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小说:我在开封府坐牢 作者:鱼七彩
    问题并没有疑惑多久。

    半个时辰后,深州真定府衙役急匆匆来寻崔茂禀告,府衙突然出现急案。目前已有十户人家报案丢失孩童,年纪均在六到八岁之间,为六男四女。

    这些失踪孩童的父母大多都是在做早饭的时候,留孩子在院里子玩儿,转头的工夫孩子就不见了,在附近找也没有找到。有三名同住在巷子内的目击者称,他们曾瞧见有男子抱着好似熟睡的孩子匆匆跑出巷子。因其走路时低着头,又有的孩子遮挡其半边脸,很难辨清容貌。但根据目击者形容这些男子的身形可断定,胖瘦高矮各有区别,并非为同一男子所为,所以作案男子至少有三名。

    居然劫持无辜的孩童来威胁他们,果然手段阴狠。

    韩琦面色沉冷地看着手上这封信,“不可能这么简单。”

    崔桃又看了一遍信上的那行字。

    的确不可能这么简单,信上根本没有约定见面的时间,由谁去,具体该如何交易。这不是单独约一个人那么简单,她要面对的是官府,不可能在点名了地点之后,一点要求不提,一点防备不做。

    怕只怕

    “出大事了”

    另一名衙役急急地跑来,有些脸红气喘,额头上都是汗,可见事情非常急,再瞧他眼神中流露出恐惧就知道也不是什么好事。

    “发现了两名孩童尸体。”

    崔桃阴下脸来,和韩琦互看一眼,彼此脸色都不大好。

    “这是她干的”崔茂惊得脸色惨白,慌张又暴躁,在原地急急地打转,“她怎么如此恶毒怎么对孩子下得去手我去见她”

    崔劳刚劝慰了一番崔老太太,请小马氏搀扶崔老太太回房。他转头折返回,听到这个消息,惊得呆立在原地半晌。幸而老太太现在被劝走了,才刚十名孩童被抓的消息已经令她老人家气得头疼犯晕,这要是知道两名无辜的孩子死了,估计会恨怒得气死过去。

    “父亲若要是去见她了,一定会被她再度耍得团团转。”崔桃冷笑一声,反问崔茂,他跟一个毒蝎子生出一个畜生的感觉如何。

    崔茂愣了一下,回看向崔桃的时候,他嘴唇动了动,终究因为愧疚,心虚地垂下了脑袋不吭声。

    “咱们现在要紧的是赶紧把问题解决,把那些还活着的孩子救回来。这事儿可不能再严重了,咱们崔家可不能背负着这么多条无辜孩子的性命啊”

    崔劳知道作恶的是地臧阁的人,罪魁祸首是他们,最可恶该杀的也是他们,可这事儿终究是跟崔家有瓜葛。崔家作为安平的大族,这做人做事可该讲仁讲义,不能牵连无辜,更加不牵连孩子的命。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求救地看向韩琦,请他一定要帮忙。这真定府所有的人包括他和崔茂等官员,都会配合行动,任凭差遣。

    “先验尸。”韩琦道。

    韩琦和崔桃随后就来到了抛尸现场,就在主干路街边的巷子口。

    这里不算偏僻,也不算引人注意。街边刚好有摊贩卖早饭,他记得他给客人盛馄饨之前,还见那巷子口空空,没人躺着。盛完馄饨之后,从他的角度就瞧见有俩孩子好像坐在那里,脚挨着脚。再后来他应酬了两名客人之后,发现那俩孩子居然大早上的一直坐在地上不动,也不怕着凉。摊贩就过去问候情况,这才发现者俩孩子居然死了

    因为街上人来人往,围观的百姓也比较多,暂且用草席盖住了。两名被害者分别为一名男童和一名女童,崔桃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俩孩子眼角的泪痕还在,身体尚有余温,显然刚死不久。杀人手法系扭颈致死,死亡原因为颈椎错位导致脊髓断裂。这种死法会令被害者产生呼吸抑制,同时因运动神经受阻而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力,不会有任何挣扎。

    手法干净利落,没留下任何线索。

    崔桃随即在其中一名身亡的孩童身上搜到了一封信。

    这一次信上写明了具体要求,要崔桃一个人带上崔柳,在明天凌晨寅时赴约清福寺,就在三年前她被劫持的那间净房见面。信中还特意强调,只要崔桃遵守约定,确系为单独一个人赴约,并且将崔柳完好无损地带给他们,他们便会放人,否则余下的八名孩子都会跟这两名被害孩童的的下场一样。

    “鼠心狼肺,凶残卑鄙”

    在两名孩子的尸体运回衙门之后,崔劳看了信上的内容,颤抖着嗓音暴躁地唾骂。他转而他便指着崔茂,更是狠狠地骂一通,怪都是他当年招惹了不该惹的人,害了崔桃,害了崔枝,如今又害死两名无辜的孩子。

    崔茂垂着脑袋受骂,一声都不敢吭。

    韩琦则一直凝眸看着崔桃,低声道“我先派人暗探清福寺的情况,再定应对之法。”

    “不能冒险,她杀两孩子就是为了警告咱们,如有任何异动她都会下手。一个人若狠辣到没有下限,正常有良心的人是不可能斗得过她们的。”

    崔桃说罢,瞟向那边突然打翻了茶碗的崔茂。他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这会儿正缩紧着脖子,处在惶惶不安中。

    崔桃这会儿只想冷静地思考应对之法,不大想看见闲杂人等,特别是碍眼的人。遂请崔劳带着崔茂先去安抚好俩名被害孩童的家属,虽然不管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人命损失,但能做到的补偿还是要尽量补偿他们。当然也要崔茂好生瞧清楚,他当年不负责任、自以为是的行径带来了多少严重的后果。

    其实细论起来,崔茂对崔柳有偏疼,却也不见得有多少真心,不然这么多年了,他身为亲生父亲,如何会一点都察觉不到崔柳的异常崔茂大概谁都不爱,他爱的只是自己的面子和感受,虚伪地假正经罢了,本质上毫无责任心。

    待人走之后,崔桃才觉得自在些。

    她饮了口茶,靠在椅子上,镇定情绪。

    韩琦默默看着崔桃,等崔桃思虑完了,转眸看向他的时候,他才拉住崔桃的手。他早想拉住她的手了,但碍于场合一直不对,不得机会。

    俩人随即默契地十指相扣。

    崔桃感受到韩琦握得很用力。

    “还没吃上我给你准备的稀罕物。”

    这话有几分抱怨,却在一直持续地压抑的气氛里,起到了缓和作用。

    “稀罕物可是指你带来的那两只彩鸡”

    “那是鸟。”韩琦纠正道,还表示他还一并带来了厨子,专门给崔桃烹饪。只是没想到刚来,情况便这样紧急了。

    “这稀罕物果然是够稀罕,非一般时候吃不得,想来是这桩大事解决了,我才能有资格吃个鸟”崔桃叹毕,悠悠地瞄了一眼韩琦。

    俩人相视而望,彼此勾了下唇角,此时此刻自然是笑不出来,这一种彼此的鼓励,因对方的存在而不再感觉是孤军奋战,心中似有了依靠。

    “我不想你去冒险。”

    韩琦缓缓垂下眼眸,他知道依崔桃的性子一定会选择去。但这句话,他没有办法忍住不说出口。

    “此案本就跟我的干系最大,更何况还事关八个孩子的性命。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一定会没事的,我多聪明机灵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崔桃安慰地拍拍韩琦的肩膀,让他放心。

    “是,你聪明机灵。”韩琦淡声应和,默了片刻之后,又突然道,“却不知是多少血泪换来的。”

    崔桃怔住,心中顿时有一种酸楚感在弥漫,唯独他看穿了她自信背后所付出的代价和心酸。

    崔桃轻轻眨了两下眼睛,不知为何无法与韩琦对视了,只选择垂下了眼眸。

    韩琦再度收紧与崔桃十指相扣的手。

    “此事没那么简单,不会因你一人去了,就会真如信上所言那般进行交换。汴京分舵倾覆,娇姑身亡,崔柳被你擒拿,她怒上加怒,一定会跟你清算。”

    崔桃应承,“我知道,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我也有信心可以自保。”

    崔桃再度安慰韩琦不要担心,她真的可以。

    “你没有三头六臂,也不是神仙,可来去无踪。清福寺内必有猫腻,你三年前便在那失踪,如今她又约你在那。”韩琦道,“此事不可逞强。”

    崔桃愣了下,疑惑地睁着她黑漆漆的眼睛,歪头看着韩琦,“莫不是六郎想到了别的办法”

    “如你所言,对付他们这种穷凶极恶之人,有良心之人斗不过。”韩琦道,“那我们便得想没良心的办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必须带一个人去。”

    “谁”崔桃问。

    “韩综。”

    崔桃怔了下,随即想到韩琦的思量很有道理。她便再机灵,轻功再好,反应再敏锐,如果是入了人家编织了至少三年的天罗地网,那确实是不大好逃脱。不过崔桃还是觉得,那清福寺并非密闭之所,而且她可以在赴约的途中,趁机观察周围的环境,随机应变。依旧是还是有信心应对,至少对于她来说,脱身应该没问题。

    不过韩琦不清楚她到底会多少,便是清楚了,他也是难免会担心自己的,不然哪里算得上是恋人了,担心才正常。

    既然有可以增加成功概率的机会,那也一定要抓住。

    崔桃不确定问“来得及么”韩综如今人可不在深州。

    “你回家这几日,我一直暗查韩综的身世,大户人家嫡子的出生,皆有迹可循,查不到便有问题。他或许在这方面早有防备,察觉到我在查他,最近有暗中观察我的举动,如今我连夜赶来这里,想来他也不会在汴京坐以待毙。”

    崔桃点点头,觉得韩琦分析的有道理。

    “信上只要求你一人赴约,可没说不许放消息。我会让韩综得知消息,主动去清福寺找你。”

    韩综的确是一个牵制地臧阁阁主的人选,但是韩琦也无法确定韩综会最后起到什么效用,遂嘱咐崔桃一定要谨慎为上,谁都不要轻易相信。

    “安心,真的不会有事。你让厨子把那鸟毛拔了,等着我回来吃它。”崔桃知道韩琦因为无法带人插手这件事,可能会觉得内疚难受,所以半开玩笑地跟他说一句轻松的话。

    殊不知韩琦已然在心里坐定主意,这次的事之后,他一定用尽所有可用的手段,彻底剿灭地臧阁,一个不留。

    天还没黑,距离凌晨还有段时间。

    崔桃就带着王四娘和萍儿去药铺抓了药,三人一起将每一样都药研磨成细细的粉末。

    崔桃把其中七种药粉按照不同的用量的顺序,放入小锅中熬煮,最后熬剩下的部分,凉一些后,加入蜂蜜等物,搓成了一颗大药丸。崔桃随后又取药材,制了几颗小药丸,放到小瓷瓶里封好。

    等到夜里子时,便备了马车预备前往清福寺。崔桃要一个人驾车,载着崔柳。

    崔柳被带出来的时候,见此光景,立刻明白是她亲生母亲来救自己了。所以上车前,她特意很得意地对崔桃笑了一下。崔桃便趁机将她之前做好的那颗大药丸子塞进崔柳的嘴里,偏不给她水,硬逼她干咽下去了。

    咽完药丸的崔柳直咳嗽。

    “你给我吃了什么”崔柳惊叫质问,想努力把药咳嗽出来。

    “放心吧,吐不出来,入胃便溶,这会儿毒可能都渗入你骨髓里了。”这话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只要能吓到崔柳就是漂亮话。

    “你给我吃了毒药”崔柳更加震惊,随即她还要叫喊,张开的嘴巴却被崔桃用破抹布立刻塞住了,便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好生享受现在舒服的感觉,等一会儿你可不见得这么舒坦了。”崔桃将被捆绑的崔柳推进车厢内,便与韩琦、崔劳等道别,直接驾车走了。

    崔茂从始至终他都沉默着,低着头,没脸看崔桃,张等马车离去他才抬头望着。

    “你还有脸看”崔劳气得朝崔茂啐一口,“我宝贝侄女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回头便做主把你从崔氏族谱中剔除”

    崔茂一听这话,忙求崔劳饶恕。

    韩琦不欲听这些,召来张昌小声嘱咐两句,随即便负手去了。

    崔桃遇见韩综,是在抵达清福寺山下的时候。

    韩琦倒是把人心料得这么准,韩综果然来了。

    韩综正一人牵着马,站在路边,提着一个灯笼。他一身粗布素服,打扮得异常朴素,比起他往日那一身锦衣华服可是差距有点大了。

    韩综一见到崔桃,就关切地上下打量崔桃,以确认她安全无虞。

    “你怎么会在这”崔桃故意高声问。

    “我听说韩推官昨日连夜来安平找你,担心你在这边出事,便也来了。我到地方之后,听说地臧阁拿八名孩子的性命要挟你带着人质来清福寺换人,便一直在这等你。”韩综解释完了,问崔桃是否真要孤身一人去山上赴约,“这里面肯定有阴谋,你一个人太危险。”

    “没关系,若为救人而死,我也死得其所。”崔桃扭头看向车厢,“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这车上还有人呢。”

    崔桃随即把崔柳扯了出来,崔柳在看见韩综的刹那,瞪圆眼睛,呜呜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崔桃猜测她应该是盼着韩综能够救她。

    崔桃看破不说破,也不去摘掉崔柳口中的布,只是问韩综“你们彼此认识”

    韩综地下眼眸,没说话。崔桃既然已经查到了崔柳身上,还把娇姑以及娇姑在安平设置的如意苑分舵也给捣毁了,想来应该能够查到或者严重怀疑到他身上了。

    “苏玉婉是你的亲生母亲地臧阁阁主”崔桃再问。

    韩综依旧沉默着。

    崔桃也不急着让他回答,她拿着一根竹棍,将绳套绑在崔柳的脖子上,警告她走路要不紧不慢,不能快跑,否则这绳套越挣扎越紧。

    接着,崔桃还大声对周围空旷的山林喊道“我可是喂了她毒药的,解药只有我知道。不过呢,为防你们偷袭打晕我,把我抓起来逼问,还是得防着点,要是听到这附近有什么异响,我就会立刻拉绳子,先把她脖子扭断了,就如你们扭断那俩孩童的手法一样”

    崔桃说罢,就甩出绳子的另一头,刚好缠住了路边一棵树干,树干可有近碗口那么粗了。谁知她纤细的胳膊轻轻往后一拉,那树干便摧折而倒。

    树落地的声音结束后,林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夜风吹拂树叶的声音。

    韩综见到这一幕很惊讶,“你、你何时力气这么大”

    “以前受气受多了,便攒出来了。”

    崔桃用竹棍打了打崔柳,驱赶可以往前走了,但走了没几步,她立刻一提手里的绳子,崔柳就嗷的尖叫一声,用双手捂住的自己的脖颈几乎无法呼吸了。

    “东南向,大概不到十丈远的地方吧,给我老实点,我听到了。”崔桃对林子吼道。

    原本伏在崔桃所述地方的地臧阁暗卫,顿时满头是汗。他正打算动身,将这里的情况禀告给阁主,却真不想到这崔七娘居然耳力如此敏锐,能察觉到他的行动。这可怎么办只能忍着伏在原地不动了。总不能眼睁睁看她把崔十娘给弄死了,不过她敢下手么她不是为了救那八名孩子而来

    “你们不要以为你们拿八名孩子的命就能威胁我如何,我今日来是来算旧账的,那八名孩子即便出了事儿,又不是我杀的。而且你们先杀了两个,足见你们这种人毫无人性,不可理喻,更跟我没什么责任关系了。多杀几个平民百姓,多杀一些无辜的人,只会加速让朝廷出人力物力剿灭你们。你们怎么蠢得那么想自寻死路呢”

    崔桃说着就用竹竿瞧了瞧崔柳的脑袋,让她走路保持一致的速度,“又慢了”

    崔柳只觉得崔桃十分可怕,刚刚被绳子扼住脖颈的感受可并不好,她只能乖乖听话,保持一致地步调往山上走。

    韩综目色复杂地看着崔桃刚才种种的表现,又沉默半晌之后,才对崔桃承认,苏玉婉确系为他的生母。

    “现在可以告诉我实情了”之前韩综对她隐瞒颇多,谎话连篇,就是为了掩盖他的身世,还有他跟地臧阁的关系。现在都查清楚了,他也没有必要再撒谎掩盖了。

    “三年前有人暗中传信给我,告知我亲生母亲并非嫡母王氏。我本不信,也不欲搭理。后来趁我外出游玩之时,她便现身了,亲口跟我道明了她当年与我父亲的过往。一个流落风尘的舞姬,卖艺卖身。一个是出身富贵的公子,对她一见钟情,一掷千金。俩人海誓山盟,恨不得黏成一个人,令我父亲日日不着家,后来她便怀上了我。嫡母得知此事之后,欲让她离开我父亲。她便提出一个条件,让她允诺可以给我一个嫡出的身份。

    她说当年为了我的前程,痛苦地选择抛下我。这些年她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我,认回我也不是要我孝敬她,而是想把她一辈子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产业留给我。她跟我讲了很多心酸过往,还有这些年她来心中的苦楚。毕竟是亲生母亲,血脉相连,她对我费尽心思安排,我又岂能不孝后来我就见了崔柳,认了妹妹,答应她,每年会和她见一见。

    在那之后的半年,我应邀去了娇姑的如意苑内,便在那里遇见了你。”

    如意苑有两个,总舵在邓州,分舵在安平,安平是后建的。娇姑一年之中大概有三四个月会接着照顾孙子为理由,来邓州考核和验收成果,其余时间,邓州如意苑都由她培养出来的手下负责训教选拔而来的女子。

    韩综至今还记得他初见崔桃时的光景,头发凌乱,胳膊上有淤青,狼狈地想要逃脱如意苑教习的惩罚。韩综眼看着崔桃躲在了树丛里,教习带着几名护院气势汹汹来寻她,就在她们马上要搜到她的时候,韩综心中一动,为她撒了谎,将那些人给诓骗走了。

    后来他把崔桃救出来的时候,崔桃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哭喊着娘,说想要回家,再然后人就晕了过去。韩综便把崔桃安置在自己的房中照料,醒来后的崔桃见到韩综,便误以为他是如意苑的护院,开始很怕。韩综也不好解释自己的身份,便顺势应承了,但承诺不会伤害他。崔桃便是从那时起,渐渐跟韩综相熟。

    韩综曾跟娇姑提出想带崔桃回汴京。

    娇姑却以崔桃身份特殊,并且刚入如意苑规矩教导不够为由拒绝了。

    但娇姑因瞧出韩综对崔桃的惦念,主动表示她会照顾崔桃,让韩综常来探望就是。如此也让欲苏玉婉常有机会跟韩综接触,进一步加深了母子感情。而崔桃因有韩综的护佑,一直被优待,没有再被严厉地训教,但她还是学了一些取悦男人和杀人的技法。

    韩综但凡有空都去看崔桃,给她带吃的玩的,特别照顾她。韩综每次离开,都是以地臧阁成员的身份领任务出门。

    “你始终都不知我真正的身份。”

    韩综在照顾崔桃半年之后,也就是两年前的端午,和崔桃互许心意。约定若有朝一日能脱离娇姑和地臧阁的掌控,便结为夫妻。韩综再三发誓,他定安排好一切,努力把崔桃赎出去。

    那之后,韩综一直在着手安排崔桃的新身份,想以名正言顺的理由,以韩家嫡次子的身份,堂堂正正地迎娶崔桃为妻,给她一个大惊喜。

    但他的盘算立刻引起了苏玉婉的反对,毕竟崔桃的身份是崔氏女,若以同样的面容现身在汴京官贵圈,身份很可能就会被识破。苏玉婉的意思,韩综可以将崔桃养作外室,一直在她这里留着。韩综却坚持想娶崔桃,为此跟苏玉婉大吵了一架。苏玉婉怕好容易积攒的母子情再生分,在无奈之下没有继续反对。

    之后,就是韩综回汴京科考的这段日子,崔桃在开封府出事了。

    “我本打算等高中之后,就趁着父母高兴,提出安排崔桃你身份和娶你进门的事。所以在我科举考试完毕之后,便立刻动身邓州想把你接回来,不想你并不在,如意苑的人说你领任务去做事。等我赶回汴京的时候,就见到了开封府悬赏你的画像,说你失忆了,方得知你已经人在开封府大牢,还曾险些丧命于铡刀之下。”

    “那你从娇姑那里问出解释了”

    韩综红了眼眶,他缓缓吸一口气,才能控制自己的声音不会哽噎,“说是要安排你一次任务,非常简单的任务,你领了任务完成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从如意苑恢复自由身,随我安排。说如意苑训教女子有严格规矩,如果你什么任务都不做,就随便放你走,定会引起其她弟子的不满,坏掉的规矩便难立了。”

    崔桃也不信这个理由,没在纠结这个点,再问韩综“那我身上没蛊,是你帮的忙”

    “娇姑训教的女弟子分三等,上中下。上最忠心,也人数最少,几乎是百里挑一。只有上等被种蛊后可得解药,你是最下等。”

    “我这么笨”崔桃本能地表示一下讶异。

    “你不笨,恰恰因为你聪明,你当初因总不服管教才会受罚,也是因不够忠心,才会被划为下等。”

    韩综告诉崔桃,她刚进如意苑的时候就吃了蛊毒,但他暗中给她下了解药,让她服下解毒了。

    “不过你并不知情,我没能及开口告诉你真正的身份,便因一句谎话,说了更多的谎话。和你相处越久,我越开不了这个口。我怕你发现我是你最恨的地臧阁阁主之子,会一气之下不理我了,会做出什么傻事,我怕失去你。我想等我科举高中之后,把你的身份问题彻底解决了,给你一个惊喜,到那时再好好给你赔罪。”

    “怎么解决我本就是崔氏女,换个新身份脸却没变,别人岂会认不出做正妻不是做小,不会一直闷在家里,那是要出外应酬的。”崔桃觉得韩综这个想法有点天真。

    “所以才会选择科举之后这个时机,等成亲之后,我立刻会带你到最远的地方为官,那里便没人认识你。”

    “那我凭什么恢复自由之身了,不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要舍弃所有亲人跟着你”崔桃提出质疑,“我当时那么心甘情愿么”

    “你说过,等我把你赎出去,你会死心塌地跟着我,和我一起浪迹天涯。”韩综对此坚信不疑。

    崔桃听到这话之后,心中轻笑了一声。她无缘无故被劫持,被扔到了地臧阁训教女子的地方百般受辱,她心里会不委屈会不想逃奔回家找父母诉苦帮自己便是有了韩综,她在如意苑蹉跎了三年,这种不甘心和对家人的惦念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了,她原本的身份可是贵女啊。

    “是我一步错,步步错,没勇气说实话;是我的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思虑不周,害了你”

    “对不起”韩综突然背过身去,拂袖在自己的脸上擦了两下之后,才转过身来给崔桃作揖,行大礼赔罪。

    一旁的崔柳听到俩人的对话,又见韩综这样跟崔桃道歉,直瞪眼睛,晃着脑袋,努力警告韩综不要被骗了。

    韩综却不理会这些,深刻跟崔桃检讨。

    当年是他犯蠢了,疏于对崔桃的保护。这次清福寺的事他来解决,他会誓死护她周全。

    “她定然是因为分舵剿灭的事儿,还有娇姑和十娘,对你恼火了。这里埋伏太多了,你应对不了,我来讲和,不让她伤害你。”

    “哪有那么多讲和。”崔桃直接提出一个经典送命题,让韩综回答,“我和苏玉婉、崔柳掉进水里,如果你只能救一个人,你选择救谁”

    韩综怔了下,对上崔桃的眼睛。他明白崔桃这问题的意思是什么。

    他知道崔桃不管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不大喜欢地臧阁阁主。

    但过去这三年的时间里,苏玉婉为了跟他修复母子关系,的确做了很多努力。她顺应他的各种喜好,为他淘了各种他喜欢的玩意儿,甚至还亲自给他缝衣梳头。韩综的确感受到了亲生母亲的那种关怀。

    韩综为难道“桃子我”

    “打住”

    其实这选择题的答案对于崔桃而言,根本不重要,韩综对她的好不曾改变过她过去的结局,也不会改变她现在的状态。

    说到底,韩综对她的用情至深,不过是一场折磨,一场连句真话都难以说出口的脆弱爱恋罢了。他不仅在他们曾经相处的时候不敢说真话,还在她失忆之后,以本来身份面对她的时候,也没有勇气说真话。

    她没资格怪韩综的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对她说着迫不得已的谎言。人的感情世界总是很复杂的,除了男女之情还有许多方面需要顾忌,每个人经历不同,造就了其不同的三观和处事方式,你不能去强求人家抛弃所有一定要全心全意对你,但你可以选择离开那个不全心全意对你的人。

    崔桃问韩综这句话意义在于,让崔柳听见,让林子里蛰伏的那些地臧阁暗卫们听见,最终令苏玉婉知道她的儿子白生了

    “对了,那个叫燕子的玄衣女子,在城隍庙见我的时候,拿你和吕公弼性命要挟我,又是怎么回事”崔桃先转移话题。

    “燕姑提我威胁你,大概是为了避免我的身份被你们怀疑。其实都是谎话,包括我说你曾在邓州偷盗地图,我以韩二郎身份救你安置老宅的故事。”

    韩综愧疚地垂下眼眸。

    “我以为等你恢复记忆了,就可以解释一切。那会儿为了隐瞒我的身份,还有我和地臧阁之间的关系,才对你编这样的谎话。因知道邓州那边确实闹过一次偷盗盐运图的事,韩稚圭回头一定会求证,便那么说了。”

    “但还是有解释不了的地方。”

    孟达夫妻为仇大娘所杀,她明明没杀人,被抓后一声冤都不喊,乖乖认罪求死。

    为什么可以生却选择死并且这寻死不是自己悄悄去自尽,而是要等开封府抓了她,在牢里受罪受审,去认罪而死

    “那你可曾质问过苏玉婉,为何我明明没杀人却要选择认罪去死”

    韩综“她说她也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本以为给你执行一个很简单的任务,就能给大家一个交代,就可以名正言顺放你走了。她猜你怕任务失败受蛊毒发作的惩罚,所以才会认罪。但其实你身上早就没有蛊毒了,倒是怪我没对你道明这一点。”

    “胡说八道,我失忆了,在开封府努力苟活下来了,她还是派人暗中杀我,不肯放过我。之前没证据证明刺客一定跟地臧阁有关,但前几天剿灭汴京分舵的时候,我已经确认杀手了,正是地臧阁的人。”

    韩综蹙眉,越发意识到事情不对。

    “我有一种猜测,你想听么”崔桃问。

    韩综立刻点头。

    “有一种母亲,最是看不惯自己的儿子为一个女子痴迷,以至于失去理智,而不管不顾母亲的嘱咐。加之我本就是你同母姊妹最嫉妒憎恨之人,有崔柳再三说坏话,催促要求我速死,加之你母亲本就厌恶我。你觉得她会真容你带我远走高飞,让她好容易花费三年恢复的母子感情付之东流你远走了,她的地臧阁大业谁继承啊这货可不大聪明,在感情上比你还偏执”

    崔桃说着就又敲了敲在前头走的崔柳的脑袋。

    崔桃接着又告诉韩综,她审问崔柳身边的四名忠心大丫鬟的结果,其中就有崔柳和娇姑商议着怎么弄死她的证词。

    “虽然我现在没有证据证明,但我觉得孟达一案,我的任务应该不是偷盗盐运图,反而更简单,就是让我去死,在开封府里受死。

    因为这个时机卡得刚刚好,你马上就要张罗成亲带我走,而她们却都想置我于死地。于是便到了最后时刻,也是最佳时机,趁着你不在的时候,赶紧对我下手。

    这个死法一定要有讲究,如果直接死在她们手里,岂不被你问责但找理由说我的死是执行简单任务的意外失败。因为开封府抓了我,她们实在救不了,插不了手了,只能无可奈何了。如此我死了,她们最多遭你几句埋怨,却也不至于太伤你们母子的和气。”

    “多厉害的心机这样的母亲还值当你选择时候,犹豫再三她从来都没把你的需求看得多重要,所谓的母子之情,不过是她想要的掌控你这个木偶儿子的提线罢了。”

    “再有,我想她当时应该拿我最重要的人的性命威胁我,让我必须赴死,便如现在拿八名孩子的性命要挟我一样。我觉得当年她们极为可能是拿我母亲或亲兄弟的命来要挟我,取了我亲人的什么贴身物件吓唬我一下就成了,毕竟这有现成的人可以帮忙拿东西。”

    崔桃说罢,就用竹棍指向前头的崔柳,因为她发现崔柳这时候的反应尤为地紧张。

    韩综自然也看出来了,崔柳这反应是在变相证实了崔桃刚才的推敲都是正确的。

    以前韩综没有亲眼见识过苏玉婉做坏事,只是略听过地臧阁的名声不大好,苏玉婉则以各种解释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话说得漂亮好听。韩综本性有些纨绔,对于跟他干系不大的事儿,也不甚关心,便也不觉得如何。

    但这一次,他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自己亲生母亲的嘴脸有多丑恶,漂亮谎话撒得有多精,竟把他傻子一般骗。她居然真如此费尽心思算计,去拆撒他和崔桃,甚至不惜以崔桃的至亲之人做威胁,让她自己心甘情愿地去送死这是何等恶毒之人才会做出来的事那可是他亲儿子最在乎的女子,她就是这么关心儿子的

    既如此,选谁已经不需要考虑了。

    “我选你。”韩综哑着嗓子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太难了。我明天可能还要改一改,现在两点了,我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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