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表哥

    这响亮的声响直接让原本窃窃私语的女子们全都安静下来,纷纷抬头看向肃立着的林清月。

    察觉到众人的眼神,林清月面上依旧一片沉静,仅凭表情众人都看不出她的情绪。

    林清月伸手理了理衣袖才走向被一巴掌扇倒的阮酥,半垂着清若琉璃般的眼睛淡淡道:“将军府供你暂住一年有余,你就这般报答吗?”

    女子话虽不重,却比旁人声嘶力竭的怒吼更让人心生惶恐。

    花廊的众人尚且被这气势所震慑,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被林清月注意到。处在气压中心的阮酥更是心中惊惧,也不知是因为脸上的疼痛还是心中的畏惧,只敢盯着林清月裙摆处精致细密的鸾凤绣花。

    林清月俯视着阮酥半趴在地上样子,心里是真的迷惑了。

    要说阮酥愚蠢吧,她又挺能钻营的,这二三十名女子同处一屋,阮酥立马就能找到对林清月不满的同道中人。但阮酥她什么身份,林清月什么身份,这种碾压一般的差距阮酥竟然也敢算计,又不得不说实在是过于愚蠢。

    “放任外人听了我林家机密,是下人守职不当,可你恩将仇报,实在......”

    “小姐我错了!”还没等林清月把话说完,阮酥便猛地抱住林清月脚踝哭嚎。

    知春一瞬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这阮小姐好歹也是位官家小姐,往日看她那般气势,怎么就如此...

    到底是仔细教出来的贴身侍女,知春回过神来就快步上前抓开了阮酥的手,又是一个巴掌印在阮酥另一边脸上,怒道:“放肆!”

    林清月瞥了一眼涕泗横流的阮酥,眼中有淡淡的震惊。

    内宅中的斗争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结局是什么,所以女子临死之前也要咬牙维持体面,今日这场面也不是什么生死之局,咬定是无心之失也就过去了,阮酥她这般失态简直就是自己把脸摔在地上踩,这日后在哪儿都抬不起头。

    这种智商和心理素质到底是哪儿来的胆子敢编排我,林清月此生还未曾见过如此蠢笨之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来人,将此女带到厢房。”

    林清月这才抬起半垂着的眼睛看向翩然而至的女子,眼里多了几分真心的笑意,看了阮酥那张被鼻涕眼泪糊了个遍的脸,再看看姝姐姐这等绝色,真是救了自己快瞎了的眼睛。

    “你,去我房中等着。”女子银蓝色的身影在林清月身旁微微一顿,极轻的声音顺着风传来。

    林清月走后半响众人才体会到这出大戏里的意思,皇后娘娘既然不让林清月嫁入东宫,那这太子正妃之位,大家都可以争一争了。

    .

    这边林清月喝了半盏茶才等来了阮酥。

    “你这般,皇后娘娘可会怪罪?”林清月看着戚姝担忧的眼神,安慰的抚了抚戚姝冰凉的手。

    柔声道,“这个法子就是姑姑提的。”

    想到在深宫的皇后,林清月暗暗叹息。如人饮冰,冷暖自知。到底是姑姑心疼自己,不忍自己折到那红墙绿瓦之地。

    想到旁边还有一个即将踏入皇家之人,林清月咽下了口中的话。

    如今四皇子母子深得圣心,储君又多年不在朝堂,太子打下西羌之后又先将虎符快马加鞭派人送回,云京大部分臣子都觉得太子如今手上什么筹码都没有,大批的投身四皇子麾下。也就只有将军府和戚家这等手握兵权的世家,才隐约感受到西南那三十万大军,多半是已经被太子收入囊中了。

    自古手握兵权才更有话语权,要说没筹码的反而是如今圣眷正浓的四皇子。

    林清月看向身旁温柔似水的女子,心里暗叹。倒也不是没筹码,江南总督手握二十万重兵驻扎南方,戚姝是他唯一的女儿。

    当年戚姝莫名其妙就被人带到了冷宫,冷宫又莫名其妙有个四皇子,更为莫名其妙的是,就这么一个粗陋的局,当真就困住了一个手握重兵的总督唯一的女儿。

    只愿这般一片赤诚的姝姐姐,能得到四皇子真心相待吧。

    林清月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噙着灿烂的笑开口,“姐姐快去招待那些小姐吧。”

    一边说着一边接过知春呈上的檀木盒子,轻笑着递给戚姝,“这是我送给姐姐的生辰礼。”

    看着女子接过盒子后泛红的眼眶,林清月压下心中的憋闷,低声说:“皇后娘娘心地正直,日后姐姐要是受了委屈,就去找皇后娘娘,娘娘必定会帮姐姐讨回公道的。”

    云京众人只知道再过几日戚姝行了及笄礼就要嫁给四皇子,谁还记得戚姝生辰呢。便是戚姝正经婆母——柔贵妃,也不过是赏了些及笄礼要用的钗环,锦缎罢了。

    这就是帝王家啊,礼仪周全,不解人意。

    .

    刚下马车,便有小厮过来禀告林清月,阮酥是哭着回府。

    “哦?”

    林清月手指轻动,缠绕起一缕青丝。眉眼间尽是趣味,“知春。”

    “去娘亲那儿。”

    等着阮姐姐,大驾光临。

    .

    “娇娇。”男子声音朗朗。

    林清月刚刚打帘进入,听见这声音脚步一滞,一下愣在原地,男子只着一件不起眼的劲装,肖似其父的脸上扬着少年人恣意的笑,光芒万丈的样子一如名字——林骁阳。

    林清月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颤抖道:“哥哥?”

    “哎。”

    林清月打量着面前和记忆中截然不同的青年,眼前渐渐模糊。忍不住快步上前,想要抓住男子的手,仔细问问他这些年的经历,身上伤口可多。

    “哥哥。”林清月最后只是站在林骁阳面前,轻声唤了一句。

    林骁阳低低一叹,心里也是酸涩难忍,自己妹妹从来都是机灵古怪,何曾见过她这般脆弱的模样。

    试探地伸手,轻轻揉了揉少女细软的长发。林骁阳感到有些恍惚,离家之时娇娇还是个白白软软的小团子,一晃五年,少女已经面容明艳,风华初现。

    感受到男子手掌的温度,林清月才敢相信这个眼前的人是真的,猛地一眨眼睛,一直含在眼眶的两滴泪珠顺着脸庞滑落。

    一时之间室内只听得见女子压不住的抽噎声,和男子低声的安慰。

    良久,林清月才缓过一口气,装作没看见母亲投向自己打趣的眼光,手腕一翻,端端正正的福身问安。

    若是没有双颊飞起的红晕,罗芸怕是真的要相信自己女儿当真坦然自如,含着笑意介绍到,“这位是罗羲,你舅舅的第三子。”

    听了母亲的话,林清月这才转头看向这个长身玉立着一袭白色镂银外衫的男人,就是见多了美人的林清月也不由得呼吸一滞。

    男子半垂着一双桃花眼,分明是温柔又多情的眼睛,安在男人脸上却让人觉得生冷无情,难以升起亲近之意。举手投足之间气势凌厉又内敛,让人不敢直视。

    收起面上的失态,林清月声音还带着哭过之后的沙哑,俯身见礼,“见过三表哥。”

    林清月垂着头眉眼轻动,舅舅只得两位嫡子,这三表哥往年也未见舅舅写信提过。看来是位不受宠的姨娘所出了。

    自己的唇脂早在进门就搽了个干净,原本还忧心男子是云京城的高门子弟,见了自己并不显病弱的真容恐怕有些麻烦。如今便可以放心了。

    叶羲看着林清月鬓间步摇晃动,感觉那一摇一摆像是猫儿在自己心上挠。将女孩儿眉眼滴溜溜转动的模样看在眼里,不自觉地神情放缓。算了吧,哪里是猫儿明明是只小狐狸。

    看着自己和林清月同色的白衣,叶羲半垂的桃花眼只剩下温和,对着林清月拱手一拜。

    自己记忆里的她似乎一直都是病弱的样子,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像现在这般,朱唇玉面,娇若桃花的样子。

    娇娇,好久不见。

    .

    “夫人,阮小姐求见。”

    听见丫鬟的通报,林清月低下头轻抿了一口茶水,眸色暗沉。差点忘了正事,阮姐姐这事儿,恐怕还没完呢。

    罗芸眼皮都没抬,淡淡开口,“我心口疼,不见。”顿了顿继续说到,“此女心术不正,你们少接触。”

    一听这话,林清月连忙点头表示赞同。向来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还是躲远些为好。林骁阳却根本没管自己母亲说了什么,只一味把心思放在林清月锦缎般的长发上,不过五年而已,怎么就这么长了。

    感受到放在自己头顶的大手愈演愈烈,林清月赶忙向左一步,逃离魔掌。这还里还有外人呢,揉乱了我还怎么见人!林清月娇嗔一瞥罪魁祸首,仔细整理着发饰。

    林骁阳屈指弹了弹才被抚稳的簪子,“怎么,摸不得?”

    林清月默默腹诽:听听这说的什么话,你当还是小时候那样呢?

    林清月拍掉再次伸过来的大手,懒得看这个不着调的哥哥。

    五年未见的隔阂,在打闹之中烟消云散。

    .

    女子眼含秋水,容色皎皎。男子挺拔清隽,阳光爽朗。

    叶羲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眸间满是阴郁。轻舔了一下牙齿,克制的收回已经伸出袖子,想要揉一揉女孩毛茸茸的头顶的手。眼神冷冷地瞥了一眼林骁阳。

    正在打主意怎么折腾清月发饰的林骁阳突然一个寒颤,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偷偷打量叶羲。

    搞什么,怎么突然变脸,这魔王今天不是心情很好吗?

    这才想起刚刚朦胧中听见的话,好奇问道:“阮小姐?那是谁?”

    “......”

    林清月看着母亲端起茶杯,一副不问世事的作态。知道她这是厌烦提起这个人了,无奈叹气,我也很讨厌提起她啊。

    看着自家哥哥还在等着有人给他解惑的神情,只能开口解释,“父亲朋友的女儿。”

    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哦,还在家里暂住。”

    这下就更让林骁阳疑惑了,父亲朋友的女儿为什么要在家中暂住?母亲为何不见?

    好在林骁阳不是个为难自己的人,想不明白不想就是了,母亲和妹妹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

    看着女儿已经恢复往常的神态,知晓她已经平息了情绪,罗芸这才准备开始收拾林骁阳。

    “你们也实在太过莽撞,身边只带了十几人,也敢贸然回京。”罗芸放下茶杯语气严肃。

    林清月刚刚见到亲人太过激动,经母亲提醒这才想起男子可是提前回京的,一双美目瞪大看向林骁阳,“如今这云京城无数双眼神盯着你和太子,爹爹在京郊都拦下了三批死士!”

    看着林骁阳依旧不以为意的样子,林清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拧起林骁阳手臂上一块肉,“你要是被刺客伤了一根毫毛,我就把你肉拧掉!”

    怕把女子手指弄疼,林骁阳也不敢崩起肌肉减缓疼痛,连忙解释到,“我们一路上都易了容的,刺客就算是和我们擦肩而过都发现不了。”

    感到手上的力道有放松的趋势,林骁阳赶忙补充,“提前回京实在是有要事。”

    “那些克扣粮草的人还没抓出来。”说起正事林骁阳面色严肃起来,“断然没有将士生死不定,后方的人还在想怎么从他们身上找法子获利的说法。”

    看着少女依旧严肃的脸色,低声嘟囔,“更何况一路上殿下都安排好了,绝对没问题的。”

    直到听了这话林清月才放下心来,这些年来自前线的捷报像雪花一般飞往将军府,林清月早对这位用兵如神,胆大心细的储君极为信任。

    “还好将军府如今这批人都不识得你。”林清月皱眉思索,“虽说府中人没混着眼线,但是毕竟事关重大,你还是换个身份为好。”

    林骁阳正捻着牛乳糕仔细打量,随口应了一句,“那我就当阿羲的伴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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