好意思、但是又很坚定地点点头,点完头之后,脸红得像个番茄。
完了,这小姑娘没救了。赵千霓心想。
这边时颜跟赵千霓在一边回忆一边谈心。
巧的是,另一边也提到了高中的事。
“你住的是时颜家”李延刚刚得知这个消息,震惊得手里的牌都掉了,“我靠,你怎么会跟她住一起去了”
“干嘛呢你,天女散花啊”徐潮之把他的牌捡起来重新塞回去,“好好打牌虽然阿晏会住女孩子家这事确实很稀奇,但你倒也不必如此震惊。”
李延声调高了起来,还是不太能接受的样子,“不是,你哪怕换个女的呢”
晏礼抽出一张牌,丢在桌面上,察觉到李延话里有话,“怎么”
李延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牌一盖,过了好久说,“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们说,我高中那会儿被一个学妹伤过心。”
他一提这个,徐潮之很快就联想到了醉酒那次,回忆着道,“就是那个先表示喜欢你,结果你去表白了,她又说这只是个玩笑的女生”
“没错,”李延说,“那个女生就是时颜。”
“”徐潮之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
李延则一脸“你们相信我”的郑重。
漫长的沉默过后,徐潮之一掌拍在他身上,“你倒是快说啊阿晏晚点还要去跟晏家谈判,我也得回家聚个餐,别浪费时间。”
李延原本是决定这辈子都不再提这个事的。
毕竟是他人生里为数不多的耻辱。
但事关兄弟的终生幸福,他还是决定抛弃尊严,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我觉得就是被她耍着玩了一通,”李延越说越气,“而且原本我不喜欢她的”
他那时候一心都在学业上,听赵维运说有个学妹暗恋自己,还为之努力,也没其他想法。直到某次打球,看到时颜和另一个女生一起,来给赵维运送水。
女孩子穿着盛外的短袖校服,纤细白皙的胳膊里抱着几瓶水,五官清纯且俏丽。
赵维运搭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哎,那就是我好朋友。”
李延就觉得,谈个恋爱也不是不行。
不过他骨子里还是个善于自我约束的好学生,强调学业为重,就这么自我斗争了小一个月,期间匿名托人给时颜买了奶茶小零食之类的送过去,最后没忍住还表了个白。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时颜甚至连那些奶茶是他送的都不知道,被问起为什么接受的时候,她显然是茫然了,过了下大概是把事情串联起来了,她急急忙忙道歉,“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你送的,我都没有喝要不我把钱还给你可以吗。”
李延心想,要个屁的钱。
他真是看错人了。
“兄弟你太惨了。”徐潮之唏嘘不已,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怪不得这么多年了,都没见过你谈恋爱,原来是被初恋伤得太深。”
他知道李延高中那会儿是出了名的专攻学习,心无旁骛,没想到为个学妹动了心,完了对方还是耍他的,简直是人间悲剧。
“滚你的初恋,老子不谈恋爱也不是因为这个”李延有点毛了,拍开他的手,“那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
“我知道,”徐潮之深情并茂地朗诵,“年少时见过太惊艳的人”
李延忍无可忍,直接上手打了他一顿。
这两人鸡飞狗跳,跟唱双簧似的,却丝毫没影响到晏礼。
他靠着椅背,手稍稍一侧,手里的牌便滑落成一叠。然后,他微微掀起眼皮,“你还喜欢她”
“我靠,真没有。”李延打完人坐下,“我这不是给你提个醒吗,怕你重蹈覆辙。我总觉得她看起来挺纯,其实有点渣渣的类似于,以征服男人为乐的那种,或者就是个骗奶茶的。”
徐潮之咳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发现此时的情况很尴尬。
他刚才注意力都集中在调侃李延身上,差点儿忘了晏礼对时颜也是流露出过好感的。
虽然不多,而且晏礼本人并没有任何表示,但他作为这么多年的朋友,毫不费力就能看得出来。
所以目前这个情况,是大型修罗现场吗
他需要去避难吗
晏礼漫不经心地将牌展开,重新扫了一眼。
看着纯,实则渣。
这个评价似乎算不上什么好话。
他想起在酒吧重逢的时候,两个人距离很近。
女孩子身上带着荔枝香气和酒意,很好闻的味道淡淡飘过来。看着很纯很乖的一张脸,说的话却挺大胆,还问他多少钱一个晚上。
后来又有了几次接触。
晏礼发现她是真的挺有意思。
喜欢骗人,自己却也容易被骗,初见面时摆出了要嫖他的架势,结果又一逗就脸红。
或许正是这种矛盾感,吸引着他靠近。
而跟时颜相处久了,晏礼也越来越察觉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久远的记忆中曾经出现过这张脸,比高中时代还要稚嫩的模样。
他也不是没怀疑过时颜接近自己别有用心,毕竟先前晏闻徳也用过类似招数。
不过,听见李延说她渣,晏礼还是有些许不快。
“你有没有想过,”他手指慢条斯理地划过面前的牌,“她可能真的没喜欢过你。”
李延“”
“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她不是那种人。”
“不是,阿晏你不会已经被她迷倒了吧”李延感到这话从晏礼口中说出来非常让人难以接受,有点急了,“她明摆着就是耍我玩,你不要被她的外表骗了”
“是么,”晏礼丢下手里的牌,也没急着反驳,“照你这么说,她以前确实喜欢过你,但在你表白的时候,又反悔了。”
“对。”
“那我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李延跟徐潮之都好奇道“什么原因”
晏礼抬起眼皮,“她发现自己眼光不好。”
李延“”
徐潮之“”
“要是你实在喜欢就追他啊上啊这年代女追男又不犯法,而且我就不信了,还有你追不到的男人”
赵千霓从读书那会儿就是个男神绝缘体,一般女生看到会嗷嗷叫的男神人物,在她这也就是路人。
所以酒吧那次,她才会连如此出名的晏礼都没认出来。
但是晏礼的事迹她是听说过的。
加上时颜这天说了不少好话,赵千霓觉得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对晏礼的态度也就从中立慢慢转向了“既然闺女喜欢要不就处着看看”的老母亲心态。
追,是要追的。
时颜也不是扭捏的人,明确了心里的想法之后,就开始琢磨着怎么行动了。
但她毕竟是第一次追人,感觉自己还有很多事需要跟赵千霓讨教。
等两个人聊完,时间已经快要接近六点。
由于赵千霓用词颇为直白大胆,字里行间充满着“亲”啊“吻”啊之类的细节指导,时颜听得脸红心跳,像是已经对晏礼干了什么似的,这会儿还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哎,颜颜。”正往咖啡厅门外走,赵千霓忽然停住了脚步,“那个就是晏礼吧”
她的语气有些奇怪。
时颜下意识侧头看去。
马路对面停着一辆红色的法拉利,模样好看的男人从副驾下来,紧跟着驾驶座上的女人也走了下来,跟他说了两句什么。
晏礼表情寡淡,谈不上开心但也不算不耐烦,一只手插在西裤袋里,偏头听着。
两人谈完之后,晏礼转身进了小区,女人也往驾驶座走来。
时颜正面看清了她的样子。
长发披肩,穿着精致的西装和长裤,肤白唇红,不同于沈思宁身上那股自我中心的嚣张跋扈气质,她更像是个事业有成的霸道女总裁。
霸道女总裁。
送晏礼回家。
而且晏礼看起来也,没有很抗拒的样子。
时颜觉得,还没开始追,危机感就四下弥漫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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