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满在爬山的时候琢磨出一套赵诺泓保命攻略, 要尽量避免他自己, 孔缺,赵诺泓处于同一空间内。其次,他得时刻当孔缺的大腿挂件, 盯着孔缺还不够,得哄着, 不能让腥风血雨的浓度超过闸值。
方满一把揽过孔缺,淡淡道“诶,你别往我家小缺跟前凑, 就我俩这关系,你还指望他对你有什么好脸色啊差不多得了, 离远点儿。”
赵诺泓脸色难看“你和他说了”
方满没理,硬是凭借自身体重优势拉着孔缺的手往楼上走,“小缺er, 走走走,洗澡去,我都快析出盐晶来了。”
赵诺泓转头, 方满亲密地揽着孔缺肩膀, 半边身子都挂在他身上, 显得两人亲密无间。
赵诺泓想,孔缺真的是方满经纪人吗方满连行李箱都舍不得让他拿, 而且孔缺看他的眼神明显是嫉妒, 他会不会是方满的男朋友
这个猜测让赵诺泓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晚上睡觉, 他辗转难眠,往事历历在目,每一帧都与方满有关。
赵诺泓第一次见方满,是他去狗头侦探剧组试镜的时候,他迫切地想要拿到一个角色,哪怕是配角,为了防止意外迟到他去得非常早,但没想到他不是第一个到的。
等候室的沙发上瘫着一个人,他戴着黑色口罩,懒懒地端着手机玩游戏,玩的是神庙逃亡。
哪怕看不见脸,赵诺泓也能判断他的外形条件堪比顶级男模,以这样烂泥似的姿势瘫着,小腹上竟没有一丝赘肉突出,长腿在地板舒展开,两只脚抖啊抖,一会儿摆成“v”,一会儿摆成“八”,悠然闲适。
应该挺有实力的,排除这人的衣着,他穿的限量版aj,也够赵诺泓半年开销了。
赵诺泓局促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他紧盯手机头也不抬,飞快道“诶,您好。厕所在西边,出门直走,到114号房往左拐。不用谢。”
赵诺泓无法理解这个人是怎么知道他想去厕所的,总不能是推理出来的吧
去厕所的路上,赵诺泓心里涌起强烈的危机感,这人的气质和狗头侦探的主角苟探太像了,飘逸冷峻,一股子“爷味”,洞察力高得让人不敢靠近。
赵诺泓大一就签了公司做练习生,如今是第五年了,唱跳出不了头,转而演戏,他的经纪人好不容易为他争取了这次男主角的试镜机会,他来之前还算有信心,见了“口罩男”之后突然没底了。
试镜结束后,赵诺泓不抱希望地准备坐地铁回家,他的经纪人打电话来,说制片人想约他吃个饭,暗示他穿得好看点。
这个行业,总有些见不得光的腌臜地方。赵诺泓受够了糊穿地心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受够了狭窄的出租房和满地爬的蟑螂,受够了亲戚的闲言碎语。
最重要的是,他的肾发育不良逐渐走向衰竭,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他慢慢成长了,错过了这个机会他可能永远不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就算制片人想睡他,他也认了。
结果,制片人真的想睡他,还叫了其他人一起。
赵诺泓临时后悔,夺门而出,他被灌了很多酒,跑也跑不快,没跑多远就被追上。
那干瘦的中年男人扶着他,朝他热烘烘地喷酒气,“跑什么,刚不还答应得好好的,哥哥们体谅你第一次,会轻点的。”
“孙总,放了我”赵诺泓眼泪糊了满脸,“人太多了,我受不了这个,孙总,求你了,我不做了”
孙总冷冷一笑,示意助理把他扛进去,“都出来做男婊子了就别挑三拣四了,老实点,里面的人你得罪不起。”
两个人一人抓着他的脚往房间里拖,他就像在流沙里下沉,无论他怎么挣扎都不可能挣出去,只会越陷越深。
赵诺泓用力扣着地毯,只想晚一些坠入地狱,模糊的视线里,一双眼熟的aj逐渐清晰。
“哟,孙总”
“方少”孙总瘦巴巴地脸上笑出几道褶子,“好巧,你怎么在这”
方满道“不巧,这会所就是我家开的,下面人看您在这强抢民男,打电话问我怎么办呢。”
既然方满出现了,就说明他打算救下他。
孙总道“方少,这种事你应该也见多了,是他自愿过来的,可不算强抢,到时候他反过来还得怪你碍他好事呢,吃力不讨好。”
方满“孙总啊。我告儿您,我今个就要把他带走,您拦不着。”
方满说孙总的腔调,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听在他耳里发音像“孙子”。
孙总沉下脸,道“方满,你犯不着为了这么一个下贱东西和我翻脸,连你爷爷都要敬我三分。”
方满嗤笑一声,道“您要真觉得这算翻脸,那就翻呗。”
孙总怒斥“你别忘了你电影是谁投资的你就不怕我撤资”
方满拽拽地摊开手,道“爱撤不撤,您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啊我像差钱的样子么”
两人应该还说了什么,赵诺泓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最后孙总被气走,方满蹲下来扶起他,摘下口罩,对他笑了笑。
“没事儿,振作点。”
方满笑起来的时候,锐利感减退,蜂蜜色的眼睛温润澄澈,皮肤白得发光。那年方满22岁,凭借南宫青这一角色爆火,被粉丝戏称为“拍戏失败就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的大少爷”、“行走的玛丽苏男主顶配”、“导演圈颜值天花板”。
赵诺泓以前一直觉得他们夸张了,见到本人后,才知所言非虚。
他抓住了方满的手腕,就像抓住了光。
他记得方满在片场时运筹帷幄的样子,他盯着监视器的样子像手握日月的君王。
他记得方满陪他做肾透析,四处奔走为他找肾源,似乎只要有他在,所有的事都是小事。
方满照耀了他的前半生,他就像他理想中的自己,少年意气,勇敢无畏,永远心怀希望,永远淡定从容。
赵诺泓暗恋方满四年,和方满确认关系的短短三个月就像一场美得不真实的梦境。自那件事后,方满渺无音讯,他日日夜夜地幻想再次和他见面,他一定要和方满解释清楚,他不是故意的。
五年了,赵诺泓眼眶发热,伸出手抓了抓夜灯的光,喃喃道“就算你身材走形了,我也爱你我的宝贝。”
昔日意气风发的大少爷,如今长成了大爷的形状。
方满洗完澡出来,穿上裤衩,踩着人字拖,往床上一瘫,软嘟嘟的肚皮垮下来,瘫了一会儿,方满拧开保温杯,吨吨灌了几口。
方满咂咂嘴赵诺泓好烦。
严格来说,赵诺泓长得挺符合他审美的,宽肩细腰大长腿,笑起来脸上还有小酒窝。一股子山茶油的味道,刚开始不喜欢,闻惯了也还好。
赵诺泓是方满初恋,也是他一手毁了异类,说没有恨过他,是不可能的。
异类凝聚了方满太多的心血,他在里面以他父亲为原型塑造了一个平时不着调关键时候意外靠谱的刑警,爷爷自父亲殉职后就一蹶不振,这部电影至少给了他一点盼头。
为了让爷爷早日看见异类,方满拍得很赶,导致期间出过一场重大事故爆破戏出了意外,一个特技替身演员当场被烧成重伤,送到医院抢救,交费时方满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个替身演员没有救回来,他的名字叫关明。
关明因为外形条件不好,当了十年替身,最大的愿望是能当一次男配。
如果他能把爆破点再检查一次,如果他不为了追求刺激的画面执意要拍爆破戏,关明就不会死。
这对方满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的爷爷也熬不住了。爷爷在弥留之际,摸着他的头,依然不放心地呢喃。
“小满知道你为什么总拍烂片吗你的主角太顺了,活梦里似的。可爷爷喜欢你拍这样的片子,说明爷爷没让你吃苦。”
“爷爷不想死好想再照看你一段。可我,要去看你爸爸啦。”
“拍电影别拍自己,拍众生。任何艺术都一样。”
方满顶着巨大的压力和痛苦拍完异类,这期间接受了赵诺泓的表白。
异类上映,好评如潮,狗仔拍到了赵诺泓亲他的照片。
他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和赵诺泓闹分手主要是被人骂烦了,他不想出柜就把消息压下去,方满准备第二天和他道歉,可是赵诺泓半夜发了一篇控诉他潜规则的长微博。
竞争对手落井下石,电影全网撤档,违约金还是其次,这部电影寄托了太多人的心血,如果不被看见,就相当于从来没有存在过了。
方满到处跑关系,混迹于他最厌恶的酒肉饭局,在他的嗅觉被烟熏废之前,电影终于有了一线生机。
但是要重新上映,就必须删掉一个反派角色的戏份,上面的话是,这个人亦正亦邪,容易造成政治分歧。
这个角色的动作戏是由关明演绎的,而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方满坚决不删,在饭桌上撒了一通酒疯,直接蹿上了桌子,以酒瓶作话筒,噼里啪啦地把自己和标准模糊的电影审核制骂了一通。
“我就不删”酒瓶砸地,两声脆响,玻璃和梦碎了一地。
这一声叫喊穿越五年的时空在耳边响起,方满从床上惊醒,转头四顾,才逐渐想起自己在哪里。
方满有些恍惚,他至今不为当年的决定后悔,可是午夜梦回,心里还是会有疙瘩,他永远愧对参与了电影制作的每一个人,愧对爷爷和爸爸的在天之灵,更愧对自己。
接着,方满听见肚子咕噜噜的声音。
他吃饱的时候就没做过噩梦
方满呼哒哒地打开门,准备去厨房抠点东西吃,想了想又停了,准备先和孔缺报备一声。
一方面是因为他一个月拿孔缺八十万的基础替身费,合同都签了,胖成这样确实有点对不起他;另一方面,孔缺喜怒无常,又神出鬼没,要是被他发现背着他偷吃,后果不堪设想。
方满闻着味朝孔缺房间走,正见虔天意慢吞吞地从孔缺房间出来,一瘸一拐的,时不时捶捶腰,似乎刚刚和孔缺进行了不可描述的运动。
难道,虽然对玉米塞菊花有着突破底线的魄力,但孔缺其实是1
看虔天意走路发颤的样子,孔缺的技术似乎不太好。
“虔天意”方满低声叫住他。
虔天意缓慢转身,声音沙哑道“方导。”
说着,虔天意以05的倍速在脸上浮现出一个“你也来侍寝啊”的迷之表情。
方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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