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苏瑜并没有给任何人说过, 包括阿莱瑞。
阿莱瑞占有欲太强了,要是他知道了一定会出事。
当时护送瑟约去神殿的路上没几个人只是他身上被花神下了术法,骑士团和其他人族的人也不能贸然和他接触。
花神想的很周到, 留了一两个神族之人贴身照顾瑟约。
因为根本用不到其他人照顾, 所以苏瑜他们并没有接触他的机会, 也不知道他原本是看不见的。
他一直都待在马车里。
由于刚出生不久,哪怕瑟约当时的形态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但是对于外界的事物他都感到很是陌生。
他很害怕。
之前因为眼睛看不见,他害怕黑暗。
现在眼睛看得到了了,一点雨水, 一阵骤风,哪怕是一声鸟鸣都能让瑟约慌乱无措。
在出神界之前神族的长老告知过瑟约, 说他被花神下了术法,一路上都不能视物。
得等到达花神的神殿之后才能解开。
却不想半路瑟约自行冲破了神力。
瑟约觉得自己冲破了神力做了错事, 他不敢把这件事告知给照顾他的神族。
只得一直装着什么也看不见的样子, 一个人安安静静在马车里待着。
一切都很顺利,路上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魔族,也没有什么拦路抢劫的土匪。
苏瑜他们从神界到神殿也就三四天的路程, 在快要到达王城的第三天夜里。
因为连续赶路没怎么休息, 骑士们的体力还好,有一些随行的侍女们跟不上了。
苏瑜便命令大家停了一下,在快要穿过森林的时候停下过了夜。
这是瑟约从出生到现在头一次见到森林。
夜晚一切都是黑漆漆的, 四周虫鸣鸟叫,或者随便一下风吹草动都能将他给吓得发抖。
苏瑜找了一处相对安静干净的地方,等到大家都把东西安置好了后。
她这才抬眸留意到了瑟约所在的那个马车上。
其他人都下来了, 只剩下少年一人安安静静抱着身子蜷缩在里面不敢动弹。
一旁两个神族见了也很是头疼。
“真不知道花神大人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神族, 胆子小得一阵风都能吓得发抖。要是换做其他神族幼崽, 在半路时候就已经兴奋得闹着要下车了。”
“胆子的确小了些,就算是暂时看不见也没这么夸张吧”
他们放低了声音这么不满地吐槽了几句,直到感觉到头顶一片阴影落下后这才没说这事了。
“他还是不愿意下来吗”
“骑士长大人,这个神族幼崽可能刚离开神界什么都怕。他现在不肯出来,不在我们眼皮底下照看着,万一被魔族的神不知鬼不觉掳走了我们怎么给花神大人交代啊,哎”
的确,夜晚是魔族力量最盛的时候。
苏瑜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只不过这自信是在贴身保护的前提下。
毕竟人族的速度和魔族的相比起来,差距实在是过于悬殊了。
“啊,这可难办了。”
苏瑜嘴上这么说着,但是面上倒是没有什么为难的情绪。
“这样吧,既然他不愿意下来,我今晚上就睡在马车旁边守着他。”
“你们放心,只要在我的保护范围之内他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花神钦点护送的王城骑士团,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两个神族天使对视了一眼,这才点头同意了。
在两个神族离开后,苏瑜就近找了一处干净的青石坐上。
她身上穿着银白盔甲,手习惯性地放在腰间的长剑之上。
夜晚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时刻。
除了侍女侍从们睡下了之外,骑士大多都是醒着的,轮流守夜。
神族的感知力一向敏锐,尤其是像瑟约这样的六翼天使。
可四周一片的虫鸣鸟叫声之中,她似乎都隔绝了,只能清晰听到马车旁的清浅呼吸。
瑟约听得分明。
白日看到的那个黑发骑士还醒着,并没有睡下。
他指尖微动,大约是马车里太过昏暗,又或者是白日时候那一眼。
瑟约长长的睫毛颤了下,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绪闪烁。
他鼓起勇气,深吸了好几口气后这才试探着将手伸到了车帘子那里。
然而瑟约的手还没有来得及碰触,一直抱着手臂闭眼假寐的苏瑜一下子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她是人族没有感知气息的能力,但是苏瑜的听觉很敏锐。
在觉察到了瑟约的动作后,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立刻推出剑鞘里的长剑。
里面人觉得白光一闪,而后这才看到了苏瑜用剑尖轻挑开了车帘子。
“发生了什么事”
苏瑜记着神族的嘱咐,说是不能随意与瑟约对视因为这是献给花神的礼物,如果先于花神之前瞧见了,是对神明的冒犯。
白日时候她只瞧见了那双澄澈的蓝色眼眸,到了之后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于是用了剑挑开了一点儿车帘子,低声这么询问道。
“是里面飞进了什么虫子之类的吗”
“不,不是。”
瑟约也不知道怎么了,光是听到对方这么放低声音温柔的和自己说话,他就觉得心跳得厉害。
他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发现苏瑜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动作。
这才开了口。
“我只是看你没睡,我,我想”
想看看你。
想和你说说话。
哪怕一眼,哪怕一句也好。
这些话瑟约羞于启齿,脸红通通的,好似扫了一层薄薄的胭脂似的。透着春日三月桃花的红。
可惜夜色太深,又隔了车帘子,这样地美色苏瑜什么也看不见。
瑟约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苏瑜以为是他声音太小自己没听清,所以不自觉凑近了些。
他感知到对方的靠近,在瞥到被剑挑开一角的帘子外面那银白的盔甲后。
在月光之下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瑟约像是受惊的小鸟一般,慌忙往后退了下,又重新缩在了角落里。
用洁白的羽毛将自己牢牢包裹在里面。
“阁下”
“你,你身上的那个在发光,好冷好可怕”
他应该看不见的这件事,除了那两个神族之外没人知道。
包括苏瑜。
苏瑜因为他这么草木皆兵的样子而沉默了,垂眸看着自己身上从未褪去的盔甲心情很是微妙。
怪不得刚才那两个神族会这么说,这胆子的确太小了。
“这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这是盔甲。”
“盔甲是衣服吗”
瑟约羽翼微动,这才稍微从里面探出脑袋往车窗方向看去。
苏瑜知道这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神族幼崽,又加上刚离开神界,估计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什么盔甲的概念。
她思索了一会儿,尽量试着用简单明了的话给他解释。
“算是衣服的一种,但是却并不是用来御寒蔽体的。”
苏瑜抬起手不自觉摩挲了下下巴。
“主要是用来保护身体免受攻击的。”
瑟约听后似懂非懂地看向车窗,努力让自己和那盔甲直视。
“你放心,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所以你能把那盔甲褪下吗,我害怕上面的光和神界的日光不同,它好冷。”
“这我可能恕难从命了。”
这么说着的,在确认了对方没什么危险后,苏瑜将手中的剑收回。
但是在准备放回剑鞘的时候,里面的瑟约见了以为她是生气了。
他连忙过去将那车帘子掀开。
“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这个时候苏瑜才顺着对方颤抖无措的声音过去,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月光柔和,天使的面容也柔美,美玉一般细腻温润。
尤其是那双白日时候惊鸿一瞥的眼眸,宛若夜色之下的海面,上面洒着细碎的浮冰。
瑟约不知道是自己的容貌让苏瑜有了一瞬的怔神,他见苏瑜不说话,更加慌了。
他也不管其他,害怕得用尽了全身气力,鼓起勇气伸手去碰触苏瑜身上冰冷的盔甲。
“不要讨厌我,我以后不会提出这种无礼的请求了。”
苏瑜听后一愣,觉得有趣,弯着眉眼低低笑了起来。
“你误会了阁下,我并不讨厌你。”
“我只是为你的美貌失了神。”
瑟约红了耳根,像是被烫灼了一般连忙将碰触到苏瑜盔甲的手收了回来。
“那,那你既然不生气,刚才为什么不愿意将盔甲褪去”
“我的盔甲提防的从来不是像你们这样纯粹,不沾污秽的神族。”
“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但是我不仅要对自己负责,更要对你负责。”
苏瑜手不自觉搭在了剑鞘,她用指腹摩挲了下,最后缓缓落在了剑柄之上。
冰冷的触感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
“我此次揭了神喻,是专程从王城到神界护送你而来的。”
“我的盔甲保护的不仅是我,更是阁下你的安危。”
她是骑士,是宣誓效忠王族的骑士。
王权神授,神的指令又高于一切。
夜殿地下牢笼之中,从取了阿莱瑞的血回来后便一直陷入沉睡的瑟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瑟约的羽翼不自觉展开,那鸦色的羽翼将他整个身子以一种背后拥抱的姿态缓缓包裹着。
梦里他不是如今这般堕落深渊的污秽模样。
月下清风凉。透过那车帘子看去,像是四角的世界。
世界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他的骑士。
骑士依旧转身那身冰冷的盔甲,黑色的长发如绸缎般滑落,扫在了他的眉眼。
我不想去神殿。你可以带我走吗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骑士一愣,大概是他的告白太突然了,她也有些猝不及防了。
缓了许久,骑士再低头看过去的时候,那清澈的眼眸里带着柔和的光。
就像是森林里潺潺流水映照着月光细碎。
瑟约能够清晰的从里面看见自己。
他满脸通红,紧张地攥着衣袖,却依旧努力和她对视着,不让自己移开视线分毫。
骑士虽然看着年轻,但是在人族之中早已成了年。
她不是三岁孩子,自然看得懂他眸里的炽热柔情,也听得出他话语里的极致爱意。
满腔热忱,渴求纯粹。
他注视着她就像是注视着整个世界,冰蓝色的眸子没有一丝冷意,温暖得能化开数九隆冬的寒冰。
然而她最终还是摇头拒绝了他的求爱。
恐怕恕难从命,我只听从神喻和王令。
年轻的女骑士这么沉声开口对他说道,连带着那身冰冷的盔甲也应景地泛着寒光。
像是初次宣誓献上灵魂和忠诚一般。
她低头再次看向他的时候,眼神虔诚而纯粹。
不过我可以答应你,阁下。
在抵达神殿之前,我会是只属于你的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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