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仙君与小狐妖11

    半个月后。

    暮色之中,狐族行宫东殿的暖阁里,垂着一顶华丽的锦帐。

    一个相貌秀丽的侍女款款踏入殿中,走近了锦帐,撩起一角,轻声提醒“公主,已经是酉时初了。”

    好一会儿,锦帐里才传出一声含糊娇懒的哼声。俞鹿身披薄软的小衣,从软塌里懒洋洋地坐起身来。

    暖阁闷热,她睡了一觉,双颊被捂出了淡淡红晕,喃喃道“宛儿,三姐她已经到了吗”

    “三公主还没有到。”名为宛儿的侍女摇头,取过屏风上的外衣,伺候小公主穿好了衣裳“不过,王妃已经吩咐我们备好佳肴,随时都可以开宴。”

    一转眼,俞鹿离开桓行素,回到妖界,已过去了半个月。

    狐王妃向来都知道自己的女儿贪玩,不过,这一次,她离家的时间,着实有些长了。终于等到女儿全须全尾地回到身边,身怀有孕的王妃总算能将心放回肚子里了。

    在那以后,日子一天天地推移,恢复了平静。但是,近身伺候俞鹿的宛儿,却暗暗嗅到了一丝异样按照公主一贯的作风,是很少能在行宫里安分守己地待着的。但这次,她回来半个月了,竟是鲜少外出走动。

    须知狐族都爱热闹,爱呼朋引伴,与美人厮混。从前,每逢族中有酒宴举行,公主都会应和。如今却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也不是身子哪儿不舒服。公主脸色红润,胃口也好,该吃吃、该睡睡,也未见郁郁寡欢。只就是偶尔会趴在窗台,托着腮,望着凡间的方向出神。

    宛儿猜测,公主在凡间逗留的那两个月,应当是经历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过去连一星半点的心事都藏不住,如今,却已悄然有了自己的少女心事,和那些对谁也不说的小秘密。

    不仅是宛儿,狐王妃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恰好,近日,狐王的三公主阿篱,即是俞鹿同父异母的姐姐,从妖界的王都游历归来。狐王膝下,子嗣众多。在这么多的兄弟姐妹中,就数三公主和俞鹿最亲近。

    算上错开的时间,她们已有数月未见过一面了。

    三公主今日上门,便是借着探望怀孕的王妃的机会,来和自己的妹妹联络联络感情的。

    狐王妃正愁着俞鹿的反常,得知三公主要来后,十分高兴地张罗了起来,给她们小姐妹空出了一个小厅,让她们可以好好说话。

    俞鹿浴后打扮,换上了新衣,前往了宴会厅。下仆都已经被屏退了。在华丽的屏风前,摆着一张案几。一个风姿绰约、相貌妖艳的女子正在自斟自酌,听见了推门声,她侧首过来,挑眉,露出了笑容。

    见到故人,俞鹿还是很高兴的,雀跃地奔了过去“三姐”

    重逢的欣喜,冲散了俞鹿心头上别的思绪,她挨着姐姐一屁股坐下,抱住对方的胳膊撒娇,叽叽喳喳地问起了这几个月她在王都的见闻。

    姐妹许久不见,积攒的话语可以滔滔不绝说个一天一夜。聊了大半个时辰,三公主才用手指点了点俞鹿的鼻尖,勾唇道“可别只顾着说我了,方才,我去拜会王妃时,听她说你在凡间待了两个月。那么长时间都做了什么,和三姐说说看”

    俞鹿用食指挠了挠脸颊,在无话不谈的三姐面前,她倒也没想瞒着。但真要说出口,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她轻描淡写地说了自己遇到了一个小道士,还说了一些他们待在一起那两个月里发生的事。

    说来也奇怪,分明在走的时候还充满了哀怨。可如今想起的,占据最多的,都是开心的时光。譬如桓行素温柔沉静的模样,那予她以安全感、有淡淡檀香味的怀抱,还有他给她涂药,梳毛,擦掉脸上的污泥,带她去溪边晒太阳时的惬意

    “嗯,看来是真的挺喜欢的。”三公主眯眼,仿佛觉得好玩,用那涂得猩红的指甲刮了下俞鹿的脸颊,打趣道“瞧瞧你呀,这小脸蛋,红成了这样。”

    俞鹿一怔,后知后觉地抬起了手,又一次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竟是手感滚烫,经久不散,心口也泛着一股陌生的酥麻感觉。

    真是怪了。

    三公主笑眯眯地端详俞鹿的反应,忽然间,语出惊人“都两个多月了,都忘不掉那小道士,他的滋味,看起来很不错啊。”

    若是在凡间,想要讨论这些关于床笫之事的私密话语,姐妹俩恐怕得关上房门,贴在彼此的耳旁低语。而在放浪形骸的妖怪中,这些事,即便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是可以说出口的。

    发觉俞鹿的表情和自己预想中有些不同,三公主顿时明白了什么,愕然无比,瞪着她“难道说,两个多月了,你都没有得手”

    被她这样反问,俞鹿有了一种自己给狐族丢了脸的感觉,老实地摇头“他不喜欢我。”

    “我还当你们已经否则,你又何以对他如此念念不忘,还缠了他两个月”三公主皱眉“那么,那两个月里,你都做了些什么就和他玩过家家吗”

    “最开始,我被天雷劈伤了,只能保持狐形,他肯定对我起不了什么想法。没想到后来化成了人,他对我的示好,也依然无动于衷,恐怕是不能接受妖怪。”俞鹿闷闷地往前一歪,靠入姐姐温暖柔软的怀里“三姐,你教我的那些方法,全部都不管用。”

    三公主这才得知俞鹿和桓行素相遇的契机是被别人的天雷波及了,忙询问她是怎么回事。得知她已痊愈,才微松了口气,捊起了俞鹿刚才的话。

    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面对一个千娇百媚还不需要他负责的女人,也能无动于衷。

    若不是心性过人、自控力强得难以想象,那就肯定是中看不中用的软脚虾。

    凡间男子皆不能免俗,能守住诱惑的人,太少太少了。她妹妹看上的,不离十,只是一个虚有其表的男人吧。

    自然,这个猜测,三公主并未道明,只是在心里下了这个判断,抬起手,摸了摸俞鹿的脸颊,安慰道“罢了,你也是第一次出手,出师不利,也是正常的,就当做积累经验了。今后再遇到喜欢的,再试一次就好。”

    俞鹿有点儿茫然地听着。

    真的是这样的吗

    就像她三姐所说,随着她遇到的人越来越多,她很快会被另一个人吸引。桓行素会泯然众人矣,渐渐变得不再特别么

    又或者是,他反而会被衬得越来越罕见

    就像是拙劣的石堆中的一块美玉,衬托的凡物越多,就越能展现其清透美丽,可遇不可求。

    三公主看不惯俞鹿这个模样,抓着她的手腕,将她从软塌上拉了起来“好了好了,时间还早,你也别老在行宫闷着了,我带你去妖市玩吧,今夜不醉无归”

    妖市在妖界与凡间那混沌模糊的边缘。

    来到此处,即代表已经离开了狐族的领地。

    上空笼罩着暗紫妖气,美轮美奂的夜间盛景,仿佛一幅锦缎画卷,在眼前徐徐铺展开来。错落有致的楼阁、孔雀绿的旌旗、莹白的鱼龙灯,晃花了人眼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各式各样的妖怪摇着扇子,在媚笑打闹。

    在妖市,最不缺的,就是供人寻欢作乐、让人醉生梦死的销金窟。

    为了给妹妹散心,三公主还邀请了几个好友,包下一个花厅,打算好生热闹一番。入座以后,销金窟的妖怪低头端着酒菜上来。三公主亲昵地勾着俞鹿的脖子,说“听说,在上月,此处来了一班乐伎和舞伎,得奉上千金才能买来一宵的演出。今晚我已经让人安排上了。”

    俞鹿睁大眼,有点兴趣了“真的那么好看”

    “谁知道呢。等会就看到了。”

    话音刚落,花厅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群婀娜多姿的妖怪鱼贯而入,头戴面具、身着飘逸衣裳,怀抱琵琶和古琴。

    一时间,整个花厅,仿佛都被沁人的浓稠异香盈满了。

    正如三公主所言,这群妖怪的演出,果真名不虚传。舞姿柔婉妖媚,乐声华丽而诡谲。

    这样饮酒作乐的酒宴,俞鹿过去也参加过不少。但也许是因为曾和桓行素的琴音相伴过两个月,习惯了那冰泉落石般清心致远的抚琴声。此刻,再听这妖怪的曲目,俞鹿感到有些头昏脑涨,胃脘闷闷的,胸臆间一阵心浮气躁。再看那献媚的舞蹈,有些索然无味了。

    只不过,看向四周,包括她三姐在内的友人,倒是都如痴如醉地沉浸在表演中。

    俞鹿不想打扰她们的兴致,打算自己去外面的走廊透透气,顺道,也散一散上了头的酒气。

    她悄悄起了身,推开身后的木门,闪身出去了。

    木门关上,靡靡之音被隔绝在内,安静了很多。这条长长的走廊,同时也是一个悬空的阳台,挂着不少暗红的纸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晃荡。

    远处有个宽敞一些的露台,还有椅子,不如就去那边坐坐吧。

    俞鹿揉了揉眉心,慢慢走去。在转过拐角时,头上的瓦片,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踩之声。

    俞鹿诧异地抬起头,下一瞬,她就见到一个少年从外面翻了进来,惊险地落了地。

    一仰头,他就和俞鹿对上了脸。

    俞鹿依稀觉得他有点眼熟,辨认了一秒,她就认出了这家伙是谁这不就是当初追着一只大妖来擎山附近,还在溪边用符咒打中了她后腿的那对道士姐弟里的弟弟么

    俞鹿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一落地就碰到了妖怪,少年本是满身紧绷一脸警惕的,闻言,反而愣了一下“你认识我吗”

    “我当然认识你了,你当初在溪边不是用符咒打过我的腿吗”

    “”少年震惊道“居然是你你是那只狐妖”

    俞鹿不答,往他身后看去“你的姐姐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这里可是妖市。”

    妖市是彻头彻尾的妖怪地盘,卧虎藏龙,不知潜伏着多少厉害凶残的大妖。

    道士和妖怪天生不对付,若是单枪匹马地闯进这里,就和小羊进了狼群、唐僧跑进妖精洞里差不多。寡不敌众,被拆吃入腹都有可能。

    “我”少年张嘴,想要解释,忽地,目光微变因为他们同时听见了一阵足音从远处传来,似乎有一群妖怪正在接近这边。

    没时间解释了,少年以手撑着栏杆,灵活地往廊外一翻,落到了下方的屋檐处。俞鹿微惊,上前两步,扶着栏杆,往下一望,眼珠子看着他就这样消失在了黑夜里。

    这家伙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想不通。

    罢了,反正他们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人家做什么,她也管不着。

    俞鹿摇了摇头,走到了阳台上,趴在栏杆处,望着天顶的月亮,吹着凉风,酒气散去了几分。

    现在,桓行素应该已经回到师门一段时间了吧

    这个时辰,也快到他平日的就寝时间了。

    在他的同门问他修行的经历时,他会不会告诉师兄弟,说自己在擎山遇到了一只狐妖

    毕竟也只相处了短短两个月。到最后,不知道是她忘记这小道长比较快,还是桓行素忘记她这只顽劣的狐妖更快呢

    不对,怎么又想起他啦。

    俞鹿使劲地晃了晃脑袋。三姐说她脸红的那句话在耳旁一晃而过,她莫名有些心虚,用凉凉的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颊来降温。

    就在这时,她余光看见一个身影走近了这边,在栏杆处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妖怪,头戴纱帽,兴许也是出来透气的。看他的衣服样式,和刚才那些乐伎显然是一伙的,手中还握着一杯酒,酒里插着一枝花。

    察觉到了俞鹿的目光,他也望了过来,帽檐下,露出了一张俊美的面孔,甚至可以说是妖艳过了头,目光微含深意,主动搭了话“小姐也是出来透气的”

    俞鹿看不透这家伙的真身,只觉得被他打量时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也说不清从何而来,便含糊地“嗯”了一声,转身,打算回去了。

    孰料,对方忽然一个箭步跨了过来,拦在了俞鹿面前,似笑非笑地说“小姐怎么见了我就走我有这么可怕么”

    他杯中的那朵花散发出了一阵怪异的香气,扑面而来,俞鹿一个冷战,心道糟了,可已被夜风送了些许香气进了鼻腔,眼前一黑,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再醒来时,俞鹿的太阳穴疼得仿佛要裂成几瓣,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偏殿里,周身都酸软无力。

    隔着门,外头有几个黑影在晃动,还能听见说话的声音。

    虽然没看到他们的样子,但是,他们的其中之一,肯定就有刚才将自己弄到这里的妖怪。

    低微的语声隔门不甚清晰地传来。

    “两个女人的心肝,怕是有些不够。可惜了,主人的伤势不宜再拖,还是能采补一些就是一些”

    “哼,那个女道方才在抵抗时伤了主人,等一下就先从她开始吧。”

    俞鹿撑起身子,却没什么劲。歪过头,就发现这座偏殿里居然不止她一个几步之遥的一个铜炉前,也靠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姑娘,赫然正是那对道士姐弟里的姐姐

    俞鹿的目光定住了,将外面的对话与眼前的情境联系了起来,顿时一阵骇然。

    她记得,这对姐弟说过他们是为了抓住一只害人的凶残妖怪,才来到擎山的。

    跋山涉水,不远万里。若是不达目的,他们不可能轻易放弃。之所以混入妖市,很可能不是因为新奇好玩,而是有蛛丝马迹指引他们来到这里他们要找的那只恶妖很可能就藏在妖市

    确实,妖市是一个中立的地带。藏污纳垢的角落太多了。那般凶残的妖怪,要是藏在这里休养伤势,并趁机抓捕猎物来采阴补阳,也很正常。

    俞鹿的冷汗刷地就流下来了。

    这对姐弟里,显然是姐姐的道行更高深。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总之这女道士中了招,被抓到了妖怪的老巢余下的那个弟弟,尚欠阅历,道行也不足,更不能指望。

    如果他追到了这儿,多半也是送羊入虎口、凶多吉少的命运。

    俞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是支起上半身了。

    她的双手被绳索绑着,幸亏腿是能动的,半爬半摸,终于接近了那女道士,使劲用手肘顶她的胳膊“喂,快醒醒火要烧到我们屁股啦”

    “”

    女道皱眉,可还是昏昏沉沉的,没有醒来。

    俞鹿不由泄气。

    完了。这下该怎么办

    对了,话又说回来,她三姐发现她失踪了没

    俞鹿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因为那只恶妖同伙的衣着,和那群乐伎的一模一样。如果说,他跟那群表演的妖怪是一伙的话,那么,情况就很不容乐观了。

    她现在没什么力气,但应该不是妖力被削减了,否则,她早已控制不住,变回了狐狸。而是因为那朵花的花粉有让身体绵软的作用。

    俞鹿咬唇,若是这种情况,她即使化成了狐狸形态,也未必会比现在更灵活。至少,连不远处的那扇窗户,她也是跳不上去的。

    还是先弄掉绳子再说。俞鹿闭眼念咒,然而试了才发现这绳子附带了法力,以她之力,根本撼动不了。

    拖了这么点时间,外面几只妖怪已经商讨结束,话语声停止了。黑影在慢慢靠近,仿佛准备踏进来拿她们开刀了。

    俞鹿悚然之际,忽然听见外头古怪的动静。几抹影子倏地一顿“谁”

    “有个臭道士闯进来了”

    “快去”

    话未说完,外头忽然炸开一声巨大的“噼啪砰”的裂响。数扇木门俱裂,仿佛没有重量的薄木片,狠狠砸飞到了半空,撞倒了偏殿内无数的家具、装饰品。

    狂风夹雨,呼呼灌入,吹得俞鹿一个趔趄,身子不稳,跌趴到了台阶上。外头的几个妖怪连还击之力也没有,就哀嚎着化成了灰。

    在烟气之中,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冲了进来。其中一人正是女道士的弟弟。另一个身影,出乎意料的,居然是桓行素

    俞鹿“”

    她坐在地上,彻底懵了,眼睁睁看着桓行素冲了进来,面色铁青,早已失却了平日的冷静自如。

    环顾四周,他一瞬就发现了她。来不及分辨那一刻他的神色,俞鹿已被一个箭步冲来的他搂入了怀中。

    桓行素气息急促,双臂力气很大,仿佛搂住的是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

    另外那少年也急匆匆跑向了角落里的女道士,将她搀起,焦急道“姐你没事吧”

    在合力围捕那只恶妖时,这少年与姐姐被诡计分散了。他目睹着自己的姐姐和俞鹿相继被抓走,也清楚自己单打独斗时,和那只恶妖的实力相差颇大,只有姐弟二人联手,才有可能拿下那东西。

    若是贸然行动,把自己也搭进去了,那就真的没人能救他们了。又不能赶回师门求救,否则,山长水远,一来一回,等救兵赶到,他姐姐肯定已经死了。绝望之际,少年忽地想起了上次在溪边那个露了一手、便知其道行深不可测的年轻道长,一咬牙,转头就已最快速度赶到了擎山求助。

    那天在溪边和这年轻道长相伴的狐妖,方才出现在了妖市里。说实话,少年其实也拿不准那年轻道长如今是否还留在擎山。若是扑空,他真的无计可施了。

    好在,去到那座木屋时,里面亮着灯。

    柴扉紧闭,屋门敞开。桓行素正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望着放在桌上的东西发呆。

    少年没有细看那是什么,只瞥到那似乎是狐狸睡过的小窝,还有一些姑娘用过的东西。

    听见脚步声,桓行素倏然抬目,神色凌厉,甚至有些微的狰狞。

    只是,看清楚来人是谁的一瞬,他眼中的光亮,似乎一下就熄灭了。

    不敢再耽搁时间了,少年快步上前,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和自己所言所闻都和桓行素说了,恳求他一同前去妖市,出手救人。

    说来也奇怪,只是一段时间没见,少年仿佛有种错觉这位年轻道长和以前有了不同。威仪和压迫感非过去能比。以前只是冷淡,如今多了几分让人生畏的尊贵气质。让少年在说话时,都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腰杆。

    桓行素听完,果然脸色剧变。

    万幸的是,他们赶来时,一切还来得及。预想中最坏的画面,没有出现。

    女道士不过是暂时晕过去了而已,身体有些擦伤,没有大碍,此时也恢复了模糊的意识。少年松了口气,对桓行素感激不已。察觉到桓行素和那只狐妖似乎有话要说,便搀起了姐姐,先离开了这里,去镇子上找大夫。

    偏殿中,一眨眼,便空了下来。只剩下了半跪着的桓行素,和被他紧紧搂在怀中、还搞不清状况的俞鹿。

    俞鹿耳膜嗡嗡的,还没能从懵然的状态里恢复过来,抓住眼前的袖子,傻愣愣地问“道长,你不是已经回到师门了吗”

    “你在这里,还想让我去哪里况且,从来都没有师门。”澎湃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桓行素闭了闭眼,慢慢松开了双臂。察觉到了什么,他拨开了俞鹿那凌乱的额发,垂首,在她额上那磕出的红印处留下了一吻。

    一股清正的气息自此处涌入了俞鹿的四肢百骸,比刚才晕乎乎的时候要舒服多了。

    只是,桓行素说的话,还是让俞鹿的思维再一次混乱了“什么,你没有师门这是什么意思”

    桓行素握住了她的手,轻叹一声,这一次,认真极致、不留一丝隐瞒,沉声说“鹿鹿,我不是凡人,也比你以为的要大得多,本是绝境山上的仙族,封号一个戮字。之所以一直瞒着你,是因为我正在历劫,不可泄露天机。那日,你所遇到的天雷,也并非是因为有大妖在附近历劫,而其实是卷进了我的雷劫里。”

    俞鹿“”

    俞鹿“”

    绝境山上住着仙族,她是知道的。

    但是,封号为“戮”一个单字的仙君却是怎么看,都只可能是那一位了那真身为五爪玄龙、贵不可攀的戮仙君。

    这位仙君在三界都大名鼎鼎,俞鹿从没想象过自己会和他有交集。因而,也不知道,戮仙君的本名就是桓行素。

    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了。

    现在想来,天帝一脉,好像、的确是世代桓姓的

    不,不对,这也不能怪她没有联想到吧

    即使知道了戮仙君的名字,她也只会以为是重名了而已啊‵′︵┻━┻

    桓行素凝视着她,将她变来变去的神色都收归眼底,低声说“你那天走得太快了,我还来不及告诉你。”

    被渡劫所限制着,他不能透露任何与身份有关的信息给她听,只能扮演着凡人道士桓行素。

    那日,被她亲吻时,他终于知晓了自己的心意。却也在同时,被她的话惹恼了,仿佛一颗暖热的心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气之下,便推开了她。

    不过,在冷静下来后,桓行素已经想明白,妖怪的天性就是这样。今后再慢慢教她就好了。既然喜欢上她,那么,接受她真实的每一面,包容她、引导她,都是他应该做的。

    等她回来后,他要和她认真地谈谈。

    可惜,待俞鹿从溪边晃回来时,很不凑巧,桓行素所历之劫的最后一场天雷,也要降临了。

    没有时间和她说太多,只能等天雷之后再谈。

    结果,等桓行素回到小屋时,已经人去楼空。

    从头到尾,俞鹿留给他的,就只有“鹿鹿”这个名字。在妖界,光凭一个名字去找她,纯粹是大海捞针,不可能有结果。

    但他却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依然守着那间屋子,守着她留下的东西。

    皆因红线的那一端被她松开了,若他也松了手,那这段缘就不复存在了。

    桓行素垂下了眼,看到她的手指在挣扎时被绳索磨红了,将它握于手心,用唇轻轻吻着那些破了皮的地方。

    俞鹿的脸红了起来,倏地缩起手,小声嘟囔“之前,你还说不可以做这些男女授受不亲的事的,现在又要这样”

    可以说是十分记仇了。

    桓行素隐下了眼中的笑意,面上严肃“是你今后不能再和别人做同样的事了。”

    “嗯”

    桓行素将她穿膝抱了起来,往外走去“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为了稳住身体,俞鹿搂住了他的脖子,往四周望去,才发现这里已经不是妖市内部了,而是渭水河川附近一片森林里的废宅。豪华的装潢,不过都是妖怪的障眼法而已。

    折腾了一个晚上,天已蒙蒙亮起。时节分明已走到冬天,林中的枯枝,却还结着零星的未掉光的红叶。

    桓行素将俞鹿放到了一块平坦的石上,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郑重无比地说着自己的打算“稍后我会先将你送回府上休息。待天明后,我会登门拜访,拜会你的父母。”

    “说起这个,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的父亲其实是狐王。”俞鹿小声说,又不解道“不过,为什么要拜会我的爹娘”

    桓行素坐直了身,不闪不避、认认真真地说“我希望求得他们同意,允许你和我结为名正言顺的道侣,一同上绝境山生活。”

    俞鹿微微一愣。

    这些日子的忧郁和胡思乱想,好似都在不知不觉中被融化了。俞鹿托腮,生出了一丝淡淡的甜意,心里爱极了他现在的模样。她捡起了一片落到衣裳上的红叶,用叶尖尖划了划他的心口,故意逗他“只要征得我父母同意就好了么行素哥哥,你还没问过我愿不愿意跟你上绝境山呀。”

    桓行素怔住了,仿佛没有想过她有可能会拒绝,睫毛轻轻颤了下,雪白耳根微红,闷声说“我”

    见状,俞鹿乐不可支,直接笑了出声。蓄力往前一扑,将面露诧异的桓行素扑倒在了石上,用一个亲吻回答了他。

    当然是愿意的。

    因为,被你从溪中捞起来,睁目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对你一见钟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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