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小说:我在开封府坐牢 作者:鱼七彩
    崔桃本来听说自己是自由之身了,挺开心。她眼睛里刚泛起笑意,忽听韩琦提及崔茂,愉悦的情绪便戛然而止。

    “他人在哪儿”

    “相府,吕公弼捎话说一个时辰后来这里。”韩琦告知崔桃,这已经是半个时辰前的事了。

    崔桃哭丧着脸靠在桌子上,声音凄凄惨惨戚戚道,“我不想跟他回去,跟他回去肯定没好事。上次他来,我正落难,就没见他对我有那么一丝丝心疼。”

    韩琦;“但如今”

    “但如今他见我将功赎罪,就来利用我了我可不信他会一朝性情大变,对我改观。上次来的时候,怎没见他去的相府,如今去了,为何怕是发现我这个不入流的女儿还被吕二郎惦记着,值点钱了,凑合用

    只怕他听说我这段日子我在开封府做验尸的活计,还会忍不住嫌我呢,在那些书香世族的斯文清贵人眼里,这就是个下三滥不入流的营生。”

    崔桃语调悲伤地截话,跟韩琦发了一连串牢骚。

    韩琦静静听着,修长如玉的手按在一本厚厚的簿册上,本来一直未动。但在听了崔桃这番话之后,他翻开了簿册后面几页,提笔对着誊抄。

    崔桃说完后,见韩琦居然是这么一副反应,凑到桌案对面,蹲下身来,下巴卡在了桌案上面,像个可怜兮兮的小孩子一般,仰眸看着桌对面的韩琦。

    “韩推官不打算管我了么”

    “管你什么,你是崔茂的女儿,百善孝为先。你既已恢复自由之身,他令你归家,你岂有不归家的道理。”韩琦声音冷静,语调徐徐,不带有一丝情绪波动,好像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不甚关心的样子。

    崔桃诧异地看着韩琦,“亏我这段时间那么努力协助韩推官,破获了那么多案子早知道我还不如不那么尽全力了,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完全被赦罪的下场。”

    崔桃措辞有些有趣,被赦罪的好事儿如今居然被她形容是下场。

    韩琦哼笑一声,不予置评。他飞快地誊抄完一页之后,就开始誊抄下一页。

    崔桃见他真的在忙,似乎真的没心思管她的事,丧气地叹了口气,便瞅了瞅韩琦在写什么紧要的东西。

    誊抄的是府库簿册,内容有各类物品的名录、数量和经办人等等。

    崔桃吃惊地不已地再看向韩琦,就这就为抄这他居然懒得搭理她如今她居然都不如一本府库簿册

    重要

    “大人你变了,没以前好了,以前你虽然性情冷淡,可好歹还有点良心,做人还有一丢丢热度,讲人情味,现在是什么都没有了。”

    崔桃甚至觉得,她之前给韩琦做的那几顿饭菜都白瞎了,好想让他现在就把吃过的东西都给她吐出来。

    “冷情薄性”崔桃不忘最后用四个字来做一下经典总结。

    韩琦专注写完最后一页之后,便将被誊抄完的旧簿册摆放在桌角。

    “原来你心里这么想我。”韩琦放下笔,才看向崔桃。

    崔桃本来理直气壮的,对上韩琦的眼睛之后,她发现对方比他还理直气壮。或许是因为她突然修养变好了,觉得自己当面说人坏话确实有点不讲理,所以她在跟韩琦的对视中,主动败下阵来。

    “这是我自己的家事,倒是不能因此迁怒韩推官,刚才措词不当,是我不对。”崔桃打蔫地道歉。如果她有一对兔耳朵,此刻一定会可怜巴巴地耷拉下来。

    “他是你父亲。”韩琦又重调了一遍。

    崔桃明白,在古代封建大家族里父亲是天,不仅掌握着子女的人生,决定他们的婚嫁,甚至还有杀子权。她就算是哭着喊着不同意,也没处说理去。女子嫁前从父,嫁后从夫,这是根深蒂固的思想,也是根深蒂固的礼制,告到官府只会闹笑话,没人会为她主张。

    正因为这样,她更不能在这种时候回崔家。现在她刚被赦罪,还没有根基,进了对方的地盘,大概率会任由人摆布。硬,倒是也可以打赢,但是太憋屈耗时不够爽,所以现在不是最佳时机,且等等最好。

    “不然我再犯点罪,就有继续留在开封府的理由了。再说幻蝶的案子,除了我府内也没有别人懂幻术。如果不拆破凶手耍的戏法,下次再遇到凶手,只怕还会眼睁睁地让他在大家面前逃脱。”

    崔桃游说韩琦留下自己的同时,不禁在心里唏嘘,原来完全被赦罪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你的罪名本就在反复议定之下才得以赦免,若再犯,不论罪名大小,被人拿了本性难移的把柄攻讦,新旧罪名并罚,再定你死罪都可能。”韩琦反驳道。

    这方面崔桃倒是欠考虑了,她忘了这年代大家很喜欢拿人道德品性说事儿。别说她一个囚犯了,就是士大夫家里头有谁干了什么缺德的事儿,还不涉及到犯法的程度,都有可能被一群嘴贱的文官吐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那我好像只能回去了。”

    反正没有她打不赢的仗,只可怜她不得休息的机会,刚从一个火坑里跳出来,又要跳进一个更大的火坑继续战斗。

    崔桃叹毕,发现韩琦的表情有变化,恍然才反应过来。明明一开始韩琦告诉她崔茂来接她消息的时候,他眼睛里情绪是有波动的在,可是后来听到她明确表态说不想回去的时候,他就开始变得异常淡定了。

    呵。

    在韩琦正要出声之前,崔桃猛地站起身来,徘徊两步,背对着韩琦道“既然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我认命了至少这次我是无罪之身,不至于给崔家太丢脸。回了家之后,大概只能遵从父命嫁给吕公弼了,虽然我不心悦他,但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勉强跟他过荣华富贵的日子了。这段日子以来,多亏韩推官的照料和帮忙了”

    崔桃说完这些,就可怜兮兮地吸了两下鼻子。

    从韩琦的角度,他只能看到背对着她的崔桃,似乎在瑟缩着身体,伤心地哭泣。

    韩琦倒没料到想来满肚子鬼主意又古灵精怪的崔桃,会这么快就为这事伤心。他本只是想看清楚她的态度,毕竟她有过跟吕公弼几乎要订亲的过去,算上崔吕两家的亲戚交情,如今也很容易成事。若她态度不明朗,他一个人再有心也是徒劳。

    “若不愿,便别勉强自己。”韩琦走到崔桃身边,递给她帕子。

    崔桃闷闷地低着头,还是哭泣状。当韩琦到她身侧的时候,她就立刻转身,保持自己背对韩琦的角度。

    “我是不愿,不想勉强自己,可现在不是没有办法了么但凡有第二条出路,我也不会跟他回去。韩推官也再三跟我强调了,他是我父亲,我如何能反抗得了父权”

    “先国后家,故而父权不算什么。”韩琦声音放低,温柔了许多,他又一次把帕子递给崔桃,“别哭了,此事我会帮你解决。”

    “既然能帮我解决,为何一开始不说”崔桃扯过韩琦递来的帕子,在眼睛上揉了两下,象征性的把眼睛揉红了,才去愤慨地看向韩琦。

    韩琦扫崔桃一眼,眼睛里原本关切情绪顿时消散全无。

    “假哭。”

    崔桃一笑,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心窝,“可这里确实疼了,还以为韩推官不在乎我了呢。”

    韩琦闻言,立刻睨向崔桃。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暧昧的氛围,此时的崔桃却仿佛感觉得不到一样,转身去倒了一杯茶,给韩琦送来,笑问他到底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主要是事发突然,打得人措手不及。倒不知道韩琦在得知消息后的前半个时辰,能及时想到了什么应对之法,崔桃对此很好奇。

    “它。”韩琦示意崔桃去看那本旧的府库簿册。

    崔桃将这簿册捧起来翻阅一番,还是疑惑。

    这时候,王钊二次搜查完了陈善明的米铺,兴冲冲带着属下抬了两个木箱至院中,便跑来跟韩琦复命。

    “想清楚。”韩琦嘱咐一句崔桃,便去应对王钊。

    崔桃明白韩琦这声嘱咐所蕴含的意思。若接受了他的提议,便无异于做出了一种选择舍了嫁给吕公弼的好机会。

    看来他对她过去和吕公弼险些订亲的过往,怕是有那么一点在乎的,不然他不会在刚刚特意再嘱咐她一句,要她想清楚。

    这三个字,真是越品越有内涵。

    想清楚,选择谁。

    想清楚,放弃他。

    想清楚,选择我。

    这男人不是一般的腹黑。

    崔桃随即走到院中,跟众人一起查看王钊从米铺那里搜来的小玩意儿。

    崔桃在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找到了一卷鱼线。这种线从是蚕体内两条弯曲的绢丝腺内获取丝浆,然后拉成单股细线,晾干后就成了鱼线,非常结实,耐水耐磨。

    这么多鱼线,如果专门用来钓鱼的话,怕是一辈子都钓不完,应该都是用来做幻术道具和机关的。

    王钊将他搜查到的那半片蝴蝶翅膀递给崔桃。

    因为是重要证据,王钊很小心的包在了布帕之内。

    崔桃拿起来,在阳光下观察,蝴蝶画工精美,颜料上色均匀。特别是这种纸,薄如蝉翼,摸起来却有些光滑。手感上虽然跟真蝴蝶翅膀有差异,但大小比例跟真蝴蝶翅膀却一样。捏住一角,随着微风轻轻吹拂,这薄薄的翅膀就会抖动,近看有破绽,超过一丈的距离来看,几乎是看不来了。

    崔桃询问当时亲眼见过陈善明幻蝶消失的王钊等衙役,那些蝴蝶到底是如何出现,如何消失。

    王钊便和当时目击的衙役细致地跟崔桃讲述。

    “我们追他到后院的时候,他就站在后屋的门口,人突然停住了,转过身来对我们笑,那笑很诡异。他还张开双臂,我们以为他要反抗,便停下来抽刀应对他。”

    “然后我们就突然见他满身都是蝴蝶,大家都受惊不已,正奇怪怎么回事的时候,那些蝴蝶突然散开,人乍然就不见了。”

    幻蝶之术终究就是魔术的一种,不论是什么类型的魔术想要成功展现,必须要满足一定的环境条件才可以,而且道具也要准备到位。

    崔桃在询问细节,确定了一下距离,当时衙役们都距离陈善明至少三丈远。陈善明人是站在门口,但是位于在屋内的门口处,而不是屋外的。这就有本质的差别,屋外的话,他除了身后,左右两侧都暴露在他人的视线范围内。但在屋内就不同了,王钊等人只能从正面去看陈善明,陈善明的左右和身后侧都可以耍猫腻而不被发现。

    崔桃做到心中大概了然,等明日去杂趣楼观看简明月的幻蝶的时候,便也知道从何处着手,容易识破这幻蝶之术。

    王四娘这时候欢欢喜喜地过来了,手里端着一小盘蜜饯。

    崔桃一瞅见有好吃的,都不用等王四娘叫她,就凑过来问是什么东西,乍瞧像是白梅子肉,有小片殷红色的东西拌在其中,也不知是什么佐料。

    王四娘跟崔桃道“方厨娘特意送来给崔娘子的,我忍不住偷偷尝了两块。天呐,可真好吃”

    王四娘让崔桃快尝一尝。

    盘子边儿已准备好了竹签,可见王四娘在这方面还算心细。崔桃自然不会客气,立刻就用竹签扎了一颗梅肉品尝。酸酸的,也蜜甜,有清新的梅子味儿,也有酒味,最难得的竟然还有淡淡的梅香。崔桃这才反应过来,粘在梅子肉上的殷红物应该是红梅花。

    吃这味蜜饯的时候,便仿佛徜徉在雨后的梅林之中,四处是清新之色,所闻到的皆为清新的味道,忽一阵风拂来,梅香四溢,有无数红梅花瓣洋洋洒洒从天空中飘落白梅和梅花本不是同一时节的两种东西,却可以如此美妙地融合在了一起,相得益彰,令味道更佳。

    “好吃,这叫什么”崔桃又扎了两颗梅肉送进嘴里。

    “呃”王四娘挠挠头,一本正经地跟崔桃道,“方厨娘跟我说过叫什么名字的,但我当时正好在尝一颗,光顾着惊讶了,就没太记住,好像叫什么梅花来着。”

    崔桃敲一下王四娘的脑袋,“好吃更该记住,不然下次那哪还有机会继续吃”

    王四娘嘿嘿笑,努嘴朝韩琦所在的房间示意,“也不怕,还是有人可以再问的嘛。”

    崔桃跟着朝屋里望一眼,转头再瞧王四娘,居然跟着王钊他们一起走了,几个人还在聊汴京城内谁家的酒最烈最便宜。

    崔桃再扎了两颗蜜饯送到嘴里吃。倒不知那个张昌跑哪儿去了,平常每次来找韩琦都少不了见到他的身影,可这会儿大半天都过去了,也没见着他人影。

    崔桃端着蜜饯盘进屋,见韩琦正在整理他刚才誊抄完的簿册,顺手又扎了一颗蜜饯送进嘴里。

    韩琦抬眸看一眼崔桃。

    崔桃嚼了两下之后,嘴巴不动了,忽然有几分不好意思,因为这一大厚本的簿册韩琦都是为她而抄。人家在忙着干活,她在忙着吃东西。

    “方厨娘送来的,这叫什么名儿怪好吃的。”崔桃缓解尴尬地问。

    “蜜渍梅花。”韩琦答道。

    “好名字。”有梅有花,花还是梅花,全部统筹概括了。

    韩琦垂眸将手头的东西整理好后,伸手要去拿信,忽然发现竹签的一头扎着梅肉,被送到了他嘴边。

    韩琦目光微微停滞,随即扬眸看向崔桃。

    崔桃则单纯地回看着韩琦,倒也没有什么害羞之色,似乎只是单纯地想让他尝一口蜜饯。

    韩琦复而垂下眼眸,执信的手也停滞了。

    崔桃又把插好的梅肉往韩琦嘴边在凑近了一下。

    韩琦能清晰地闻到蜜饯所散发的清甜味道,他缓缓地张了口,终究还是将竹签上的蜜饯咬了下来。咀嚼地非常缓慢和斯文,全程没有看崔桃一眼。

    崔桃却看着韩琦,而且丝毫不漏地将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害羞了。

    “多谢六郎帮我。”崔桃特意跟他这样道谢。

    韩琦听她再次唤六郎,喉结微动,咽下了嘴里的东西。酸酸甜甜的味道滑过他的喉咙之后,却好像没落入腹中,而是到了她心里。

    崔桃转身凑到南窗边儿,边继续吃盘子里剩下的蜜渍梅花,边往窗外看。

    时候差不多了。

    这想法刚在她脑中闪过,那厢就见张昌匆匆赶来。

    崔桃赶紧一口气把盘子里的蜜渍梅花都吃完,然后将空盘子放在窗台上,用帕子擦了擦嘴。

    “人来了。”张昌进屋便道,他转眸见到崔桃也在此,似乎是早料到了,也不意外。

    崔桃对韩琦点了下头,便拿着桌案上的簿册离开了。

    片刻后,就听外头有小吏通传了崔茂和吕公弼的到来。韩琦等了片刻后,才起身去了侧堂见二人。

    崔茂和吕公弼刚落座,见韩琦来了,二人同时起身,也同时往韩琦身后望去,却没看见崔桃跟在他身后,俩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失望。

    崔茂当即道明来意,“既已被赦罪,今日崔某便特意前来领她归家。”

    韩琦淡淡应承,请崔茂先喝茶。

    吕公弼见韩琦没有立刻差人去叫崔桃,有些等不及了,问韩琦“莫非她此刻不在衙门我听说开封府最近又有新案子了”

    吕公弼的言外意思,自然是想问韩琦是不是又派崔桃去查案了。

    崔茂一听此话,便立刻蹙眉,叹道“女子抛头露面,出入死人之地沾染晦气,成何体统。”

    “人此刻在衙门,”韩琦解释道,“还未及跟她说赦罪一事。”

    吕公弼愣了下,本想质问韩琦为何到现在还没说。可转念想,他虽知道这消息有两日了,但韩琦才收到批复的折子不久,因公务繁忙未及立刻去跟崔桃说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倒显得他们有些着急了,韩琦必然料知他们早就知道了消息,这会儿才会掐着时间赶过来找他。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谁又会愿意自家女儿一直留在衙门里坐牢,着急接人回去也是情有可原。

    吕公弼就请韩琦尽快将人唤来,“姨父想早点接她回家,家里人足有三年多没见过她了,都盼着这一日,还望稚圭兄能体谅他们的境况。”

    崔茂附和。

    韩琦就打发小吏去叫人。

    没一会儿,却见开封府的仓曹参军周初锴气冲冲来找韩琦。

    “韩推官,今儿我来要讨个说法。”周初锴怒气很盛,屋里所有人都察觉到他很生气。

    崔茂和吕公弼是外人,自然不好多嘴,只默默旁观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故”韩琦不解地问。

    周初锴招呼身后的小吏把他手上的东西拿给韩琦瞧瞧。

    只见小吏手捧着一本烧了大半的簿册,只有书脊上角完好,其余残留的部分,都已经黑了,倒是能依稀看得到上角完好的部分残留几个字,封皮处则只残留了仓字的上半截。

    “韩推官的人在档房焚烧无用的文书,却误将我仓曹府库簿册给焚毁了。库内一应粮物、数量多少都记录在这上头,只此一本,现在烧成这样子怎么办”周初锴十分不满地质问,气得还用手拍了拍那残缺的簿册,这一拍还有不少黑灰落到了地面。

    韩琦令张昌去查怎么回事,又请崔茂和吕公弼们稍作等待。

    崔茂自是明白不能耽搁人家处理公事,忙点头应承,请韩琦先忙。

    随后,王四娘、萍儿就陆续进屋了,王四娘手里还捧着一个铜盆,盆内有不少灰烬,依稀可见有几角烧剩余的纸。

    “是她们干的”周初锴立刻愤怒地指向王四娘和萍儿三人。

    “周仓曹,咱可得讲理啊,这簿册你自己没管好,搞得我们误烧了,怎么能算我们的错。”王四娘反驳道。

    萍儿道,“我们不过是领了活计,去档房内帮忙烧无用的文书。那些文书都在地上堆好了的,被告知只管烧了就是,没动任何别的东西。周仓曹乱放东西怕担责,是人之常情,可也不能乱往别人身上推呀。”

    “这怎么是我乱放东西,档房我半年都没去过了。今儿若不是我的属下偶然看到你们烧了我的府库簿册,我怕是还不会去呢。”周初锴随即拱手,请韩琦评理,“属下特意问过了,今天的府库簿册是韩推官讨了来,还请韩推官给个说法”

    到这时候,崔桃才在一名小吏的带领下进屋。

    吕公弼和崔茂本打算叫崔桃过来,忽听韩琦突然质问崔桃簿册的事儿。

    崔桃好像这才恍然想起来,拍大腿一下,然后忙行礼向周初锴赔罪,“是属下粗心大意,犯大错了。之前韩推官命我归还簿册,半路我见王四娘和萍娘子去烧文书,就跟着她们说了几句闲话,结果就忘了,该是把簿册放到了那些待烧的文书和账本之中。后来我就走了,想来她们二人烧的时候也没注意看,就直接投进了火盆里了。”

    案子破了,周初锴气愤得拍拍手,问韩琦这账该怎么算,全府就这么一本簿册,里面详细记载了仓曹府库所有的东西。

    “有簿册,才有数。如今都没了,怎么看怎么查怎么有数”周初锴表示,如果重新清点一遍的话,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精力,却也不是不可行,但这事儿却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仓曹的人因为崔桃随手一焚,就要忙上好久,去哪儿说理去。

    崔茂和吕公弼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崔桃身上,吕公弼有意帮崔桃的忙,想出人帮忙清点,挽救崔桃的错误。却被周初锴一句给否了,表示开封府的府库,绝不能由外人来盘查,否则这事儿就成了他的失职。

    崔茂则因为崔桃犯此错误,叱骂她丢人,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女儿。当初不清不楚地离家出走,后惹了大案坐牢,给崔家丢尽了脸。再之后她总算有几分能耐,将功赎罪了,找回了点脸面,结果如今又犯下这样的大错。叫他和整个崔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吕公弼忙请崔茂息怒,他几度欲言又止,很想告诉崔茂,崔桃当年并非离家出走,她是被劫持。可崔家的事儿还没查清,崔家还有个人没揪出来,他承诺过崔桃不说,他自然不能言而无信。

    崔桃听着崔茂的谩骂,低头不吭声。

    周初锴见崔茂比自己骂得很,也不吭声了。

    “周仓曹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才会满意”吕公弼问。以他宰相之子的身份,他相信周初锴会给他一个面子。

    “既然是吕二郎为她求情,那我也不好说什么,这事儿便算了吧。”周初锴无奈地叹口气道。

    “自然是不能算了。”韩琦淡声道,“谁犯的错,谁领罚,谁补救。”

    说罢,韩琦就看向崔桃。

    吕公弼闻言,忙道“可她”

    “三位御史正在包府尹那里做客,吕二郎可要想清楚,今日这遭求情最后是否真能帮上忙。”韩琦扫了一眼在场众人,门外还有好几名正待命的衙役和小吏。

    吕公弼也瞧了瞧四周的情况,明白这场面这多人,秘密肯定是保不住,自己如果硬揽事儿,会给他父亲添麻烦。

    崔茂这时拉住吕公弼,皱眉道“不必为她如此,用不着,不值便听韩推官的意思,叫她自己补救自己的错处去。”

    一直低头装认错状的崔桃,听崔茂当众人面这么说她,差点没忍住。

    韩琦便令崔桃担起责任,将府库所有物品一一清点记录清楚为止。

    这一句话乍听倒是简单,殊不知着开封府的仓曹府库里有多少东西,在场的只有韩琦和周初锴最清楚。毕竟是大宋都城,全国排第一的府衙,东西自然多。包括粮草在内,还有数以千计甚至万记的各类其它东西,且不说别的东西了,只墨和砚这块就近百类,并且每一种记载的时候种类、数量、出处和所放的位置都要列清楚。

    但是没在开封府当过官的人,自然是不太清楚具体情况,比如吕公弼和崔茂。他们都料到库房的东西应该挺多,却也以为不过清点几日就完毕的那种多。

    韩琦问周初锴,对这处置可还满意。

    周初锴却没应承,而是询问看向吕公弼“倒是可以,不过若吕二郎觉得这处置不合适,不用了也行。”

    吕公弼也意识到自己的求情,令周初锴开始顾忌他的身份了,反而更加警惕了,觉得自己不好给父亲添麻烦。毕竟他如今跟崔桃的婚事,他母亲还是不愿意的。若再因为崔桃的事给他父亲增了麻烦,只怕阻碍会更多。

    “即是她该负的责,周仓曹倒不必为此顾忌。”晚两日离开开封府罢了,倒也不是不能等。

    “好,那这赔罪书可少不了,这事儿责任不在我。”

    崔桃便写了赔罪书给周初锴,周初锴这才消停了,跟众人告辞。

    韩琦随后也告辞,给崔茂和崔桃父女相聚的机会。

    当屋子里只剩下崔茂、崔桃和吕公弼的时候,崔茂蹭地起身,抬手就要朝崔桃脸上打。

    “你个混账东西,你到底要给我惹多少事”

    “若嫌我碍眼,何不写下一纸文书,和我断绝父女关系。”崔桃憋很久了,乍然抬眸看向崔茂的时候,目光里透着冰冷的犀利。

    崔茂怔住,被崔桃这般冷静的眼神儿给吓了一跳。

    吕公弼随即意料到事情哪里可能不对,瞧她这态度,刚刚发生的事怕不像是一个无意间的错误

    崔桃犀利的目光随即扫向吕公弼。

    “上次跟你讲明白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你当你通消息给我父亲,带我回家,一切便都会如你的意了”崔桃反问吕公弼,“我的意呢,谁在乎过打着心悦的幌子,行自私自利之举。你比我道貌岸然的父亲,只好了那么一点点。”

    崔茂立刻气得吹胡子瞪眼,拍桌指着崔桃“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孽障,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难听么原来父亲也知道恶语伤人六月寒的道理我还以为你骂我,说我不值的时候,不懂呢。”崔桃接话道。

    “你”崔茂气得脸色通红,以至于咳嗽了两声。

    “有说错么不过是直言无讳,在讲实话而已,向来我小时候父亲也该教过我做人要言行一致吧。坐大牢的时候,没见您老问候一句,甚至连我能不能吃到饭、会不会饿死都不关心。如今我将功赎罪,不坐牢了,有用了,又假装慈父地过来接我。再见我再犯错,又翻了脸,何其讽刺。”

    崔桃反问崔茂可知什么是父爱,什么是亲情。

    “你荣耀时便巴结讨好,你落难时便弃若敝履。这不是亲情,也不是父爱,这比狐朋狗友泛泛之交还凉薄。”崔桃垂下眼眸,思量了下,复而看向崔茂,“由此看来,您对我母亲想来也没有多少真情。”

    对亲生女儿尚且可以如此无情,更不要是对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妻子了。自私的人只要自己的感受和脸面,没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看不出什么,有事了,才晓得患难见无情。

    吕公弼被崔桃言语讽刺了一番之后,本来挺恼怒,但听她说了崔茂那一番话之后,他才恍然反应过来,确实如此。如崔茂这般的父亲,确实对崔桃没有多少真情在的,而他却在得知崔桃赦罪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把崔茂领了来,让她面对。

    可是她终究是崔家的人,难不成一辈子不回去

    “你这个孽障,你居然还有脸胡沁,忤逆顶撞自己的父亲当初的你娘生你的时候,真是该把你掐死的”崔茂要吕公弼把腰间的佩剑给他,今天他便在这杀了孽女,一了百了。

    吕公弼当然不会同意,忙拉住崔茂。

    “父亲最好乖一点,别再开封府大闹,没听韩推官说,那还有三位御史在包府尹那里做客呢您杀我,确系不犯法,可犯了名声也不好啊。名声不要了我可不会老老实实地甘心受死,在死之前,我定要把心中的不甘报复回去。比如跑出去疯喊,父亲为巴结权贵,比我屈从于吕二郎做妾。”

    崔桃退了几步,靠在门边,瞧她那样子,似乎随时都准备着要跑出去大喊。

    崔茂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特别是当她听到崔桃威胁自己的话。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是不是疯了我怎么可能让你给人做妾。”

    “反正怎么毁父亲名声,怎么能让外人听了之后深信不疑,我就怎么说。”崔桃无所谓道,“所谓的礼义廉耻,所谓的普世道德,在我这没有。我只懂得一个简单的道理,不论是谁,不论至亲至疏,别人敬我,我亦敬之,别人不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崔茂气得嘴唇惨白,抖着的手,指了指崔桃,正要再说话

    “父亲若不信,大可以试试。反心我牢也坐过了,脸面早就没有了,我没什么输不起的。”崔桃无所谓地对崔茂耸了耸肩,“烧府库簿册一事,已是我对外给父亲最大的体面。拿这个理由对外说,暂且无法接我回家,挺好的。”

    “崔桃,你不是要断绝父女关系么,行,我成全你。”

    “姨父”吕公弼忙劝崔茂三思。

    “行呀,那我要改姓韩。”

    吕公弼和崔茂一听韩,当即都震惊地看向崔桃,他们立刻都联想到了韩琦,莫不是

    “我要让韩二郎做我大哥,这世上真心对我好的人,大概也就只有姓韩的了。”崔桃决定再撒一点狗血进去。

    韩二郎崔茂疑惑了,据他所知,韩琦排行六。

    吕公弼却立刻反应过来崔桃说谁,狠狠皱着眉头,对崔茂解释道“她说的是韩综。”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点方,过两天要接受核酸检测了,本以为乖乖在家,疫情会离自己很远的,检测不到的

    s,我真心建议大家早上看,半夜的版本我因为崩了作息,没能及时修改,各种bug虫子有碍观瞻。对不起大家我很想努力调作息过来,可是不大行,这是个恶性循环,晚上睡不好,白天脑子浆糊,到了晚上才恢复精神休息一天肯定就能缓过来,但我还是想坚持,感谢能体谅这些的亲亲,还是对不住你们。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狼、一字秋鸿、哎一古、谷子、上善若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薇100瓶;、醉影30瓶;卖队友的小行家20瓶;鱼儿在飞15瓶;慕容绯衣14瓶;米、给钱谢谢12瓶;曳雾、小勺弯弯、境界的彼方、annieang、迦月、无端、鱼与茄子、二鱼、yii、果粒橙穿马甲、阳春白雪、谷子、嚟的栗子10瓶;芦荟8瓶;268203757瓶;清风徐来、道听途说的玲子、我想瘦十斤、21461923、hoareyou5瓶;咿呀咿呀呦、清醒与荒唐3瓶;tiaf、彷徨是不对1瓶;,,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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