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着眼的林清月站定不过半秒,便信步朝前走去,一举一动镇定自如,根本不像被遮了视线。
众人全都惊呼起来,林清月她这是干嘛?
只见停下步子的林清月刚好站在了阮酥和那名挑衅的女子中间,分毫不差。
清楚地听见了阮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林清月唇角当即恶趣味地一弯,宽广的袖子挥起,就像耳光一样拍在两人脸上,疼痛且丢脸。
林清月七岁挽弓,十岁能射雁,莫说定靶,就是十丈远的飞燕,林清月也是能中的。
比起这种闭着眼睛都能拔得头筹的小游戏,林清月显然更喜欢逗弄一下有趣的人儿。
比如面前这两个呼吸急促的女子。
林清月似有些苦恼地皱了眉头,“你说我是废物?那不知道连废物都不如的你,是什么呢?”
话落,林清月搭箭转身,袖摆划出一个悠扬的弧度,唇角轻挑,满拉弓弦。
“铮——啪——”
破风声和投壶落地声几乎同时响起,众人视线落在地面上一时震惊无比。
......
这是林清月吗?林清月怎么可能会射箭?!
这不是个短命的废物吗?
满满的问号塞满脑袋,众人一时间思绪混乱。
死寂般的沉默伴随着花厅的幽香,填满每一个空隙。
“唔!”一道欢呼声从小丫鬟紧紧捂住的嘴里溢出,连忙怯怯地抬头望向林清月。
没想到正对上林清月随手摘下蒙眼丝缎的动作。
一双宛若琉璃般的清亮眼睛带了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哪怕尚且年幼却依旧展现出夺目的风仪,小丫鬟一时间被震住了心神,不知自己是在瑶池仙境服侍,还是在人间讨生活。
花厅里这冷凝的气氛丝毫没有影响林清月,将丝缎递给了身旁的知春,林清月才开口对面前的女子道:“不如阮姐姐和这位?也来试试?”
这话猛地换回了小丫鬟被迷昏了的魂,看了眼站在林清月面前面色扭曲的女子,被这可怕的神情激得打了个寒颤。
看来还是在人间的。
扫过阮酥因为咬牙鼓起的腮帮,林清月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她可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这种想法,既然敢招惹她那就要做好自己回击的准备,总不可能任由你嘲讽挖苦还一声不吭吧。
阮酥脸色越来越黑,半响才僵硬地扯开唇角,“我不会......”
林清月气定神闲的睨了她一眼,微微侧头,“那这位小姐呢?”
“我......我也不会......”
林清月苦恼的皱起眉头,“那你们岂不是......”
话虽是没说完,可众人都知道后面那个词。
看着女子瞬间涨红的脸,林清月无聊地抬手理了理鬓发,暗道:这小女子脸皮这么薄,一看就没得到阮姐姐真传。
瞥了一眼已经恢复自如,脸不红心不跳,垂着头眼睛滴溜溜打转的阮酥,林清月挑了挑眉,这又在憋什么坏主意呢。
无视放在自己身上各种不敢相信的目光,缓缓转身,准备回自己的席位,突然步子一滞。
可能是见投壶这边太过安静,有一个身穿朱红襦裙的女子好奇走过来,见着林清月站在投壶的位置,当即不屑开口。
“林二小姐投壶竟然把壶都砸倒啦?这也太废物了吧!”
第二次听见废物这个词了,众人,“......”
因为林清月被人盛赞的美貌,云京城这些高门贵女可以说都是同仇敌忾地针对林清月,往常说这种话都是一片附和声。
说话的女子愣了愣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全都不说话?
林清月根本没有给这句话一个眼神,维持着端庄却疏离的浅笑,“漠北百姓都奉骑射为君子六艺之首,宴会中倒是未尝见过投壶这种游戏,清月只能选择射箭了,献丑了。”
话落,林清月低身一拜,却引得站在她正前方的人通通侧身不敢受这礼。
殿内似乎安静了一瞬,对林清月的夸赞之词突然源源不断,方才自己真是自不量力,丢了个大脸。
说话的女子见众人全都不理睬她,反而真心实意夸起林清月,顿觉恼怒。
袖子一甩就想上前再刺上林清月两句,却不料被好友拽住了手臂,“别说了,林清月刚刚是蒙着眼睛射的箭。”
女子一愣,当即反驳道:“你说什么胡话呢,大家本就没几个精通骑射的,才有了投壶这种游戏,她投壶能中都不得了,还射箭?”
女子越说越自信,当即冷嗤,“男子都不敢说能射中,就林清月那病恹恹的样子,还蒙眼射箭,你当她成仙了呢?”
女子这话音量丝毫没收,末尾上挑的语气更是经久不绝,可见其说这话的自信,根本就是笃定了林清月做不到。
“......”
花厅才升起的几分温度,瞬间又冷了下来。
林清月兀自揉着袖摆上用银线缝着的珍珠,头也不抬的回道:“大可不必。”
“?”
什么不必?
女子一脸迷茫,什么意思?林清月疯了?
半响也没等到回复,林清月这才撩起眼皮看了眼傻站着的女子,不紧不慢道:“倒也不必成仙就能蒙眼射箭。”
听了林清月的话,女子面色更黑了,却也不敢和林清月呛话,只能扯着身边的好友怒吼,“她是不是在做梦!”
也不知为何,林清月说话之时,众人只感觉一阵冷气,逼得人凝神静气,连呼吸都放缓。所以这女子奋力嚎叫的声音让众人都惊了惊,几秒之后脑海里都还回旋着“做梦”两字。
“噗呲。”
这道抑制不住的笑声像是信号,众人纷纷捂嘴偷笑。
“小姐您才是梦还没醒吧!”
“哈哈哈哈哈,人家林小姐不想成仙!”
女子被众人的话语声包围,一时间感到心慌,不由得紧握住好友的手臂来站稳身子。
没想到身边的人却叫嚷起来,“哎呀,你放开我,丢脸死了!”
好友羞红了一张脸,挣开女子的手便向抄手游廊快步走去。
女子登时睁大眼睛看向半垂着眼睛的林清月,和周围满面笑容的众人,半响才想明白自己丢了多大一个脸。
慌张地对林清月行了个福礼便追着她好友的背影一起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林清月视线巡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阮姐姐这逃跑的功夫倒是一绝。
“四皇子殿下车辇将至,还请各位公子小姐移步正厅。”
众人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跟着引路丫鬟去往抄手游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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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月捻起一束挡了视线的枝丫,刚抬起眼睛,就是见过无数奇珍异宝的林清月都惊了惊。
眼前正有数十名婢女,正捧着一卷十尺长的白色薄纱要往宴客厅的东南方向挂。
“这可是澄水帛?”
林清月余光看了眼说话的公子,澄水帛蘸水而挂,有风即凉,这等奇物只有皇宫中有,能认出来的人可算是少之又少,这位怎的识得?
“江公子好眼力,这是四皇子殿下送给我家姑娘的生辰礼,今日酷热特地拿来给各位贵客消暑。”
“......”
撩起眼皮看了看今日已经半阴下来的天空,嗯,既然王家说今日酷热那便酷热吧。
刚坐下没多久便听见了一道尖细的声音,“四皇子殿下到!”
林清月抬头望了望,一大群人正向宴客厅走来,为首着一身紫色衣裳的男子正迈过二门,只需再穿过一道抄手游廊便能进入宴客厅了。
林清月同众人一样行礼,垂着头等待皇子仪驾离开。
原本以为会在眼前一晃而过的衣袍竟然停了下来,林清月一愣,稳稳地维持着行礼的姿态。
男人伸手做了个免礼的动作,“林小姐觉得今日的点心可合口味?”
男子含笑看了看身旁娇俏的女子才继续道:“婉婷特意托我找了汾北的厨子,就是希望林小姐能在此少些拘束。”
林清月眉眼微垂,滴水不漏地先回答了四皇子的话,“谢殿下关心,这绿豆糕极为正宗,入口松软丝毫不油润,臣女甚是喜爱。”
又对四皇子身后一脸娇俏的女子行了平礼,“劳王小姐费心了,清月已经许久未曾尝过汾北风味了。”
又是一番寒暄,两人才移步到更上面一层的主位就坐,得到了皇子礼待的林清月丝毫不觉得荣幸,甚至眉头轻皱了一下。
无论是宫中的林家皇后和王家贵妃,还是朝堂中的王尚书和林将军,那都是水火不容,面子情都不会装的关系。
四皇子身为柔贵妃独子,又深得圣心,朝堂之中不少夸赞四皇子贤德的声音。而太子耗费七年征战西羌,表面上不仅仅没捞着兵权,还得了一个残暴嗜杀的名声。
在如今这种四皇子一派颇有优势的情况下,要说叶珏没有剑指东宫的心思,林清月能改名叫林浊月。
看着丫鬟刚刚端上来的牛乳茶,林清月抬脸向王婉婷微微点头,虽是笑意轻浅却到底和以往的冰山美人有了点区别,王婉婷当即勾起了灿烂的笑容。
可这两人表现得对自己礼待有加,却宛若两派之间丝毫没有龌龊。
林清月端起茶杯,掩住了眸中的暗色。
会咬人的狗向来是不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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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高门勋贵也轻易难得的和田白玉被王家随意制成碗碟放在水道里,漂流之时发出清脆的碰撞。中央水榭里传来轻柔的丝竹声,林清月瞥了眼水榭上万金难求的琉璃瓦,默默垂了眸子。
“亏得戚姝备嫁没来参加曲水流觞宴,否则还不得气昏了头,这澄水帛恐怕是柔贵妃心疼儿子才给四皇子用的,没想法四皇子转头就送给了王婉婷。”
女子声音猛地扬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令人喜悦的事情,“你看,四皇子和王婉婷同穿紫衣坐在上面像不像一对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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