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钟宛愣了愣。
眼前男人离大门不算近,但之间的距离能让钟宛看清他那张脸,对方纤长的睫毛,还有白皙得没有瑕疵的脸。
他袖口微卷,看得出身上衬衫不算新,还有些洗多了会有的细微毛球。
看着朴实,人又特别漂亮。
然而令钟宛意外的不是对方的脸有多好看。
是他这个人。
温郁。
一段时间前她还听过对方的讲座,今天,季清则才和她说可以抽空多听他的课。
要多有缘分才能这样的情况下都能遇见?
钟宛为之惊奇。
“嗯,是我。”她应声:“怎么了?”
温郁说:“刚刚在下边捡到的,是个随身笔记本,上面是你的名字和门牌号。”
说着,他的眉微抬:“我大概看了下,都是民诉和行政法等等有关法学知识,感觉对失主来说应该很重要。”
那是口袋小本,钟宛用来记重要知识点,方便携带,可以出行或者回家路上复习。
估计是那会包掉到地上,本子掉了出来她不知道。
当时心里事多,顺手捡包的时候也没多注意。
刚搬家时她顺手把新住址记上面,没想到还真有用处。
“对,是我的,我不知道掉了。”
她伸手接过:“谢谢您。”
“不客气,东西能物归原主就好。”
“你是法学专业的学生吧,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温郁垂下眼睑,像在回忆事情。
“不过,见过的学生太多,有些不记得了。”
他说话给人一种很温缓舒服的感觉,即使是想事情,单是看着那双眼也不会叫人觉得着急。
钟宛说:“是的,我之前有听过您的讲座。”
温郁浅笑:“那真是有缘。”
他说着,打开隔壁的门:“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叫温郁,你的邻居。”
楼道里的白炽灯明晃晃地照着,与钟宛屋子里暖黄的灯光相交相映。
她有些意外,站在原处没怎么动。
直到,温郁和她道别进了屋子。
钟宛拿着手里的本子,依然沉浸在意外里。
怪不得。
之前就说隔壁那户,感觉什么都打理得非常干净,挂着的那件白衬,大概就是他身上这件。
原来这么巧。
钟宛回神,关上门,回了屋子。
-
商会上那件事,很快从四面八方传进钟宛耳里。
她本不想管这件事,然而秦老爷子打电话来说想见见她,钟宛便抽出一天时间回老宅。
刚巧秦晓瑜也要从学校回去,老爷子指明了让司机顺路带带钟宛。
这位跟她一向不对盘,属于一天作妖一天消停的那种。
钟宛上车的时候她在后座上跟人打视频电话,另一只手无聊地抹嘴上口红,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身边的事。
她侧过头看窗外。
早晨的天雾蒙蒙的,车窗上浮着水雾,外面街道看得并不真切。
南城的十月将到,再过一个月也该转凉了。
林家那事,起初闹得有点大。
林家就那么一个独生女,是放掌心里从小宠到大的,她可能也是第一次主动去讨好一个男人,却换来这样的事。
那杯酒泼的不只是林筠,也是整个林家的脸面。
商会上虽然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但消息是传了出去。
有人趁着势头说秦忱目中无人欺人太甚,然而这话没两天就消了,林家的人也没再来过秦宅。
因为他们确实是招惹不起。
秦忱这两年的根基巩固得很好,人脉、关系盘根错节,不单单是有金钱那么简单。
他跟陈墨张元恺那些人走得近,那几人是干嘛的?都不是善茬。
陈家是汽车大亨张元恺那边是搞电商,光是这几人就跨了几个行,谁去引火上身,谁就是想断财路,林家也要吃饭,本来最近生意就谈得不算好。
这事,自然不了了之。
秦晓瑜挂了电话,没事做,就打量自己刚做的红色美甲。
她道:“听说,你最近一个人搬出去住了?”
她听谁说的,无从得知,反正这些人喜欢关注八卦,一点风吹草动都喜欢扒着。
刚刚又是在新住处接的她,钟宛上车起就知道秦晓瑜会问。
钟宛淡应一声。
秦晓瑜说:“亏得我还以为我哥向林筠动手那事是因为你呢。”
“你知道林筠是谁吗,我好姐妹,我哥那样做,也是在打我的脸,我这两天一直陪着她,气得不轻。”
“要真是你背后搞什么鬼,嫉妒我哥订婚什么的做这些,我跟我姐妹可不会让这事轻易过去。”
又来了。
钟宛眼皮都没动一下。
懒得伺候她那大小姐脾气。
秦晓瑜倒还急了,坐直身:“跟你说话呢没听见?”
钟宛道:“你哥打你的脸,你去当面跟他说不就行了,在我这撒什么气?”
“我这不也是问你到底有没有做那件事么。”
“什么事?当时商会我是在场还是怎么着,或者,你是觉着我那天晚上捏着秦忱动的手?”
秦晓瑜自知理亏,又不甘示弱。
“谁知道你是不是表面一套背里一套,你勾引男人那些把戏,当我不知道。”
钟宛笑了。
轿车驶进了熟悉的老街道,秦宅快到了。
她依旧盯着窗外,说:“三叔最近炒股,赔了不少吧。”
秦晓瑜一愣,警惕地看她,不知道钟宛是个什么意思。
钟宛慢慢说:“那些钱,大概又是需要他的大侄儿来填,那你数数,这是他扔下来的第几个烂摊子呢。”
“你这话不敢跟秦忱说,所以也只敢来对着我撒,可你嘴边那些话要落别人听着了,怕是要难看。”
“那这也是我爸的事,关你屁事?”
车辆在秦家大院的门前停下,钟宛淡笑:“是不关我事,我也从没说过要管你秦小姐的家事,我就是想提个醒,凡事留一线,秦小姐把话说那么满,别到时候打自己的脸。”
要说脸色,秦晓瑜此时脸色也确实难看。
外面下雨了,她看着钟宛撑开伞下车,走进院子。
秦晓瑜气着把手里的手机扔了出去:“看以后我们谁比谁好过!”
-
没什么特别的大事,秦家其他人都在外忙,屋里只有老爷子一人。
他本来坐在躺椅上看电视,一边摇着手里的蒲扇,瞧见钟宛,坐起身要从躺椅上下来:“宛宛回来了。”
钟宛过去扶住他老人家,说:“秦爷爷您就坐着,不用管我。”
老爷子又躺回去:“唉,身子骨确实不如以前了,下个躺椅都费劲。”
大门被人推开,秦晓瑜换了鞋后气冲冲地进来,招呼也没打,包随手往旁边一扔,蹬蹬蹬上楼去了。
看着像在跟谁置气。
她经常这样,老爷子也是见惯不怪,嘴上可能会有时嘀咕个两句。
小桌上的热茶袅袅冒着烟,透着落地窗,能看见后院里架子上结的藤蔓,也看不出来种的是什么菜。
这样清幽的环境,很适合修身养性。
秦老爷子说:“其实叫你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些事想说。”
钟宛嗯了声:“您想说什么尽管说就好。”
她想着,大概也是问林家那个事。
外人带上恶意什么言论说不出来,大抵也是秦晓瑜那样的话。
老爷子说:“我也是听秦晟那小子无意透露才知道你现在住处换了位置,反正我也不知道你们是发生了什么,以前你们关系好,我看在眼里,后来有些事情变了,我也懂。”
“就是秦忱那小子吧,以前在外头久了,那时候我们确实没给他太多关心,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是怎么过的,现在想想还很后悔。”
“但是,老爷子我实话说了,我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你和他太近,伤害的只有你自己。”
他慢慢从沙发角里摸出一包鼓鼓囊囊的布袋递给她:“你这孩子一直记着你爸妈当年那事,所以学法,想做律师,我懂,这些年我都是尽量能支持就支持,但你在秦家确实受了不少委屈,这钱你拿着,以后要是考研花销很大还可以过得舒坦点。”
钟宛微怔:“您这是?”
她很快想了过来。
她垂下眼睑,将钱推了回去:“当初您能让我在这儿寄住,我打心底已经很感激,现在我有自理能力,按理说,以后也应该是我报答您。”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但话我可以很直白地说,我没打算和秦忱在一起。”
“不只是现在,也包括以后。”
午后。
钟宛离开的时候城市依然处于一片阴霾里,天阴沉沉的,毛毛细雨。
刚走出去大门,一辆轿车驶过来,和她擦肩而过。
然后,在院子前面不远处停下。
钟宛望过去。
车门打开,有几个人从车上下来,有人嬉笑,有人拿打火机点烟,身上穿着的也是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衣服。
钟宛在其中看到一道身影,高大,又显然和周围人不同。
秦忱穿着的是件随性的连帽外套,有些当下颇火的小潮风,一头黑发末梢染了些水珠,那张不驯的脸在轻笑。
有人看见钟宛,撞了下他胳膊:“忱哥,快看。”
秦忱看了过去,隔着那条过道,视线落到钟宛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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