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回忆

    薛定山的故事说简单也简单, 说复杂也复杂。

    早些年光景不好,全国的粮食都不够吃,尤其是刚建国那几年, 更是内忧外患。

    老家实在是生活不下去,薛定山外出逃荒的时候不幸跟父母兄弟走散了, 从此就过上了流浪的生活。

    可是那个时候别说是农村了,就连城里每家每户的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 哪儿有余力施舍给别人

    还没到一周时间,年幼的他就已经快被饿死在街头了。

    薛定山的师父王黎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对方不仅给了他住的地方, 还给了他一口饭吃, 在看到他的天赋之后, 更是收了他当徒弟。

    就连名字,也是后来王黎想了两天以后帮忙改的。

    就这样,王黎不出意外的成了薛定山这辈子最感激的人,就连亲生父母也难以相比较。

    作为王黎的大徒弟, 勤奋刻苦成了薛定山唯一回报自己师父的东西。

    王家虽然不大, 但生活条件还算过得去,得知只要自己能够把师父全部的本事学会,也能像他这样吃喝不愁, 薛定山就更是努力。

    没办法,那个时候薛定山觉得吃饱饭穿暖衣,就是人生最大的追求了。

    “等你满二十岁,我就将咱们这一派掌门人的位置传给你。”同样的雄心壮志,当时年轻气盛的王黎对自己唯一的徒弟信誓旦旦的保证。

    王家当时看起来就只剩下王黎一个人, 但其实是被战乱分散了的。

    只要再安定上几年, 相互根据信物聚集起来, 旁人就会知道这是个多么繁茂的家族了。

    正一教教祖张道陵之徒王长, 就是王黎的祖先。

    东汉末年,西汉开国功臣张良十世孙张道陵创正一教,即天师道,功德不可谓不深。忽有一日,蜀中有六魔王脱困,于是太上老君下降凡间,亲授张道陵八件宝物,叫他代为除魔。

    正一盟威符箓、阳平制都功印、平顶冠、八卦衣、方裙、朱履以及一柄斩邪雌剑、一柄斩邪雄剑。

    除此之外,太上老君更是收了张道陵为徒。

    这样一位教祖的徒弟,想也知道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按照老君的指点,功德已满的张道陵又潜修了二十余载,终于在123岁那年,他带着自己的妻子雍氏以及两个徒弟在云台山飞升上界。

    而王黎的祖先王长,就是其中之一。

    这么细算起来,王家也算是跟神仙有亲戚关系的家族了。

    飞升之前,为了保天师道香火不灭,张道陵曾留下太上老君亲传至道,这本书总结了三万都功,和全部正一派枢要。

    张道陵曾经言明“世世一子绍吾之位,非吾宗亲子孙不得外传。”

    作为嫡传弟子的王长,自然有资继承,就这样,王家虽然没能得到全部,但该书大部分内容还是代代流传了下来。

    尽管由于年代久远,就算是玄门中人也渐渐不太相信神仙的存在了,但王家那本书可是有实物的,只是不是衣钵传承之人不能翻看而已。

    真正张道陵的后代已然不在内陆,早于建国之前就逃往了岛省,所以王家手中这份,就成了玄门里人人渴望的宝贝。

    好巧不巧,王黎正是王家这一代的传人。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而且教祖已经仙逝那么多年了,就算自己偶尔坏了规矩,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那个时候,可能是人生第一次收徒,还收了这个个绝世天才,王黎对薛定山可谓是掏心掏肺的好。

    就连规定不能外传那本宝贝道书,也让他提前看了前三分之一。

    天生聪慧,加上领悟力非同一般,最后还真叫薛定山以那三分之一的内容为基础、研究出了不少东西。

    薛定山刚过十三岁,精深的道法就已然不在自己师父之下了,他当时缺乏的,就只有行走江湖的经验而已。

    原本以为日子会一直以一种平淡但充实的方式进行下去,但是好景不长,王黎先是结了婚,见时局动荡根本无法联系上家族里的人,为防止薛定山这根独苗出什么意外断了传承,他之后又收了五个徒弟。

    起初那两年,虽然因为年龄和性的关系,六个师兄弟相处的不算很和谐,但也一直没出什么大问题。

    薛定山的存在就像是一只白鹤,每每相处都把剩下五个衬托成了野鸡。

    一开始的时候五个新来的都以为是自己跟在师父身边的时间不够长,后来才渐渐发现,原来只是单纯的天赋差距。

    见他们师兄弟六个实在是不对付,王黎只觉得头痛不已,但是很快他就没功夫管这个了。

    妻子怀孕了。

    年近三十的王黎终于做了父亲。

    还是那句话,亲生的和收养的很难做到一碗水端平,之前王黎觉得他可以,后来渐渐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而已。

    尤其是在亲生儿子处处不如大弟子的情况下,王黎心中更是复杂。

    在儿子五岁的时候,听着他天真的叫自己“爸爸”,而一旁的薛定山却面无表情,王黎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反悔了,他不想让薛定山做自己的衣钵传人了,他想让自己儿子来继承王家的一切。

    人越是对谁愧疚,就越容易生出不好的念头,王黎知道这事儿是自己做的不地道,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

    生怕这样的念头被道法已经不比自己低的大徒弟发觉,生怕他心怀不满对自己亲儿子下手,渐渐的,王黎再看向薛定山的时候,眼中不由自主的带上了防备。

    往日疼爱犹如雾散,人性复杂经不起半点考验。

    薛定山不是看不出来,但是他忍了。

    为了打消自己师父的怀疑,他刚满十八,就同自己偶然间救下的姑娘办了婚宴,自此算是自立门户了。

    本以为自己离开后,师父一家会过的非常的幸福。

    直到一年后带着妻子回来探望,薛定山当场撞上了师父倒在血泊之中的场景。

    他不明白,自己不在,事情为什么反而变得更加糟糕了。

    勉强抬起头来,看着站在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猛地吐出一口血沫,王黎喃喃三声疾呼“报应”。

    如果不是自己私心太重,逼得大徒弟远走他乡,联合两人之力,现在他也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妻子被抢,儿子被夺,五个徒弟纷纷被按着头转投了贼人门下,这对一个男人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道、道书”

    听到这两个字,薛定山顿时就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了。

    行凶那人,怕是惦记上祖师爷飞升之前留下的那本道书了。

    飞快的来到内室,见里面一片狼藉,原本放在木匣里的东西果然不翼而飞,薛定山不由得叹了口气“已经没了。”

    受不了这种打击,王黎顿时一口血吐出来,人就这样走了。

    这一年,他才三十七岁而已。

    “我会为你报仇的师父。”

    仿佛是听到了大徒弟的承诺,原本怒目圆瞪、死不瞑目的王黎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亲手合上师父的眼睛,选了一出风水好的地方将他厚葬之后,薛定山就离开了。

    花了整整半年时间调查出贼人的身份,以及现在所在的位置,原本他是想直接找上门去的,但由于妻子怀孕的缘故,这件事就硬生生又拖了几个月。

    在大儿子出生不满一个月的时候,薛定山外出,第一次与那人交手。

    虽说是少年天才,但终究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那一次薛定山可以说是惨败,如果不是跑的快,他的下长怕也不比王黎好上多少。

    此行唯一的收获,就是他看到自己原来的师母怀孕了,时间过去这么久,自然不会是师父的孩子。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薛定山心中恨意愈深。

    第二次交手是在六年后,那个时候薛定山三个儿子已经全部出生,师母同那贼人的孩子也已经会跑会跳了。

    这一回,薛定山同对方打了个平手,在对方惊怒交加的表情里,他堂而皇之的取走了原本属于王家的宝物定坤盘。

    至于那本道书,由于实在是藏的太深,薛定山依旧没能顺利的拿回来。

    有定坤盘在手,薛定山更是如虎添翼,这个时候,他才二十几岁而已。

    至于那贼人,在得了那本道书之后,道法精进、几乎可以说是可以与七八十岁的老前辈齐名了,江湖地位之高,可见一斑。

    这一战,几乎震动了整个玄门,薛定山因此名声鹊起。

    又两年,薛定山最小的女儿出生,去医院的路上遇到了和自己当年逃荒时很像的小乞丐,见对方快要饿死了,一时心软,薛定山收了对方当徒弟。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唯一一次善举,竟然会埋下那样深的祸根。

    之后的几年里,随着薛定山的风头越劲,那贼人的压力就越大,为了不丢面子,不丢性命,贼人在第三次斗法的时候,偷偷让弟子捉了薛定山的大儿子。

    大儿子虽然才只有十几岁,但脾气品性却和薛定山如出一辙。

    见对方用自己的性命威胁薛定山,生怕父亲会听那人的话自废筋脉,他毫不犹豫,直直的撞上了抵在自己脖子的匕首。

    “你如果有事,我们两个必死无疑。”

    “你如果没事,我们两个可活其一。”

    所以该怎么选,答案已经明摆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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