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咔嚓’一声脆响,惊动了抱在一起的两人。

    杜恒涛和楚梦欣纷纷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待看到好好一棵大树轰然倒地后,皆吓了一跳。

    怔了一瞬后,杜恒涛松开楚梦欣,看向树下的青年,皱眉问道:“你是谁?”

    杜恒涛的声音拉回了韩易泽的神智,他眸光掠过佳人,看向杜恒涛道:“师父,我是韩易泽。”

    听到韩易泽的回答,杜恒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没想到当年那个瘦弱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长成高大伟岸的男子,且力大无穷,一只手便折断一棵大树,容貌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一时没认出来很正常。不过经过对方提醒,再一细瞧,确实有当年那个小萝卜头的影子。

    在杜恒涛打量韩易泽的时候,韩易泽亦不着痕迹的打量这个十年未见的师父,他的容貌没有太大改变,还像从前那般脸色苍白,形销骨立,一看便知是久病缠身之人。

    “原来是易泽,长大了,我都没认出来。”杜恒涛笑着调侃道:“你这力气可不小,一掌便将桃树折断了,看来你在血色试炼中学到不少。”

    当年血色试炼开启,韩易泽不经他同意,私下跑去参加试炼,他还以为他活不了多久,没想到那个瘦弱的小男孩竟然真从血色试炼中走出来了,可见其意志之坚。

    韩易泽不知道杜恒涛心中所想,他微低下头,掩住眸中神色道:“我刚才不小心弄倒了。”

    “没事,倒了再栽一棵便是。”见韩易泽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还是像小时候那般,杜恒涛忍俊不禁道:“别立在那了,过来陪师父喝杯茶吧。”说完,杜恒涛看向一旁的秋菊,吩咐道:“去将那罐西湖龙井拿来。”

    杜恒涛的院落平时少有人来,门房经常开小差。忽然有人拜访,也没人通报。

    轻松惬意的气氛被陌生男子打断,楚梦欣的神色瞬间冷淡下来。

    虽然楚梦欣平时深居简出,不过对杜恒涛的那个徒弟却是略有耳闻。这人刚来杜府那几日,整个杜府都轰动了,没想到面前这个男子就是夫君那个从血色试炼中出来的徒弟。

    关于血色试炼,几乎所有大燕人都听过,不过见过的人却少之又少,因为能活着从血色试炼中走出来的人不多。

    在楚梦欣看来,从血色试炼中走出的人和上过战场的士兵差不多,双手染满鲜血,杀人不眨眼。

    楚梦欣对这种人莫名有些惧怕,尤其眼前这人看她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如果说杜恒涛看她的目光似和风细雨,让她温暖舒适,那么这人看她的眸光便如狂风暴雨,那股凶狠劲似是要将她这朵还没来得及盛放的花苞揉烂碾碎,再吞掉,侵略性太强。

    即便他掩饰的很好,楚梦欣也能感觉的到,这让楚梦欣的呼吸和心跳不自觉加快,这种连呼吸和心跳都无法自主掌控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所以楚梦欣对这人莫名有些不喜,哪怕两人没有任何交集。

    楚梦欣有个毛病,一紧张她的脚趾便会不自觉蜷缩起来。

    楚梦欣的脚型非常完美,纤细秀致,白皙莹润,脚趾根根似玉,好似上天精心雕琢而成。尤其它羞怯蜷起来时,看的韩易泽双手微微发痒,胸口也不自觉燥热起来。

    这一瞬间,他竟是无比羡慕青石地面上铺着的毛毯,羡慕它能在青天白日下,光明正大的承载着那双玉足,触碰那雪玉般光洁无暇的肌肤。

    韩易泽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强迫自己从那双玉足上移开视线。

    注意到楚梦欣的不自在,杜恒涛开口解围道:“楚楚,你做的酒酿山药桃花丸好了吧?”

    “啊,我忘了。”楚梦欣一拍脑门,忙穿上一旁的鞋子,急冲冲向房间跑去。

    看着那抹消失在转角处的纤影,杜恒涛无奈摇头,眸中满是宠溺。

    这时,秋菊端着托盘走了出来,将茶壶和茶杯摆在了桃树下的一张石桌上。

    “师娘还会做饭?”韩易泽与杜恒涛一同坐在石桌两旁,忍不住问道。

    “嗯。”杜恒涛展颜浅笑,他为两人一人倒了一杯香茗,这才缓缓说道:“做的还不错,一会你也尝尝你师娘的手艺。”

    想到师娘用她那双纤纤玉指为师父洗手作羹汤,韩易泽心中一片涩然,他想拒绝师父的邀请,告辞离开,却张不开嘴,师娘做的酒酿山药桃花丸诱惑太大,他想尝一尝,更想留下来多看师娘几眼。

    韩易泽掩住眸中的艳羡和黯然,心不在焉的与杜恒涛闲话家常。

    楚梦欣换下舞服后,便去了小厨房。

    ‘酒酿山药桃花丸’的做法非常简单,先将山药去皮蒸熟,用少量桃花酒与山药混合,搅拌成泥,团成丸子,加入蜜豆馅,再将新采摘的桃花放到丸子上做装饰,新鲜出炉的‘酒酿山药桃花丸’就成了。

    楚梦欣端着丸子出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除了韩易泽外,又多了两个人,杜雪莹和杜恒辰。

    听说杜恒涛看病归来,两人便一起过来探望了。杜恒辰自然是想趁机看看美人,再探探二哥的身体情况,杜雪莹则存粹是来溜达的。

    此时,杜雪莹和杜恒辰正围在笼子前观看那只会说话的小鸟,见楚梦欣端着托盘出来,杜恒辰眼睛一亮,还不待他招呼,杜雪莹已经先开口问道:“二嫂,这是什么啊?”

    “酒酿山药桃花丸。”楚梦欣一边端着盘子向正厅走,一边对杜雪莹道:“雪莹来尝尝,味道还不错。”

    闻言,杜雪莹跟着楚梦欣一起向正厅走,杜恒辰也想跟过去,只是见二哥和韩易泽在一旁喝茶,没有动作的意思,他也只能按耐住自己那颗心猿意马的心,打起精神逗鸟完。

    走入正厅,待楚梦欣将托盘放好后,杜雪莹用帕子包住一个丸子,拿起来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嗯,味道确实不错。甜丝丝的,还有淡淡的酒香。”杜雪莹点头称赞道:“二嫂手真巧,什么都会做。”

    “这个简单。”楚梦欣道:“复杂一些的我就不会了。”

    两人正说着话,廊下的小鸟又开始嗄嗄地叫起来,“娘子好美!娘子好美!”

    杜雪莹‘扑哧’一笑道:“二哥对二嫂真好。”

    “怎么好了?”楚梦欣随口问。

    “他竟然送你一只鹦鹉。”杜雪莹语带羡慕。

    “什么鹦鹉?”楚梦欣不解。

    杜雪莹一边吃丸子,一边解释道:“就是外面的那只花鸟啊,魏国公府就有一只,不但会说话,还会唱歌呢。不过听说训练鹦鹉很麻烦,而且要有耐心,一句话要反复教它才能记住。外面那只说的这么顺,一看二哥就下了很大的功夫。”

    手中的丸子吃光了,杜雪莹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对楚梦欣挤眉弄眼道:“看病的时候还不忘天天念着你,你说他对你好不好?”

    听杜雪莹这般说,想着杜恒涛每天对着鸟笼子说‘娘子好美’的画面,楚梦欣忍不住笑出声,心中更是泛起丝丝缕缕的甜蜜。

    楚梦欣笑起来的时候,宛如春光一般明媚,整个人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杜雪莹看的一呆,明亮的大眼盯着楚梦欣眨也不眨,口中更是喃喃道:“嫂子,我若是娶了你,肯定也对你这么好。”

    楚梦欣睨了杜雪莹一眼,刚想说她两句,这时,饭菜陆续备齐,外间的三名男子也纷纷走进了正厅。

    这种家庭小宴无需分席,五人一起坐在餐桌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韩易泽在场,杜雪莹的话少了许多,楚梦欣本就不是话多之人,吃饭时更是安静。

    韩易泽也很沉默,不过吃东西一点都不矜持,他对那盘‘酒酿山药桃花丸’似是非常喜欢,一盘八个,去掉刚刚杜雪莹吃下的那一个,还剩下七个,他一口气吃了五个,似乎还有继续吃下去的意思。

    见状,楚梦欣不由暗暗后悔自己刚刚做的少了些。

    这个丸子足有一个拳头那么大,她以为一人一个就够了,哪里想到韩易泽一人就吃下这么多,便是连她专门为二爷做的那个没有加酒的都被他吃下肚了。

    这般不知分寸的人楚梦欣还是第一次见,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杜雪莹也是看的直皱眉头,心中暗暗腹诽道‘野人就是野人,连吃饭都这么狼!就算再好吃,去别人家做客不知道顾及形象吗?就算再喜欢也要控制一下自己吧。真不知道父兄都什么眼光,竟然让她嫁给这种人。’

    韩易泽不知众人心中所想,自从知道楚梦欣是自己的师娘后,他脑子里便乱糟糟的,整个人心绪烦乱,根本就没胃口。

    想到师娘亲手做的丸子必是带了她的味道,忍不住夹起一个尝尝,绵软醇香,入口即化,再看到师娘那双晶莹剔透的手指竟是比她手中的洁白瓷勺还白皙,当下看得目不转睛。

    口中的丸子也似变成了师娘的玉指,每吞下一口,都像是在品尝师娘的手指一般,让他忍不住一尝再尝。

    虽然韩易泽极力压抑自己,可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他炽热的目光。站在一旁的秋菊微微皱眉,这样盯着二夫人的男子她见太多,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二夫人毕竟是他的师娘,他这般觊觎自己的师娘,未免太过放肆。

    原本对于这个从血色试炼走出来的青年,秋菊很是敬佩,如今心里却是一阵鄙夷。

    杜恒辰是这一桌上最活跃的人,两杯酒下肚,已经有几分醉意。

    他就坐在杜恒涛身侧,见杜恒涛滴酒未沾,他眼珠一转,亲自为他满了一杯酒,“这杯我敬二哥。”

    杜恒辰拿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喝完,还倒过来让杜恒涛看了看。

    杜雪莹皱眉,“五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哥身体不好,不能饮酒。”

    “二哥这次回来状态好多了,一两杯酒没事,不用太过紧张。”杜恒辰嬉皮笑脸的看着杜恒涛道:“二哥,长这么大我还没与你一同喝过酒呢,你可要赏五弟个脸。”

    杜恒涛正欲开口,坐在他另一侧的楚梦欣接话道:“二爷的身体刚刚好转,确实不能饮酒。”

    楚梦欣淡淡开口,示意身边的秋菊为自己添酒,待美酒满上,才继续说道:“五弟若是想喝,二嫂陪你。”

    杜恒辰向杜恒涛敬酒是想探一下他的身体情况,如今美人开口,那声音娇柔如莺啼婉转,带着撩人心弦的奇特尾音。

    杜恒辰只觉有羽毛从耳廓里扫过,又痒又麻,顿时软了半边身子,他暗暗地吞了吞口水,哑着嗓子道:“嫂子陪我也可以,不过若是嫂子喝不过我,就要二哥继续。”

    寻芳阁的姑娘从小就要锻炼酒量,每日饮酒是必备课程,楚梦欣虽然还没到嗜酒成瘾的地步,不过一般人还真喝不过她。

    淡淡的睨了杜恒辰一眼,楚梦欣曼声道:“若是五弟喝不过我,以后不许再找你二哥喝酒。”

    杜恒辰笑嘻嘻的应了一声,看着楚梦欣杯中淡粉色液体,诧异的问道:“嫂子喝的是什么酒?”

    “桃花酿。”

    嬷嬷说酒大伤身,所以她们只喝低度数的果酒,或者是清淡的花酒,楚梦欣选的是桃花酿。

    桃花酿由桃汁、桃花、上等糯米酿制,饮后不但对身体无害,还可美容悦色。

    还有传言说饮桃花酿可延缓衰老,每日于晚膳或者是睡前小饮一杯,到百岁时,亦可面如少女,光泽白皙,因为没有人能坚持到百岁,所以也不知这个说法是真是假。

    不过桃花酿有一点点苦涩的味道,所以阁里的姑娘一般很少选这款酒。

    阁里的姑娘开始接客前,嬷嬷都要替她们检查身体。

    嬷嬷说女人身上最重要的两个部位其实是上下那两张小嘴,从上面那张嘴的唇色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身体状况,从下面那张嘴的唇色则能看出一个女人是几等。

    容貌和身材这些都是外在的,虽然也重要,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下面那张嘴,毕竟关了灯,外在那些看起来就没那么重要了,所以阁里评估姑娘,很大一部分看下面那张小嘴。

    她拍卖初|夜的前一夜,嬷嬷也替她检查了那处,当时嬷嬷只说了一句话‘这处色泽鲜艳,肉质细腻嫩滑,触感紧致有弹性,汁多如蜜是极品,定能将男人迷的神魂颠倒,看来喝桃花酿果然能像蜜桃一般。”

    楚梦欣没想过要将男人迷的神魂颠倒,却爱上了桃花酿的味道。每每喝酒之际,都是她心情最愉悦的时刻。

    楚梦欣接过秋菊递过来的酒杯,漫不经心的小抿了一口,美酒入喉,开始时有一点点苦涩,细细品味会感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充盈满口,醇馥绵甜,甘美无比,让人回味绵长,楚梦欣顿时露出欢颜。

    娇颜泛起一抹极浅的笑,宛如桃花般的蜜唇翘起,眉眼弯弯,妩媚而慵懒,像一只偷了腥的猫儿,可怜又可爱。

    楚梦欣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流露出的风情已经将桌上三名男子的眸光牢牢勾住,她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刚想再抿一小口,纤细皓腕却被杜恒涛轻轻握住了。

    见小妻子这般娇媚惑人的模样被兄弟和徒弟瞧见,杜恒涛心中微微懊恼,他不好对那两人发作,更不忍责备楚梦欣,只能柔声道:“楚楚,我和五弟喝点没事的。”

    哪怕有一点风险,楚梦欣都不想冒,她挽着杜恒涛的胳膊,贴着他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夫君,你不用担心,我每天都喝酒,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喝不过我的。”

    “楚楚听话。”杜恒涛低声哄道:“晚上睡觉前你想喝多少都行,现在让我来。”

    两人旁若无人的恩爱让另外三人看呆了,杜恒辰心中嫉妒,忍不住啧啧两声,口无遮拦道:“要我说二哥就是太惧内了,连喝酒都要受女人管束。”

    对于杜恒辰的言论,杜恒涛不甚在意,俊颜微笑,看向娇妻的目中满是宠溺纵容。

    “二哥宠二嫂,喜欢被二嫂管着。”杜雪莹瞪了杜恒辰一眼,“我看五哥就是嫉妒。”

    “是是是,小妹说的对,五哥就是嫉妒。”杜恒辰附和道:“我要是有一个像二嫂这样的娇妻,我也愿意被管着。”

    桌上几人都被杜恒辰那副点头哈腰的样子逗笑了,唯有韩易泽一言不发,他面上努力维持微笑,心里却酸涩难当,刚刚饮下去的酒似乎全变成了醋,整个人像是泡在醋缸里一般,无法呼吸。

    初尝情味的青涩少年,还没体会过爱情的甜蜜,便尝到了浓的化不开的苦涩。

    宴席结束后,杜恒涛送楚梦欣回房。

    因为身体不好,担心将病气过给楚梦欣,一直以来两人都是分房睡。

    不过这次杜恒涛归来,身体明显好转不少,楚梦欣心中不由有些期待。

    像杜家这样的家庭,孩子是最大的保障,若是两人能…楚梦欣正这般想着,便听杜恒涛道:“楚楚,今日忙了一日,你肯定也累了,回房后早点休息。”

    闻言,知道杜恒涛没有进去的意思,楚梦欣心中不由有些失落,她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看着关上的房门,杜恒涛并没有马上离开,他转身望向天上那轮残缺的明月。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看起来孤单又落寞。

    五弟非良人,整个杜家,似乎只有三弟可以托付,时间不等人,他想等三弟回来,要和三弟好谈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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