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孝

    藏书楼这边,林清月还在思考林骁阳说的话。对林家来说,如此信任未来的君王并非是一件好事,林清月必须得弄明白太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清月心中有事手下也就没了章法,叶羲看着女孩儿第三次重复抄写一句话时,垂眸思量了片刻,转身端过一碟果子放在林清月右手边,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林清月捻起一瓣细细扒了白丝的橘子,沉吟良久又放回碟中,语气随意,“听说三表哥在军中是哥哥麾下的猛将。”

    叶羲神色未变,心思却已经转了千遍,这必定不是听谁说的,而是找了个话头想要聊军中之事,知道了林清月心事重重就是为了探听军中之事,叶羲眼神平缓下来,低声回道:“正是。”

    她想知道这些,自己告诉她便是了。对叶羲来说,女孩儿的心情比军中机密重要太多。

    见女孩儿对橘子不感兴趣,叶羲又从小案上面端过另一碟黄金蜜柚,不吃橘子也好,这个时节的橘子,用多了怕是要上火。

    林清月把玩着镇纸,装将话题引到了太子身上,“还得多谢太子殿下与三表哥照拂,哥哥才得以平安归来。”。

    不怪林清月多虑,林骁阳刚刚那一席话,已经是笃定太子能登帝位,半君与少年将军和帝王与实权将军的关系,绝对不是简单的递增关系。

    尚且不说历史上多少将军被鸟尽弓藏,林家自己就是死于帝王猜忌最好例子。

    虽说自己哥哥说出相信太子才智这种话,可林清月到底还是太不放心,只能从旁人口中探听一下这位太子是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林清月是不是无意中提起太子,叶羲抿了抿嘴唇,暗暗避开这个问题,“小姐言重了,子炎骁勇善战,沙场之上难逢敌手。”

    见男人不主动提起太子,林清月心急,“太子殿下实在是惊才绝艳。”

    从女孩儿口中说出夸赞自己话,让叶羲哪怕大军压阵也规律跳动的心脏猛地一震,将骨节都攥得发白才稳稳地将碟子放在林清月面前,桃花眼愉悦地微微上扬,“嗯。”

    “.......”

    听了这回答,林清月不由得轻笑,罢了,三表哥本就不是多言之人,如今回答个嗯,已经是极为赞同太子惊才绝艳这等说法了。

    林清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同样夸赞太子,林骁阳的长篇大论尚且让自己感到不踏实,三表哥随口一个字却让自己满心信任。

    撩起眼皮看着面前这个一袭流水云纹白衣的男子,明明常人穿起来只会显得飘逸和温润,偏偏在男人身上却显得尊贵又沉稳。

    林清月心底一叹,三表哥绝非池中物,日后在军中恐怕大有作为,不能为林家所用到底可惜。

    但若是为君者当真如两人所说的英明,林家也愿意做君王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

    咽下一口晶莹剔透的果肉,感受到清甜的汁水在口中流动,林清月餍足地眯起眼睛。

    最近还没吃过这么甜的果子,明日叫知春再切一碟来。也没忘了端坐着的男人,递过去轻笑开口,“三表哥试试,可甜了。”

    叶羲视线落在林清月白嫩手指中的红色果肉,舌尖顶了顶上颚,哑声道:“不了。”

    林清月点点头,看来三表哥是不喜欢甜食了,收回视线便垂首准备欣赏自己抄写了一个时辰的成果。若是林清月现在抬头,便能发现此时男人眼中的灼热和势在必得。

    放下了心中的重担,终于注意到自己写了些什么,林清月沉默半响才敢撩起眼皮打量男人的神色。

    叶羲看着女孩儿怯生生的动作,不由得失笑,拿起笔杆轻点了一下女孩儿的额头。

    感受到额间的触感,林清月一愣,如果是汾北那位先生,依照自己今日这表现肯定是得罚手板的,平辈之间虽然说不上罚,但刚刚那动作到底是亲密过头了。

    叶羲看着女孩儿皱起的眉头,左手在袖子里紧紧攥起,自己急躁了,不着痕迹地转移林清月的注意力,“今日任务繁重,小姐要多下些功夫。”

    听了这话,林清月一下回过神来,翻了翻还有半指的书卷,无声叹息。刚刚心里的那点疑惑一下被抛在脑后。

    女子披在身后的长发隐隐可见光泽,一袭红衣在满是书卷的屋子里仿佛一束火光般耀眼,叶羲收敛起浑身凌厉的气势,静静守在林清月身边,就像曾经守在她画像前那般——沉默而固执

    鎏金双鱼香炉上原本直直的青烟突地被一丝呼吸吹散,叶羲眯了眯眼睛,冷冷地向来人看去。

    知春就算是低着头也感觉到了男人目光中的冰刃,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跪下,赶忙说出了自己来的目的,“阮小姐悬梁自尽被她贴身丫鬟救下了,现如今在芸珠院。”

    林清月眼神一凛,不慌不忙地放下笔,懒懒地支着头,“哦?我这阮姐姐的丫鬟倒是去得及时,还恰巧救下了。”

    “小姐,那丫鬟跟夫人说阮小姐是在藏书阁受了委屈。”

    林清月饶有趣味地重复了一声,“藏书楼?”

    林清月都不需要仔细思考就知道阮酥今天这一出为谁而来,阮姐姐的几大特点之首——当她看上了谁,就会自称酥酥

    想起昨日三表哥被阮酥弄得黑脸的模样,林清月勾起嘴角,“三表哥见笑了,家中唱戏的放出来了。不过三表哥恐怕得和我同去了,今日这出戏恐怕是为了您表演的呢!”

    叶羲瞥了一眼女孩儿幸灾乐祸的表情,虽然无奈但还是纵容道:“好。”

    .

    “请二小姐,罗三少爷安。”

    听见丫鬟们见礼的声音,阮酥跪在地上哭得更加卖力,淡绿色的手帕都被眼泪晕成了深色。借着抹泪的动作,抬起眼睛偷偷看了一眼一身白衣的男人,虽是厌恶罗羲的不解风情,可再次看见这骨子里透露着尊贵与凌厉的男人,阮酥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想起为了打听罗羲情况贿赂出去的银子,阮酥狠狠掐着掌心才抑制住自己心疼,低着头的眼里闪过势在必得。

    前日是自己失算了,本来看罗羲年纪不大,左不过是个□□品小官,自然不可能有什么见识,自己虽然盛装打扮可到底失了几分精致。

    失败之后自己花了大价钱才从小厮口里打听出这罗羲竟然能得将军礼待,恐怕三军回朝之时,怎么也能封个五品,这种男人自然不可能被普通手段迷了眼睛,更不能被林清月捡了便宜。

    想到这里阮酥站起身子盈盈一拜,柔声道:“酥酥见过罗少爷。”

    阮酥今日特地挑了一袭银白底浅绿花纹的生绢裙,这料子本就极其贴身,阮酥更是在腰间领口做了收紧,更显曲线。

    今日对罗羲,阮酥可是抱着必赢的心思来的!

    更何况如今罗羲可是少见的能教羌语的人,只要他肯教自己,能为皇后娘娘献礼的可不一定就是林清月了。

    想起自己枕头下面那包能让人高热昏迷的药包,阮酥眸子里闪过一丝狠辣。林清月这个病秧子,有个头疼脑热还不是正常事儿!

    看见男人从自己身旁目不斜视地经过,阮酥也没有在意,虽然罗羲看起来虽然性格冷清不好接近,但男人嘛,主动扑上去的难道还能拒绝?

    想起罗家更有除非四十无子才能纳妾的规矩,阮酥眼里更加热切。

    堂上的罗芸身穿勾莲花纹的宝蓝色银丝袄裙,温婉又不失华贵雍容。

    看着阮酥刻意将腰压低而显出的曼妙曲线,面上依然是温柔如水的样子,心里却暗自生厌。

    未出阁的女子见外男竟然自称小名,这般上赶着的作态实在是低端又粗鄙,罗芸压下眉间的烦躁淡淡开口,:“阮小姐有什么想不开竟要自尽?”

    太子性子生冷,若这阮酥继续放肆下去,最后恐怕还是要怪罪养着她的将军府,为了不惹一身麻烦,罗芸不得不打断阮酥看向叶羲含情脉脉的目光。

    “酥酥没什么想不开的,不过是想去陪父亲罢了。”阮酥声音轻柔得仿若叹息,肤色雪白偏偏眼眶泛红,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看上去极为柔弱。

    林清月看着阮酥不面向问话的娘亲,而是对着三表哥哭诉,眉头一皱,眼神狠厉起来。

    自己能容忍来自阮酥的怠慢,却不会容忍她如此不尊敬娘亲,正准备敛裙上前教训阮酥,却不料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拦住,身侧响起了低沉的男音。

    “如此不孝?不想去陪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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