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芸透过铜镜,含笑看着挽了流云髻,着一身朱红色绘金烟罗纱齐胸襦裙的女子,“这个时辰娇娇不是该在藏书楼吗?”
林清月低身行礼,白皙细腻的颈肩弯出垂而不折的弧度,配着眉心轻微晃动的鎏金红宝石钿子,明艳尊贵,一眼看过去才教人懂得什么是人间富贵花。
礼罢,林清月面上虽是一片平静,心中却暗自腹诽:谁要去藏书楼见他了,都有喜欢的女子,竟然还敢......
敛目稳稳坐在绣凳上,林清月恍若无事般含笑回话,“不学了,总归够应付姑姑寿宴了。”
罗芸微微颔首,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册子上边,自己本就害怕娇娇与太子接触太深,如今可算是学完了,也能让自己安心。
林清月坐着无聊,没去拿手边拨好的柚子,反而够了一块带着皮儿的,自己细细撕着玩儿。
“娘亲......”
“娇娇......”
两人同时开了口,林清月一愣,将手中不成样子的柚子放下,抬眼看向面色凝重的娘亲。
罗芸顿了几秒,沉声道:“戚姝她,去菩提寺进修了。”
林清月:“......”
看着女孩儿并没露出吃惊的神色,而是欲言又止的模样,罗芸将手中的册子递给墨竹,“燕窝和新裁的流云锦都给戚小姐送去,安排好,不要被人查出来自将军府。”
话落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看着所有丫鬟都退出去,林清月面上才露出几分焦急,“退婚之后去寺庙避避风头也是好的,可叶珏他在寺外守着是什么意思。”
话落,手指紧紧攥起膝上的裙摆,“守着又有什么用,连他母亲都对姝姐姐下手,皇宫那等子腌臜地方,他护不住就不要求娶!”
姝姐姐向来通透,自然知道皇宫禁院不是适合生活的地方,可她当年依然什么都不顾,捧着一颗真心想要嫁给叶珏,未曾想竟然落得这个下场。
罗芸默默垂头喝茶,娇娇并非如此易怒之人,逼得她这样怒形于色,实在是四皇子......
咽下口中的清茶,罗芸心中微微叹息,帝王家向来情谊大过利益,风波多过平静。
“娇娇会像戚姝一样,为了爱甘心踏进皇宫这个牢笼吗?”
林清月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说起了自己,“娘亲怎么会想这个问题?”
“我自然是不会的。”
林清月再清楚不过自己的性格了,自己性情冷血,除了极少数人外,旁人在她面前流血三尺林清月也不会皱一下眉。
这样冷静的性子,这辈子恐怕是不会遇见一个让她丧失理智去爱的人。
自己又向来懒散,皇宫那种需要日日带着假面相处之地,更是不适合她。
林清月微微眨眼,没有再管这个问题,继续道:“娘亲,我明日想去菩提寺。”
罗芸抬眼便对上女子淡淡描绘过的眸子,突然就说不出话了,犹豫片刻还是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看娘亲点头,林清月这才送了一口气,眉眼也微微舒展。
如今姝姐姐处在风口浪尖,此时相见实在不是什么好时机,可林清月做不到任由女子独自在陌生的环境中担心前程。
解决了心头第一件要事,林清月才开口:“昨晚茶馆中的人来信说,近日有两波人宣扬太子殿下暴虐残忍,杀人如麻的名声。”
林清月眉头蹙起,眼中满是疑惑,“哪儿来的两波人?”
话落罗芸展颜一笑,“不愧是娇娇细细准备了五年的消息网,现在可比你爹爹的还要厉害!”
罗芸眼中满是自豪,娇娇可比那不着调的儿子聪慧多了,“将军今早收到太子信报,有一半是太子散播出去的,另一半是四皇子,我们不必插手。”
继续拿柚子撕着玩,林清月不咸不淡道:“太子殿下惯会做些常人不会做的事儿。”
就比如说,明明就哥哥一人在查粮草一事,也不知道叫三表哥提前回云京城干嘛。
听见女人轻合茶盖的声音停下,林清月心下一沉,知道自己方才的语气引起了娘亲多的怀疑。
娇嗔地把手上的柚子扔进盘中,掩饰道:“也不知道体谅一下五年没见到亲哥哥的娇娇,非要派他去查什么粮草。”
女子这话说得清脆委屈,罗芸微微一笑,放下了心中的疑惑。
林清月看着被自己撕得七零八落的果肉,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坐了会儿便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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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羲沉戾着眉眼穿过一条条抄手游廊,绛紫色鹤纹衣摆被风带得飞起,周身寒气宛若要化成实质。
一路走来,将军府的下人老远看见就开始躲避,实在没法子躲的,就算站得三尺远也掩不住宽大衣衫下颤抖的身子。
林骁阳今早传信来说已经拿到了户部的证据,可叶羲丝毫不觉得满意。
“三表哥?”
正转过一个弯儿,女子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思绪。
侧目望去,女子白亮的锁骨肩膀就映在眼下,叶羲原本满是寒冰的眸子晃了晃,有些狼狈地将视线落在女子晃动的步摇上。
林清月静立几秒,见男人站在原地不开口,丝毫没有主动谈起昨晚冒犯之事的意思。
林清月眉头轻蹙,眸中不由得染上几分怒意,草草俯身行礼就要离开。
不说就不说!去找你的“贪念”吧!
林清月在外人向来是没有情绪波动的冰山美人,如今日这般美目带怒的模样简直让人闻所未闻。
游廊附近的丫鬟们恨不得把下巴贴在脖子上,余光却偷偷放在廊中周身尊贵,气势凛然的两人身上。
见女子往二门方向走,叶羲眯了眯眼睛,想起林骁阳说要带帮他查探户部的江淮宴来将军府,叶羲周身寒气更加凛冽,克制着力道拉住女子手腕。
得想个办法不让娇娇遇见江淮宴。
林清月撩起绘了眼线更显明艳的眸子,“?”
远处的沉沙看着男子的动作,暗自擦了擦冷汗。
殿下!二小姐她不是听您号令的臣子啊!您冷着脸干嘛!
转了转眸子,沉沙悄声道:“傻子,你去把林公子和那什么江淮宴拦下来。”
“我是殿下的人,凭什么听你的!”
上下打量了一翻眼前说话的男人,沉沙将声音放得更轻,“殿下不想让二小姐看见江淮宴。”
折戟:“......”
昨晚殿下好似还挺愉悦,就是从今早接了信报就冷了脸,难不成?
学着沉沙一般用气声道:“殿下难道怕自己被江淮宴抢了风头?”
沉沙瞳孔骤然一缩,伸手猛拍眼前傻子的头,瞎说什么呢!
就算事实如此那也是不能说的啊!
低下头的沉沙却暗自腹诽,时下男子都是做三分说十分,殿下这好事全做了却什么也不告诉二小姐,时不时还冷着脸吓人,能吸引女子就奇了怪了。
看着傻子折戟乖觉地去拦江淮宴,沉沙本来刚毅的轮廓皱成了委屈可怜的模样,学着闺中女子般仰头哀怨叹息道:“老天不公啊!东宫何时才能被拐骗进一位主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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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羲看着女子今日这明艳得恍若照亮了庭院的打扮,忍不住再次皱了眉头,与女子四目相对之时更是心下一沉。
“娇娇眼尾怎么红了,我帮你擦擦。”
“......”
林清月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开口,男人温暖干燥的手指已经覆了上来,上面粗糙的薄茧极力轻柔地摩擦女子细嫩的眼尾。
抬手握住男人“行凶”的武器,林清月仔细看着指腹上亮晶晶的绯红颜色,当即气笑了,“三表哥,这是眼妆!”
撩起被男人抹花的眸子,林清月如今就是一脸冷凝的艳丽美人。
叶羲看着女子美目圆瞪的模样,当即有些慌张,难得露出几分迷茫,重复道:“眼妆?”
他只是觉得女子今日看起来格外引人注目,眼尾带红更像是——被欺负得狠了般......
眼看女子甩袖就要离开,就是万军压阵都面色不变的男子面上带了几分急切,几息之间想出借口稳住女子,“江淮宴的情报我今早得了,娇娇要看看吗?”
先将人带回去哄哄,其次就是不能让她看见江淮宴,更不能让江淮宴看见她。
忍不住再看了眼女子脖颈到肩膀的一片细腻粉白,坦然自如般道:“时下已是深秋,娇娇冷吗?”
林清月冷着脸独自疾步越过男子身侧,精心描的妆被人抹花,认真选了半个时辰的衣服没得到夸赞,就得了一句“冷不冷”
若非要探听江淮宴的消息,林清月早就拂袖离开。
沉沙听完最后一句话,立马运功离开。
得准备主子要的情报和披风......
还有女子补妆的脂粉......
沉沙忍不住扶额,殿下这都做的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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