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张峰脑袋上那个被枪射穿出来的斗大血窟窿,柏启明喘了几口粗气,然后看向余溪。
余溪目光发直,扶着腿,身体有点抖,很快滑下去蹲在地上,颤颤地问:“他对我们已经没有威胁性了,为什么……还要杀他?”
“陈瑶。”柏启明脸色也不太好看,说实话,这是他第二次亲手杀人。
柏启明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杀人的具体时间,但他永远记得那个人用绳子缠住他的脖子,死死地勒着,他无法呼吸,窒息感让他几度濒临晕厥,可他不想死,所以他咬牙撑着,用自己唯一的武器——一把匕首插进对方的脖子,然后胡乱搅动,血肉模糊。
那天的那个时刻,那些热得发烫的鲜血喷到他脸上,那人睁大的无神双眼,这些画面,一直都盘踞在他的脑子里。
不是忘不掉,而是不能忘。
因为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随时随地都有生命在消逝,你永远无法预测,死亡会在什么时候来临。
亲手扼杀掉同类的生命,是对人性的极大考验,绝大部分人都会因此痛苦、自责、甚至崩溃,但无论怎样,对敌人仁慈,就是放任危险靠近自己。
想要活着,就必须承受痛苦。
柏启明抓着手中的枪,用力握了握,随后把它递到余溪手中:“陈瑶,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暂,从你之前表现出的果断行动,我认为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睿智的女孩子,你的实力也比我厉害,相信你一定能够明白,手染鲜血并不是绝对的罪恶,如果他人的死能够让自己前进的道路少些坎坷,我们可以自私一点。”
“所以,”他拉动枪的弹夹,示意余溪,“开枪吧,这是你必须要经历的事情。”
余溪拧眉看着手中枪,沉默良久,最后什么话都没说,把枪塞给柏启明。
“陈瑶!”柏启明急了,“你早晚会害死你自己!”
注意到余溪这边的情况,系统也忍不住出来说教:“12345,仁慈不是一个合格任务者该有的品质。你或许觉得自己应该保持善良之心,但是这样会严重影响你今后的决策,如果你不改变,你以后走不远。”
“照你的意思,以后需要我动手杀人的任务还有许多咯?这和你当初所说的‘杀人是可选项而非必选项’好像不太一样啊。”余溪回复系统。
听她这么说,系统立刻装死不吱声了。
余溪冷笑,有意思吗?
非得这样遮遮掩掩,假话真话各掺一半,等到事到临头才告诉你说这个是不对的,应该这样不能那样,做人就不能坦诚点?
…哦,差点忘了。
这丫本来不是人!
暗自决定以后不再轻易相信系统的鬼话,余溪撇撇嘴,对柏启明说道:“算了吧,我可不想养成鞭尸的习惯。”
“什么?”柏启明有点懵。
“你刚刚讲得不错,可惜呢,你忘了设立前提条件——你没抢我的人头。现在好了,他已经死了,我也就只能等下一次才能亲身体验一番什么叫在痛苦中成长。”说完,余溪翘起嘴角,冲他温柔一笑。
恩,笑得真的很温柔。
就是说话的语气语调拔凉拔凉。
莫名有种阴恻的幽怨。
好似真的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委屈了的事似的。
柏启明听得后槽牙直发酸,眼瞧余溪一步步走远,他这才回过神,然后咧嘴傻笑起来。
看样子是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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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掉一个累赘负担,余溪和柏启明赶路的速度立马翻了一倍,余下几公里的路程,他俩连跑带冲一路狂奔,只花去半小时不到就抵达了大部队驻扎地点。
岗哨点负责盯梢戒备的人,看他们满头大汗浑身狼狈的样子,瞧着怪可怜的,就没把他们绑起来,只用枪顶着他们去见指挥官。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官位就能增长气势,原本还能看出点温和男神气质的秦耀,这一时,竟是变成了冰块模样的铁血军官。
哪怕是用大石头当椅子,他都整出了一种我高坐于王座,睥睨尔等蝼蚁的架势。
发现只有余溪和柏启明两人归来,秦耀面色瞬间冷凝:“怎么就你们两个,其他人呢?”
余溪:“是这样的指挥官,我和柏启明被指派单独行动,中途工业区突然被火炮轰炸,我们就和小队失联了。在找寻队友踪迹的时候,我们抓到一名受伤的俘虏,经过审问,得到情报是工业区内的敌人不止是十几人,而是600多人数。对方是全军出发,装备有轰炸武器,此次行动目标正是我们第五区。”
秦耀听完,看向柏启明:“那名俘虏呢?”
柏启明目不斜视,响亮回答:“伤势过重,无法救治,已经死亡。”
秦耀又把视线挪到了余溪脸上,余溪表情没什么变化——当然没变化啦,回来的路上她就和柏启明商量好了该如何面对盘问,口供这些,都对过好几遍。
“那么其他人呢。”秦耀正襟危坐在大石头上面,眸光森然盯着余溪。
他并不相信这套说辞。
八十多人,其中还有擅长隐匿被称为逃生专家的侦察兵,他们都没回来,就你俩这没啥实力的拖后腿角色,居然跑回来了,甚至半道上还抓了个俘虏。
幸运度plus?
说出去谁信呀。
没准是反水的叛徒送假情报坑人呢?
这种情形早就在余溪的预测内,猜疑,是每个上位者都有的心计,简而言之,人家不是傻白甜,不会你说什么就信什么,更别提你的身份还不是人家的亲信之人,会被怀疑质疑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她只是神色稍稍变得淡漠了些,便直言答道:“其他人情况不明。可能全部阵亡,也可能是被俘。”
反正都是要被怀疑,干脆说真话好喽。
爱信不信。
不信你就等着吃亏吧。
反正余溪是不慌的,柏启明见她这样淡定,心里也不着急了。
秦耀看他俩这般镇定自若稳坐钓鱼台的样子,皱皱眉,偏头看向另一位负责协助他指挥大部队行动的同伴,问:“李贽,你有什么看法?”
信还是不信?
李贽长得十分高壮,浑身腱子肉把衣服撑得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是专注于武力发展,审视了几番余溪和柏启明,他回道:“情报可以再派人去查,他们,你不想留,直接杀了就是,你想留……”
停顿了下,他扯扯嘴角,态度有些轻蔑的开口:“战场上抛弃队友,我不觉得他们值得留。”
话一出,这一小片空地的气氛顿时变得颇为微妙,猜忌、警惕和李哲泄露出来的杀意全都化作诡异的压力,沉甸甸压在余溪和柏启明身上。
余溪垂下眼皮,忽而抬起眼睛,看向场地中的一个沉默不语的男人。
她记得对方。
那晚秦耀下达命令指派四小队出发去工业区探险,却得不到大家回应时,这人曾出言帮过秦耀挽尊。
发觉余溪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胸口佩戴着的身份铭牌,同时嘴角含笑语气和缓问:“你有话想对我说?”
他笑嘻嘻地,这副我是老好人很好说话的姿态很容易让人信以为真,但余溪知道,这只不过是假象。
笑面虎形容的就是这种人。
他的段数无疑比秦耀高超许多,是个圆滑老练的狠角色。
余溪视线随着对方动作移动,看清铭牌上写得后勤处几字后,她动动嘴,吐出一句话:“没有将活的俘虏带回来,是我们的失职。”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话,惹得李哲恼怒了:“说得是你俩当逃兵的事,谁管你抓没抓到俘虏。”
而本与李哲是同一态度的秦耀,此时却是若有所思。
跟余溪说话的男人笑了笑:“那还真是遗憾啊,三个月的物资就这样从你手中溜走了。”
秦耀看了眼他,随后闭了闭双目,作下决定:“人暂时就由你们后勤处负责看管吧,向所有小队传达命令,十五分钟后向工业区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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