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小说:我在开封府坐牢 作者:鱼七彩
    在开封府当官且姓韩的, 只有韩琦一人。

    闻言后,大家自然免不得都望向韩琦。

    韩琦正仰头凝视着梧桐树, 朱色衣襟垂落, 极衬肤白,拔高的身姿如巍巍玉山,整个人姿容赏心悦目到可入画的地步。

    众人瞬间忘了原本的目的, 转成单纯欣赏韩琦的美貌了。

    特别是苗氏, 她才注意到院里居然有这样一位俊美的官员,一双眼恨不得黏在韩琦身上。

    韩琦感受到周遭的目光,睫毛轻颤了下,转即侧眸看向众人。

    苗氏忍不住激动地抓了一把朱大壮的后衣襟。天呐,他长得也太太太太太好看了

    朱大壮因痛回神儿,气得揪走苗氏,催她赶紧回家做早饭去。

    “何事”韩琦问。

    “有人说杨氏在死之前, 曾哭诉说要状告韩推官。”崔桃解释道。

    韩琦对此没有任何反应,显然这种事情根本不值当他多费口舌去解释。他抬手指了下梧桐树杈。

    崔桃跟着仰头看过去,发现树杈上挂着一块碎布, 吊绳子的粗树杈上有很宽的摩擦痕迹。

    崔桃让人装了一个跟死者杨氏体重差不多的沙袋, 拴上绳子, 递给王钊。王钊两三下就拉起沙袋, 只在树杈上留下了两条摩擦的痕迹。再换一位比王钊力气小的衙役去试, 他在拉拽尸体的时候更费力些, 故而最后在树杈上留下的摩擦痕迹就宽一些多一些, 但比较凶手留下的痕迹还是不够。

    这说明凶手的力气并不大, 远不及一位正常健康的成年男子。

    从树杈取下来的碎布料为白色,麻布。许多百姓都会穿白色的麻布衣,只凭此去寻凶是不太可能了。

    刘仵作表示钱同顺的脖颈伤确系为生前造成,这点上与杨氏吊死的情况截然不同。

    李远带人仔细勘察了宅子里所有的地方,都作了详细的绘图和记载,特别注明院内没有拖拽过的痕迹。

    “死者穿着一身里衣,夜里遇害,若为男子造访,必不会如此疏于防备。加上这树杈的痕迹,说明凶手的力气不大,更加证明凶手应该是一名女子。很可能是死者认识的女子,才会让死者如此放松戒备。”王钊推敲道。

    李远表示赞同“俩人很可能相识,凶手借口有事来找杨氏,并不能引起杨氏的防备。就在这梧桐树下,凶手直接对杨氏下手,所以院子里才没有拖拽尸体的痕迹。”

    韩琦默然听完后,看向了崔桃。从刚才开始,崔桃就托着下巴,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打量这座宅院,似乎发现了很了不得的大秘密。

    刚刚王钊、李远二人的推断都太过平常,韩琦不觉得新鲜,他倒是很期待崔桃有什么新发现。

    “这宅子有点意思。”崔桃道。

    “哦”

    “前宽后窄,若扇状,乃大凶相,阴阳失调,不利聚财添丁。”崔桃唏嘘,“难怪钱大夫会丢了活计,他们夫妻也无子。”

    韩琦“”

    本以为崔桃会说些跟案子相关的新想法,不曾想她竟扯上了风水。

    “真奇怪啊,为何不建方方正正的宅子”崔桃纳闷道。

    韩琦没兴趣继续听,转身就走。

    崔桃追着韩琦“韩推官别不信啊,上次我说有血光之灾就很准呀钱同顺死了,我还遇袭了。这占卜风水之法,看似好像是没道理的东西,实则是数、气、象的能变。便如月圆大潮的道理一样,若能参透其中的天机,那便无敌了。”

    “照你的意思,是这宅子的风水太凶,要了他们夫妻的命”韩琦反问。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崔桃特认真地对韩琦点头。

    韩琦“风水可信,但不信亦无大患。行凶者一定是人,而非风水。”

    “我也没说不是人啊,很可能是受风水影响的人。”崔桃坚持自己的理论。

    再理论毫无意义,韩琦打发崔桃跟着运送尸体的车回开封府,尽快进行第二次验尸。

    这会儿清醒了,不像早上的时候睁不开眼,崔桃边骑马边随便看着巷子里的人家,越看越蹙眉。她干脆调转马头,直接往回走。

    韩琦正在宅前交代王钊接下来的调查方向。俩人看见崔桃回来了,都觉得奇怪。王钊忙问崔桃何故,却见崔桃无视了他,眼睛望着前方,直接从他们跟前过去了。

    原本负责看管崔桃的衙役见状都跟上来,作势要抽刀,以为崔桃要越狱。

    韩琦抬手示意了一下,俩衙役才收了刀。

    崔桃骑着马一直走到杏花巷尾,才调转马头又回来了。

    “这哪是什么杏花巷,分明是一条鬼巷,满巷子都是凶相宅。”崔桃随手指了不远处的一间宅子。

    韩琦和王钊这时候都骑上马,跟着崔桃所指看过去。

    “那宅子四四方方的,又不是你刚才说的扇状,怎么就凶了”王钊不解问。

    “那是寒肩屋,屋顶中高两侧塌,容易全身生气不足,遭祸患。旁边那家,曲折水形,阳盛阴衰,极克女子。再旁边那家,主房后新建两房,状如推车,是推车屋,易家破人亡。还有亡字屋、露脊房、漏星房、丁字屋总之这巷子里,就没有一户宅子的风水是正常的。”1

    听了崔桃的话,大家都觉得毛骨悚然,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王钊一个大男人长得虎背熊腰,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就怕鬼之类的东西,因为这玩意儿仅靠武力是解决不了的。

    这巷子里有偶尔有一间是凶相宅,可以说是巧合,整个巷子全都是一样的宅子,不说是闹鬼了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

    想到这,王钊等人都觉得后脊梁发怵,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韩琦也觉得这其中蹊跷,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韩琦令王钊带人查一下杏花巷每家每户当初建宅的情况,此事若有人刻意为之,其中必有共通之处。

    崔桃随后给韩琦一个美滋滋的眼神,小人得志的意味很明显看吧,我又说对了灵不灵灵不灵

    韩琦打量崔桃那副样儿,轻哼一声笑了,但此笑的情感表达很淡,让人摸不透他到底是单纯地笑,还是在冷笑,又或是在嘲笑。

    “今晚你回大牢住。”韩琦道。

    她忽听韩琦此言,脸顿时垮了。不会吧,这样公报私仇

    “崔娘子别误会。”王钊笑着跟崔桃解释是卧底的事,总要做足样子,让她跟萍儿一起出狱,才比较戏真。

    崔桃明白地点头,问韩琦“那这次我若把事儿办成了,会有什么奖赏”

    上次她得到的奖赏是每天五百文以下的点菜福利。这次天机阁的案子显然份量更重,那奖励也应该比之前的更大才对。

    “已经奖励了。”韩琦淡淡道。

    崔桃挠挠头,满脸疑惑“奖励什么了啊我怎么没收到”

    “允你叫大人。”韩琦说得一本正经,好像这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奖励一般。

    崔桃愣了愣,等她回神的时候,韩琦已经骑马走远了。崔桃忍不住骂他不要脸。叫他一声大人,明明是让他占便宜了,他居然把这当成一种赏赐给她。

    论起狗,谁能狗过韩推官不,没有,他天下无敌。

    崔桃杨氏进行第二次验尸时,起初费了很多时间,仍旧没能找到杨氏的死因。一时难解的她,险些直接操刀进行解刨。

    后来她把尸体挪到了阳光下,重新仔细又排查了一遍所以细小容易忽略的地方,终于发现杨氏左耳里似有东西。随即用最小的竹镊,从杨氏的耳道里慢慢地拔出了一根两寸长的银针。

    非常精妙的杀人手法凶手一定熟练于此,才会在死者清醒的状态下,精准地将银针刺入死者的耳道之中。

    崔桃将取下来的银针放在白布上,转而整理好杨氏的衣衫,并用草席盖好。她随即请人叫来刘仵作,表示要查看钱同顺的尸身。

    刘仵作以为崔桃质疑他的验尸结果,颇有几分不满。被一名有罪在身的女囚犯质疑他吃饭的本事,可不是什么长脸的事,甚至是一种羞辱。

    刘仵作当即阴下脸,语气不善地质问崔桃“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使唤我真以为自己帮韩推官破了两个案子,就很了不得,能在尸房里作威作福了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也就是张稳婆老实,被你排挤出去,跟着王判官了,也不敢吭一声。要是我,早拿棒槌把你打死了。”

    衙门里当差的人也都讲究体面,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跟着高品级的韩推官做事,自然是比跟低一级的王判官更有脸面。张稳婆被调走的情况,衙门里有不少与她关系要好的人都为她抱不平,刘仵作也是其中之一。他本就看不上崔桃,甚至瞧不起她,如今她还敢主动招惹上他,火气自然控制不住了。

    崔桃安静地听完刘仵作的话后,仍用黑溜溜的眼仁儿盯着他,像是听不懂大人话的孩子。

    “看看吧。”崔桃道。

    刘仵作简直惊了,他从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把别人的嘲讽置若罔闻的人,被无视的感觉导致他更加生气。

    “不行”

    “还是看看吧。”崔桃仍保持一开始的态度,继续重复道。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听不懂么这钱同顺的尸体归我验,你还做不了主”刘仵作被崔桃这副性子气急了,便暴躁地对崔桃吼。

    这次验尸的时间似乎有写长,李远奉韩琦之命,来尸房看看崔桃的验尸情况。结果人还没到,就远远地听见刘仵作对崔桃态度不佳地爆吼。

    “我觉得还是该看看。”崔桃这一次声音变小了些,娇娇柔柔的,更悦耳。

    但这对于刘仵作而言,无异于是崔桃故意装傻的挑衅,“你耳聋听不懂我说话是不是滚,给我滚出去”

    崔桃还是用她黑溜溜的眼仁儿看着刘仵作,一瞬间眼眶就红了,泪水悬而未下。

    李远气得直冲进尸房,又见崔桃这般受委屈的一幕,气愤地瞪向刘仵作,呵斥他不该如此。

    刘仵作慌神了一下子,随即镇定地告诉李远,是崔桃不规矩,想擅自验他管辖的尸体。

    “走,跟我去给韩推官复命。”李远对崔桃道。

    崔桃默不吭声地拿好自己写的尸单,带上银针,跟着就去见了韩琦,道明情况。并告知韩琦,她怀疑钱同顺的耳内也可能有同样的银针。

    “怀疑”韩琦显然在质疑,崔桃为何不直接在尸房顺便把钱同顺的尸体也检查了。

    “钱大夫的尸体不归妾验。”崔桃回答得很官方。

    李远忍无可忍,马上站出来,义愤填膺地对韩琦道“根本不是那样,她本想验,但刘仵作恶言相向,不准她去验。”

    韩琦凝眸审视一眼崔桃,打发王钊带崔桃再回尸房一趟,传他的命令再勘验一次钱同顺的尸身。

    当崔桃从钱同顺的左耳内取出银针的那一刻,一旁的刘仵作瞬间僵脸,全无血色,窘迫地无地自容。

    王钊不满地瞪一眼刘仵作,就带着崔桃折返。

    “夫妻二人既同被银针刺脑,为何一人是活着吊死,另一人则为死后吊着”韩琦问崔桃。

    “这种刺入有时并不会造成顷刻间毙命,一两柱香后死亡的情况也有,钱同顺碰巧就处在吊前还活着的状态。”

    崔桃乖巧地解释完,就默默地退下了,全然没有往常活泼的样子。

    韩琦默然饮了两口茶。

    在旁的王钊和李远都有些耐不住了,一人一句为崔桃所受的委屈抱不平,觉得刘仵作该被处置。

    “走了张稳婆,再走刘仵作,只会让她在府衙里难做。”韩琦放下茶杯,淡声道。

    王钊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崔桃毕竟身份低微,韩推官若为她再三处置府衙里的老人,确实容易会引起公愤。

    “那这事儿就这么过了”李远是真生气,好似自家闺女被人欺负了一般。

    “过几日寻别的错,派出去便是。”

    韩琦冷静地看着满脸都是愤怒的俩人,不禁哑笑一声。便是对他,崔桃都不曾吃过亏,岂可能仅因一个刘仵作便忍气吞声这俩人被算计了而不自知。不过韩琦也不打算拆穿,府衙里有两个人真心对待崔桃,倒不见得是坏事。

    傍晚的时候,崔桃大摇大摆地回了大牢,跟王四娘和萍儿叙旧。

    王四娘如今心里对崔桃又怕又敬,赶紧热情地来问候崔桃。

    萍儿则瑟缩在角落里,防备地盯着崔桃,一如当初那般,不过她人可没有当初那般水灵了。

    王四娘把最干净的地方让给崔桃休息,又笑问崔桃有什么需要,捶背捏肩他都可。

    “客气了,你该休息就休息就行。”

    至晚饭时,王四娘和萍儿都吃着官给饭。崔桃晓得自己可以吃点来的菜,但万万没想她的菜送来的时候这般丰盛。

    蒸羊腿、烤鹿肉、燕窝、海参这可不是五百钱能买下来的饭菜。

    崔桃细问狱卒,方知这饭菜她的家人所送。

    “什么家人”

    “崔九娘。”

    崔桃一听这个回答,拿起的筷子当即就放下。让狱卒把饭菜都端走,她不吃。

    “可给你送菜的人已经走了,还不回去。”

    “那就扔了。”

    “诶,别扔啊,这么多山珍海味,崔娘子不吃,能不能让给我们啊”王四娘嘴馋地代表众女犯求问。

    “话可以随便说,但饭可不能随便吃,说不定会死人的。”

    崔桃劳烦那名狱卒把饭菜都给倒了。

    狱卒便拎着食盒离开。

    半个时辰后,大牢出事了,有三名狱卒中毒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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