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满感觉自己看见了汉尼拔。
孔缺晃着手杖,一步步朝着方满走过来。
“你别过来了,我要吐了”
方满的胃依然很痛,想吐,但是什么也吐不出来,只好屏着呼吸连连后退,拉开窗玻璃,尤带着雨雾的空气涌进来,冲淡了孔缺身上的血气。
方满换了一口气,心想,孔缺身上的血气也未免太浓了,浓得他阵阵反胃,方满掏出口罩,快速给自己的鼻子套了一层屏障。
一般来讲,一个人身上的气味越浓,意味着他情绪起伏越大,孔缺闻起来不像是开心的味道。
方满猜测,孔缺开心的时候,闻起来像红酒。
孔缺一步步地靠近方满,哪怕方满手中水果刀的刀尖已经抵在了他心脏所在的部位。
孔缺笑道“方满,你想我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孔缺身上的血气产生了波动,像是在期待什么。
方满急促地呼吸几下,斟酌道“确实会经常想起你。”
宛如想起一块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孔缺听了,微微瞪眼,嘴角愉快一扬,上身猛地往前倾,吓得方满赶快往后缩刀。如果他反应再慢一点,这把刀就会扎进孔缺的心脏。
方满“卧槽,你干嘛”
孔缺混不在意刚刚差点被捅死了,两只手上下叠搭在手杖杖头上,上身前倾,撅起屁股踮起脚,探着脑袋问“你想我什么”
方满握着刀,既紧张又害怕,道“就你这个人啊。”
孔缺盯着方满的脸,轻声道“你也会像我想你一样想我吗”
“我想你的眼睛,想你的睫毛,想你鼻梁上的小红痣。我想亲你,想喝你的血。”
方满“”
孔缺舔了舔嘴唇,缓缓凑近方满脸庞,方满一声大吼,踹了孔缺一脚,按自己的逃跑计划,扒着窗户往下一翻。
自由落体只在一刹那,嘎吱一声巨响,方满砸在了塑料停车棚顶,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他的脸上,漆黑的天幕被高楼折了一角,霓虹灯像被打湿的星星,转瞬间被一个黑影遮住,孔缺不知中了什么邪,也跟着跳了下来。
方满翻身而起,孔缺扑到了他背上,两人一起往下滚。
落地的时候,方满垫在孔缺身下,摔得眼冒金星。
孔缺撑在方满身上,手杖杖头抵着方满下巴,强迫他仰起头。方满握着水果刀,刀尖对准孔缺喉结。
两人在雨中对峙片刻,方满瞪着孔缺,“别趴我身上,下去”
孔缺勾起嘴角,顶着刀尖慢慢往下俯身,方满这次没有缩手,刀尖刺破薄薄的皮肤,鲜血冒出来,很快被雨水冲散。这是一场无声的豪赌,方满赌孔缺怕死,孔缺赌方满不会杀他。
冷冷的雨打在方满脸上,一滴混着血液的雨水落进了方满嘴里。
“呕”方满一阵干呕,触电似的收回水果刀,出离愤怒了,“你能不能别上赶着我作死”
孔缺赌赢了。
孔缺有点高兴,抬手将不断滴水的头发往后捋,垂眸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方满微微仰起头,夜色下孔缺的五官轮廓更加清晰了。
雨珠顺着他的额头,眉骨,鼻梁,下颌线往下滴,银框眼镜在跳楼的时候不知滚去了哪里,漆黑的眼瞳沾了水,泛着微光,他盯着方满等着他回答,变态气息神奇地消退了很多。
方满心想,孔缺如果脱下西装,摘下眼镜,就算直接去穿着校服去高考也毫无违和感。
方满缓了一口气,道“因为那就不是一个礼物。一觉醒来,你家猫往你枕头上放了只死老鼠,你会喜欢吗”
孔缺认真思考片刻,道“如果那只老鼠会伤害你呢。”
方满“”
孔缺慢慢揭开方满的口罩,语气堪称温柔,“他打你了,我很生气。你被他打了,我也很生气,你没有保护好你的脸。”
总而言之,孔缺就是气自己这张和白月光酷似的脸被别人损害了,甚至这一番骚操作都不是给他本人出气只是因为他将自己当做了他的私人物品。
方满咂摸出孔缺的言外之意来,气得用巴掌拍地,吧唧吧唧溅得水花四散,“听您这意思,下次我剃胡子,把脸刮出一道疤,也要把我手剁了”
孔缺奇怪道“你为什么把我想得那么凶残我不仅不会剁你的手,还会支付你去疤的全部费用。”
方满道“我真是谢谢你了。但是,我不是你的,你能懂吗”
孔缺固执道“你是我的。”
方满“我不是。”
手杖镶嵌的冰冷宝石越发坚硬地顶住方满的下巴,孔缺温和地笑,“我说,你是我的。”
方满一哽,孔缺虽然笑得挺和善,但他身上宛如实质的血气告诉方满,他又又又生气了。
方满怂了,作为一个稳健的成年老狗,适时转移话题道“得,这个问题稍后再议。你刚来的时候说饿了你想吃点什么”
“我想吃”孔缺从西装内衬口袋里摸出一颗糖,不太熟练地撕开,两排白牙将糖咬在中间,含糊着说,“啵儿嗬。”
方满“什么”
直到孔缺亲上来,方满才想明白孔缺说的是什么。
他说的是薄荷。
孔缺渡过来的糖是薄荷味的。
这个吻粘稠而冰凉。方满泡在冷雨里,薄荷的凉意慢慢从口腔沁入五脏,将思绪洗涤一空,他听见孔缺嘎吱嘎吱地将糖咬碎,下一秒,下唇传来一阵剧痛。
上次的电梯亲吻悲剧重演,孔缺又咬了他的嘴唇。
方满抓着孔缺头发,将他翻过来压上去,含泪怒吼“妈的,你什么破毛病强吻就强吻,你还咬”
孔缺咬糖嘎吱嘎吱嘎吱。
方满“”
孔缺咬完薄荷糖,舔了舔嘴唇,他知道方满不喜欢疼痛,所以花了很大的精力克制自己,道“我没有咬得很用力。”
如果细品他的语气,还能品出一丝骄傲的味道。
方满抹了抹嘴巴站起来,抽着凉气道“哟,合着我还得给您发张奖状”
孔缺坐在地上,餍足托腮道“好啊”
方满“”
方满蹲下去,严肃道“孔缺,别动郑盈盈以及他男朋友。”
孔缺微笑道“你命令我”
方满道“我哪配啊,我只是拜托你。我不想直接或者间接杀死任何人。”
“哈哈”孔缺似乎觉得滑稽,笑道“你真的很有趣你还记得我们的游戏吗”
那次在电梯,孔缺向方满提议了一个游戏,即谁先把对方杀死的游戏。孔缺会给他杀自己的机会,如果方便没有在孔缺厌烦自己之前杀掉他,死的就是自己。
孔缺道“如果你不想杀人,这个游戏就玩不了了。”
方满站起来,抹去脸上的水,道“别玩了,我快被你逼疯了。”
孔缺撑着手杖站起来,他比方满矮十几厘米,看他的时候需要微微仰起头。
孔缺踮起脚,包含期待道“方满,我们玩殉情游戏吧”
孔缺说完,在心里给自己发了一张奖状。他一直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但又想知道他妈妈口中说的,他永远都得不到的爱是什么。
殉情,就意味着他可以同时得到死亡和爱,实在是一个极其天才的主意。
当然,在方满眼里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主意“殉情你琢磨琢磨,人家太宰治是怎么殉情的凭借自身忧郁的魅力和女朋友共赴黄泉,重点突出一个心甘情愿。你觉得我会心甘情愿陪你一起死吗”
孔缺微笑道“你可以试试。玩游戏,总会有输赢。”
方满对自己非常自信,“一年,如果我没有和你殉情,你就永远别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你接受这个条件,我就和你玩。”
孔缺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推了个空,他这才注意到他的眼镜丢了,鼻梁空空的。
方满激将道“犹豫什么,不敢”
孔缺笑了笑,道“那就按你说的玩。”
方满简直不敢相信孔缺这么好说话,确认道“所以你现在不打算杀我了,对吧”
孔缺微笑点头,“对,下次你看见我,不用跑了。”
方满紧绷的背稍缓,一放松下来,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道“那只手,你什么时候处理”
孔缺道“现在吧。你回房间,把礼盒扔下来给我。”
比起孔缺跟他回房间拿礼盒,这个操作显然更加让方满有安全感,方满没有任何异议,湿哒哒地回酒店房间,透过窗户,孔缺依然站在雨里,笔直一根。
方满用丝带将礼盒牢牢缠紧,绑了个特别牢固的蝴蝶结,朝着孔缺投掷过去,他没有躲,用手杖一挑,稳稳挑中蝴蝶结的小翅膀,动作轻描淡写又很漂亮。
方满心想,如果是他,一定会躲得远远的,等盒子落地再哒哒回来捡,不会像孔缺这样接得如此浑然天成。方满在心里感叹,孔缺真是一个把装逼两字刻在dna里的男人。
孔缺优雅地朝方满挥了挥手,手指上勾着的口罩像一面黑色的小旗。
他口罩什么时候落孔缺手上了
方满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感觉平时戴口罩的地方痒痒的,他低下头,眼角的余光忽的瞥见了一抹银光。
是孔缺的眼镜。
在两人下落时甩在了空调外机上。
“喂”方满正想叫住孔缺,抬头一看,孔缺已经没影儿了,街道上空无一人,唯有雨线如银丝般在光下掠过。
方满拿铁丝将眼镜勾进来,尝试着戴了戴。
有点紧,箍得慌,大概是因为孔缺的脸比他小。
“没度数嘛是个装饰。看不出来,鸟似的,还挺精致。”
方满撸下眼镜,随手将它压放在了孔缺送来的玫瑰花瓣以及surrise卡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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