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管理当个人？我他妈就没见过战队刚拿亚军，直接卖队的，还是人？】

    【RPG管理biss，全家暴毙。】

    【算了，如果连队员打包卖，那就当是换了群管理，换了个队名。就是卖队而已，不就是粉了三年的战队没了嘛，心平气和点，希望管理出事[双手合十]】

    【为什么啊！被人叫了三年的PG狗，以后就没人这么叫我们了。】

    RPG官博刚刚发出卖队微博十分钟，就收获了5000条真挚的祝福评论和8000条美好的许愿转发。PG狗在官博底下鬼哭狼嚎，虎扑、NGA，以及AOW游戏官方论坛里，到处都是讨论RPG卖队一事的悲痛粉丝、围观路人和幸灾乐祸的黑子们。

    电竞游戏的转会期，一般是给职业选手进行转会用的。

    职业选手转会时有两种情况：挂牌和自由人。

    职业选手与俱乐部签订合约后，如果合约到期不再续约，就自动成为自由人，自己想去哪支队伍就去哪支队伍。自由人进新战队不需要得到旧东家的同意，比如一个自由人非常想去RPG战队，哪怕RPG战队不给他一分钱的签约费他就是要去，那他也能去。因为他是自由人，谁都不能阻止一个自由的舔狗，倒贴进别的战队。

    但现在朝落不是自由人，他和TOO战队还有半年合约。

    于是TOO手握朝落的这半年合约，为他进行挂牌。

    联盟其余十五支战队，每一支战队都能拍下朝落。买人所付出的签约费，TOO战队得40%，联盟得10%，朝落得50%。

    而卖队，则是将自己整个队伍、包括AOW联赛的名额都全部卖出去了。

    AOW职业联赛，不是想进就能随便进的。不是说外行人随便组了个战队，就可以直接报名打比赛。

    最珍贵的是名额，有名额，才有参赛资格。

    这次，RPG就是把自己的联赛名额彻底卖掉了。

    其实卖队的事在各大电竞圈里都屡见不鲜，菜逼回家种田不仅是个梗，还是事实。一般卖名额的战队都是成绩太差，实在维系不下去，才会卖队。RPG这种正当红的强队突然卖队，在各大电竞圈都是头一份。

    如饿狼扑食，其他电竞圈的粉丝们纷纷来吃瓜。

    网友很快就扒出了真相——

    【松弟们！RPG管理真的出事了！】

    【我透，我刚刚才祝福RPG管理出事，他们就真出事了？拜杨超越也不能这么灵的吧！】

    【我从业内同行那儿吃到的瓜，RPG不是电竞出事，是他们背后的资本出事了！大家都知道，RPG背后的资本是著名的MCN机构零星娱乐公司，零星娱乐去年融资上市后……】

    不仅仅是粉丝在吃瓜，职业选手们也在津津有味地品赏RPG的这次大瓜。

    一个私人小群里。

    【是乔哥不是乔妹：零星娱乐快破产了……真他妈魔幻2020。】

    【你F爹：RPG挂牌费多少。】

    【是乔哥不是乔妹：听王才说，一亿六千万。零星娱乐这次是真缺钱啊，RPG每年能给他们赚多少代言费，就C神一个人，一年至少净赚两千万吧。纯利润两千万啊！他们居然就这么卖了……】

    【你F爹：他去年没两千万，一千八百万差不多。】

    戚亦瑶一脸懵逼：【你又知道了？】

    朝落冷笑一声：【卓熄那傻逼上周直播玩冷剑骑士，被路人王吊打一整局，打了个1-7我都知道。】

    戚亦瑶：“……”

    【是乔哥不是乔妹：我想起一件事。】

    【你F爹：？】

    【是乔哥不是乔妹：昨天和包大人聊了两句，他说卓熄把你前天直播排位被人打了个2-10的战绩打印成图，贴在了他们RPG训练室的墙上。】

    【你F爹：……】

    狗东西。

    希望卓熄出事.jpg。

    TOO战队基地，休息室。

    朝落倚着沙发，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快速滑动网页，眼睑垂着，一边看着网友不断扒出的RPG大瓜，一边和戚亦瑶聊天。手机屏幕反射出的荧荧蓝光倒映在少年清彻冷淡的瞳眸，他时不时打字回复，脸上淡得没有表情。

    羊仔走进来时，还以为朝落在回什么重要信息，便没吭声。

    等到朝落放下手机，羊仔才道：“虽然挂牌申请已经递交上去了，但是队员们还是想挽留一下你。落神，一起去训练室？”

    朝落沉默片刻，站起身。

    训练室里，TOO所有队员都不再直播。连替补队员都来了，他们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朝落一进门，众人目光复杂地望着他。

    Nic先开口：“落哥，是我们有哪里做得不好么。”

    打野也道：“落哥，是不是我们惹你生气了。”

    辅助：“抱歉，总决赛第二局我失误了三次，我不该脸探草丛，被C神抓住机会打了一波团灭。”

    朝落看向最后一个射手。

    射手却没说话。

    他和射手的关系一向一般，可能是受卓熄影响，朝落对全联盟所有射手都不大待见。再加上两人一个在上路、一个在下路，相隔整座勇者竞技场，哪怕在一个队伍，交流也确实不多。

    而且每一个上单这一生最大的使命，就是切死射手。

    朝落：“我是个人原因，和你们没关系。”

    Nic：“什么原因？”

    朝落：“缺钱。”

    众人：“……啊？”

    羊仔：“？？？”我他妈？！

    TOO战队的这几个队员，全是去年底才加入队伍的新人。和朝落关系不错，却也就那样。挽留无果，他们没再勉强。只是接下来直播补时长的时候一直蔫蔫的，连话痨Nic都没什么力气，粉丝还以为他感冒了。

    转会期第二周的第一天，全网都在疯狂讨论RPG卖队的事。热搜上了一整天，联盟的解说、主持人，还有一些和RPG关系不错的选手们、退役选手们，纷纷发表意见。

    RPG卖队一事，固然有背后资本濒临破产的客观原因，这很残酷，但也是事实，无法改变。然而，这并不影响粉丝激情辱骂RPG。

    【讲个笑话，战队打得牛逼，资本爸爸先崩了：“重金卖儿，救救爸爸！”】

    【众所周知，AOW战队是个理财产品。】

    【三年前零星娱乐花九千万买进联赛，三年后价格翻倍。@有关部门，这种高回报高利率的非法行为，不来查查？】

    零星娱乐在网上被骂得狗血淋头，一文不值。网友们P图、玩梗，没过一天，连零星娱乐倒闭老板带着小舅子跑路的视频都做出来了，全网疯传。

    第二天早上，朝落打开电脑登录帐号，正准备随便排两局练习手感。一旁正在直播的Nic突然一愣，他把麦关了，悄悄转过头问朝落：“落哥，你挂牌的事已经公布了？”

    朝落微愣：“什么？”

    Nic：“我直播间好多粉丝都信誓旦旦地说，你要转会了，现在所有人都疯了。”

    Nic关闭了摄像头，朝落走到他的电脑前，只见直播间的屏幕上，满屏都在刷朝落要转会的事。大多数粉丝不相信这个传言，但是那些发言的粉丝底气十足，仿佛亲眼见证一样。房管封了好几个号却无济于事，所有人都在问Nic——

    【落神真的要转会吗！】

    Nic：“怎么办啊落哥。转会申请提交给联盟后，不是要经过至少三天的审核，和俱乐部、选手本人商量过后才会公布么。这怎么好像都知道了。我要承认吗？要不然我下播算了。”

    朝落：“不用。”

    他俯身上前，拿Nic的主播帐号发言——

    【我是朝落。】

    【是。】

    整个直播间有一秒的寂静，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弹幕。

    下一刻，满屏的感叹号和哭泣表情挡住所有画面。

    #RPG 卖队#

    #See 卖队#

    经过昨天一天的发酵，这两个词条已经从热搜第一退居前十。

    取而代之的是，#Fino挂牌#却在半个小时内，空降热搜第一。

    如果说RPG卖队是无可奈何，你不能逼一个穷到快破产的人售卖自己的资产，最多只能在背后唾骂一句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那么朝落的转会，出乎所有人预料，完全没有理由。

    【WTF？真就2020天崩开局呗，RPG卖队就算了，落神还要转会？AOW春季赛总决赛的两支队伍是被下了什么蛊，中邪了吧！】

    【落神转会？没理由啊。TOO现在这么强，有问题？队员不和？】

    朝落没有发微博，但是他上周发的最后一条广告博已经被粉丝攻占，评论数每分钟几百的上涨，询问他是不是真的要转会。

    除此以外，各大论坛也从玩梗辱骂RPG，变成了唾骂朝落。

    【TOO.Fino，先有TOO，后有Fino。】

    【TOO对朝落多好，各种广告资源，各种宣传推广，每次有什么活动都让朝落上。你他妈转会？】

    【没有TOO，朝落算个屁。】

    【朝落菜逼我早想说了，TOO去年秋季赛半决赛输给NB，就是因为朝落这个毒瘤。他粉丝多，之前一直没人敢说，全队经济倾斜，纵观联盟十六个队，哪个队伍的上单能像朝落这样，半片野区全给他？结果打NB的决胜局，他开团失误，打了一波猝死团灭。菜逼早点滚才是真的，他要滚了TOO说不定早拿S赛冠军了。】

    【楼上黑粉赶紧回家，你妈妈没了。打NB那局辅助死了多少次，心里没数？落神现在白眼狼不当人，你也别想趁机尬黑。那局辅助一开团就死，死了八次！要不是落神一挑四，TOO十五分钟就要被一波了。】

    羊仔：“落神，在看什么。”

    朝落：“看他们怎么喷我的。”

    羊仔：“……”

    “刚才和联盟那边联系，确定了，是零星娱乐把你要转会的事泄露出去的。你要转会的事在联盟里不是秘密，零星娱乐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他们这两天因为卖队的事被骂得很惨，所以就泄露了你的事，转移矛盾。现在联盟已经对RPG进行了罚款和警告。”

    Nic：“卧槽，C神这还是个人？虽然他和落哥的关系一直不好，但拿落哥给他们RPG当挡箭牌，还要脸吗？”

    朝落：“和卓熄没关系。”

    Nic：“啥？”

    羊仔点头：“嗯，和C神应该是没什么关系，是零星娱乐的公关部做的。”

    朝落神色平静地点开一条条咒骂自己的帖子，面无表情地全部看完。过了会儿，他看到一个新剪辑出来的视频：《朝落下饭操作合集》

    “……？”

    点进去。

    操！

    ***

    RPG战队基地。

    零星娱乐濒临破产的传言是真的，RPG要卖队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无论最后由谁买下RPG，他们以后都不会住在这栋房子里，一定会换基地。所以从上周开始，RPG俱乐部就开始搬家，清空基地里的家具装饰——

    这栋房子属于零星娱乐，零星娱乐也要把它卖了填补财务亏空。

    一层和二层的东西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只剩下三楼的管理办公室还没搬东西。

    安静宽敞的办公室内，一面墙上放满RPG战队获得的各种荣誉奖励，比如去年秋季赛拿到的冠军奖杯，比如卓熄获得的四次常规赛最佳射手、最佳MVP奖牌。

    RPG的战队管理、经理坐在茶几的一侧，卓熄坐在另一侧。

    战队经理：“目前已经谈好了买家，你知道的，天哆，国内三大电商平台之一。C神，我的建议是你留下。你在RPG待了两年，和RPG一起成长，这里非常适合你，只是改了投资商和队名而已，其他都没变。”

    卓熄：“天哆要我留下。”

    战队经理和管理都没再说话。

    天哆确实愿意出一亿六千万的天价买下RPG，但前提是，卓熄不能走。哪怕他们再斥巨资和卓熄续约，卓熄也绝对不能走。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去年卓熄和RPG续约时有一个约定，他们从此以后，每半年续约一次。也就是说，每个转会期，卓熄都拥有转会的权利，他永远是自由人。

    卓熄：“一亿三千万，天哆也会愿意买。RPG的队粉还是很多的。”

    从办公室里出来，卓熄走到楼梯口。

    包大人站在楼梯边，开了窗望着远处的商业街，靠在窗户边上抽烟。

    卓熄走过去。

    包大人给他递了根烟。

    包大人：“老卓，要走？”

    卓熄点燃烟，吐了口烟气，嗯了声。

    “非得走？”

    卓熄嘲讽地笑：“恶心。”

    包大人默了默：“朝落那事？”

    “嗯。”

    “……TOO黄金中上相爱相杀，这次我真信了。”

    三年前，卓熄还没转会时，他是TOO的顶级中路，兼任队长。

    那一年，TOO成为联盟所有战队的噩梦，中单卓熄与上路朝落，被称为“黄金中上”。两人配合默契，队伍语音被放出来后很多人惊讶地发现，他们有时甚至根本不需要沟通，仿若心灵交|合，融为一体，无言中便打出了一波波精彩的团战。

    后来卓熄转会，与朝落分道扬镳。

    黄金中上相爱相杀梗，就这么源远流长地传了下来。

    包大人：“我不信你没找好下家。”

    昏黄的夕阳中，卓熄扬起修长笔直的眉，似笑非笑地看他。

    包大人：“你这个老阴比，没找好下家能这么爽快地走？我不信。你去哪儿，说说呗。”

    卓熄：“猜。”

    包大人：“猜个屁！”他把烟捻灭，过了会儿，闷声道：“带上我呗。”

    卓熄不说话，沉默地看他。

    包大人：“我不懂朝落干嘛要转会，他们TOO今年拿S赛冠军的希望还是很大的，那几个新人都很优秀，了不起。我的梦想很简单，我想拿个世界冠军。我二十四了，最多明年，肯定要退役了。我这辈子就拿过一次冠军，去年秋季赛。”他伸了个懒腰，把烟头扔到床旁的烟灰缸里，转首看卓熄：“老卓，谢谢你带我看到顶点处的风景。我真的很想再看一次，今年底的S赛冠军，我最后的一次了。”

    良久，卓熄把烟头捻灭，他悠长地嗯了声，转身离开。

    包大人：“喂，去哪儿别忘了通知兄弟！”

    也不回头，卓熄朝身后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