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严胜哥和缘一哥的父亲吗?]
这么想着,无一郎偷偷躲在门板后头,伸出半颗小小脑袋悄悄打量。
他曾经没有见过两位表哥的父亲,但也是从大人那里听闻了继国家主是因为害怕自己那名一生下来就生出牙齿并且咬合力惊人、将他的胳膊咬出一个窟窿的怪物次子——也就是缘一的。
当时,继国家主见到从妻子肚子里出来的孩子,不仅额头有着火焰般燃烧的斑纹,头顶和背后上还生着那么个奇异的东西,就觉得这孩子不能留。
本是想当场解决掉的,可谁知反被襁褓中看似弱小的婴孩咬了个惨不忍睹。从此之后,那男人就有了阴影,躲在寺庙里再也不肯出来,家主的地位,妻子、小孩也不要了,自此成为一名僧侣,再不归家。
于是,从未见过继国家主的无一郎,也便自然将眼前的鬼舞辻无惨错认成了缘一和严胜的父亲。
还未等小孩想明白为什么父子见面要偷偷摸摸地瞒着旁人,选择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不远处的年轻男子这时开口说话了。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鬼舞辻朝着还有些睡眼惺忪耷拉着一边耳朵的孩子走近一步,“你与我不同,身来便是拥有强大力量的鬼。”
“虽能够和人类一样摄入普通食物存活,但那些东西里的营养对你而言远远不够的……”
“待在这种地方太委屈你了,你应该和我离开……”
声音断断续续的,偶尔夹杂着晚风带来的虫鸣,无一郎听不太懂那个男人所说的话,隐约知道对方是为了说服缘一什么并打算将他带走。
只是听到后头,随着信息量逐渐增加,无一郎开始隐约察觉到事情有哪里不对劲。
因为从男子的口中,吐出来很多像是“吞噬”、“食人”、“饱腹”等的可怕词汇。
只听他说:“你我在严格意义上虽不属同一体系,但我们都是鬼,我是鬼之王,而你也一样。只不过你是孤独的鬼之王,你的眷族只有你一人。既然这样的话,不如来成为我的‘合作伙伴’怎么样?”
“别再像只玩物混迹在那群人类当中了,很可笑不是吗?或许你应该尝一尝我们平常所食用之物——也就是人类的味道,这样一来,你或许会改变主意……”
极为不好的预感霎时间在无一郎的心头蔓延、扩散。
他忍住恶心,捂住口鼻,想要大喊,想要逃窜,却是在下一秒猛地发现脚踝被什么东西悄无声息捆住,来不及惊呼,整个人便已被鬼舞辻无惨用着触手提溜起来引到了缘一的跟前。
“虽然小了点,就拿这个当作开胃菜怎么样?”拥有着玫红色妖艳瞳孔的男人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有些玩味地盯着面前的孩子笑,“若是不够的话,这间宅院里似乎还有几个勉强可以下腹的……”
被钳制在半空无法绝望地挣扎开来的无一郎,此时睁大了惊恐的眸子,借着月色看清了几乎完全变成另一副样子的缘一。
本该软绒的耳朵变幻成了尖利的角,心情好时会摇摇晃晃的尾巴也被可怖的带着裸露骨刺的触手所取代。
而在缘一的眼眶中,那本该是眼白的地方此时尽数被黑色所取代。红瞳宛如被鲜血染过,色泽鲜艳而透亮,中间更是莫名多了道金色的裂缝,让那眸子看着像冷血蛇类的竖瞳。
半露在外边的牙齿也似乎要比原先更为尖利,微微淌出些湿乎乎的口水。
还是那么个小小个头,好像永远长不高长不大的孩子,就那么安静地、呆呆地站着,不明白自己接下来需要干什么一样。
似一头常年披着柔软羊羔皮,蛰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看似无害、实则比深渊更能让人感到惊悚恐惧的危险幼兽。
自己……是要被当做食物吃掉了吗?
迷茫的双瞳似乎是终于有了聚焦,眼前,脸蛋稚嫩的小小的怪物抬起小脑袋,在看清了被无惨弄到眼前的无一郎之时,朝着他缓缓露出一个软软的笑容。
无一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已来不及再去想些什么,便已是察觉缠绕在身子上的触手已是在微微用力。
无惨显然是误会了缘一的那个笑容,噙着一丝冷笑,当下操纵起身体的一部分,打算着撕裂下这名不幸人类孩童的一只胳膊或是一条腿,献给面前稚嫩年幼却不怒自威的、小小的鬼王。
……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在无一郎的印象中就显得很模糊了。
后来回忆起此事,他只隐约地记得,是两位发现他们不见的披着衣服哥哥急匆匆赶来。
有一郎将毫发无损的无一郎从草丛中扶起,还将身上的衣服罩在了他的不断颤抖的身体上,握着他的手轻生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一郎浑浑噩噩,但为了不让哥哥们担心,也只是对着他们说是自己梦游了,缘一来找他。
而另一边,稍微放心下来的严胜走过去抓住自家弟弟的手,有些疑惑地将缘一嘴里正嚼着的什么东西拔/出来后,对着月光眯眼细看一番后,严肃质问他“为什么要捡路边不知名的海带吃”。
见哥哥生气了,缘一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于是委屈地甩了一下尾巴,默不作声地努力思考一会后,开始拼命用他恢复原状的猫耳朵去蹭对方的脸,小小热热的身体也直往严胜怀里钻,企图萌混过关。
而缘一自然也是成功萌混过关了的,因为后来赶过来的哥哥们,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那黑暗中大片蔓延开来的、隐藏在庭院树的倒影下的骇人血迹和十数根折断的触手。
到了第二天,那些见不得阳光的污秽与狼藉却是没有一丝痕迹地消失干净。
干净成那种程度,就好像被什么不知名的可怕生物尽数【吞噬】掉一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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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织田作发现便利店所发生的骚动并赶来之时,一眼便瞧见了被拍到墙壁上抠都抠不下来……咳,一眼便瞧见了等待着专业人士将其从墙体封印之中解救出来的某红衣男子。
现场聚集起来的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从他们泄露出来的话语中,织田作依稀可以捕捉到一些可以供他参考,了解前因后果的关键信息。
似乎是当时——被人发现图谋不轨的不法分子情急之下用异能力捉了一名孩子作为人质,威胁企图上前将他制服的一名青年不准轻举妄动。
眼看着情形即将陷入僵局,事态却是谁也未曾料想到那样,突然发生扭转……
狡猾的罪犯还来不及沾沾自喜,阐述他投放樱桃炸.弹制造恐慌的完美计划,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抽飞,接连撞倒身后一排排货架后,以毫不拖泥带水的速度直接嵌上了坚实的墙体。
众人:“……?”
所有人还来不及恐慌,甚至来不及看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罪犯是如何被pia飞出去的,事件便已结束。
于是乎,他们只能不约而同敲出满屏问号以表尊敬,纷纷被按下暂停键呆滞在原地。
而在这些人口中得知被挟持的人质是名孩子时,织田作的一口气就提了上来。脑海里几乎是一瞬闪过捂着耳朵蜷缩在一团瑟瑟发抖的猫团形象,他很担心那个被挟持的孩子就是缘一。
织田作十分懊恼,原以为在便利店中分开一小会儿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但他忘了这里是横滨,是什么突发事件都有可能发生的横滨,他就不应该让那么小一个孩子脱离他的视线范围。
“请让一让!我家小孩可能还在里面!”
拨开人群,神色焦虑的青年拼命挤入想要到达圈子内部。而围观的群众见他满面焦急又这样说了,也赶忙往旁挪了挪给他腾出一条过道。
还未等织田作向着让路旁人表示感谢并抬眼查看详情之时,一道拖拉着长长彗星的火焰色的小小团影,就这么从半空掠过,朝着他的脑门直冲过来。
预告危险的异能力【天衣无缝】并未开启,织田作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个回事,于是下意识张开手臂预要去接。
只是下一秒,事与愿违的,手里接了个空,“啪叽”一声,空降失败的某喵就这么一大团地糊在了他的整张脸上,直贴得他无法fu吸。
视线瞬间被大片火红与漆黑笼罩,织田作觉得那贴上来的东西暖暖香香的,带着比常人要高上些的温度。
不仅如此,后脚找不到着力点的猫团还因为重力在他脸上呲溜滑下来一些,又在挣扎几下扑腾着四肢向上攀爬一段后,好容易才稳住身体,用垫子扒拉着织田作那发际线,固定在了他的脑袋上。
于是乎,在众人稍有些忍俊不禁的憋笑目光下,红棕色头发的男子一脸淡定地只用一手,将脸上的猫咪捞了下来,回想了下曾在网络上偶然瞥见的抱娃姿势,将小小的一团的孩子塞到了自己的怀里。
与母亲柔软还散发出令人心安香气的怀抱不同,男人的胸膛是有些硬的,缘一在里头用小鼻子拱了好半天,眯着眼睛没头没脑胡乱调转着方向,这才找到个能靠着能让自己舒服些的角度,并最终选择将小脸埋在了织田作肩膀靠近脖颈处较为温暖的衣料里。
[这副样子,是被吓坏了啊……]
感受着身上小团子像是拼命寻求安全感一般的小举动,织田作有些心疼地抬起了手,想了想,安抚性地揉着对方瘦小的后背,耐心替他撸顺毛。
只是这时,忽察身前有人接近的气息,抬起头,对视上一双有些熟悉的银灰色眸子。
“你好,您就是这孩子的监护人吗?”
走过来武士打扮的男子,脱口询问出声,却是在和织田作眼神交接的一瞬,微微收缩起了瞳孔。
[是他!]
虽然几年过去,外貌有所改变,气场也变得和曾经截然不同甚至弥漫出少许柔和与温吞,但福泽谕吉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名有着标志性红棕色头发的男人,正是当年那和他有过一些渊源的杀手。
织田作自然也是毫不费力认出了福泽,毕竟与其初遇之时对方已是成年,成年人不像少年,再怎么成长也不会有后者变化那么大。
虽是如此,两人都是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敛去眸里的那份对世间充满机缘巧合的感慨和惊讶,福泽谕吉只将目光又重投在怀里那颗红色团子身上,在警员赶来前,向着织田作详细阐述了有关缘一被卷入樱桃炸.弹事件具体的始末……
彻底坐实了缘一确实是被当做人质来威胁的那个众人口中的小孩,织田作有些心情复杂地低头,扫了眼臂弯里蜷曲着尾巴一小团半液体猫咪。
缘一看上去和之前相比有些缩水,安安静静地窝着,前爪轻轻搭在织田作的锁骨边,脸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身体随着悄无声息地呼吸微微起伏,耳朵也没什么精神地垂在一边,显得更加无助。任谁看了都是一副“小小年龄承受了不该有的惊吓”的模样。
饶是不太爱说话、平日里槽都吐不出的织田作这时见了也想安慰上几句,只是但还未等他哄慰说些什么,忽然就感到小猫拿脸靠上的肩头蔓延开一片湿润。
[哭……哭了?]
手忙脚乱轻拍了下孩子生着软绵绵发丝的小脑袋,第一次奶娃的男人抬起缘一还有些婴儿肥的脸,慌乱打算替他掖去眼泪。
“不怕了……已经没有事了,别哭……”他笨嘴笨舌道。
只是,随着某颗小肚皮里发出的一声轻微的咕噜,抬起头来的缘一无辜且迷惑地与织田作对视上了。
而后者真切地看到,那双懵懂干净的眼睛里并无水雾,倒是微露出颗奶牙的小嘴旁,挂满了源源不断还在往外溢出的口水。
织田作:“……”
[是……饿了啊]
(后来听到这一部分的安吾:这个时候应该吐槽啊织田作!![痛心疾首.jpg])
另一边,见自己悄悄流口水被抓个现行、还不省心弄脏了织田作衣服的罪魁祸猫,才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地抬爪擦了擦嘴角。
福泽谕吉就见那双曾经宛若死物般空虚的蓝眸柔和下来。织田作唇角轻挑起弧度,像是老爷爷凝视膝下嬉戏儿孙般、慈祥而宠溺地凝视着怀中之人。
见自己被久久地凝望,缘猫的耳朵抖了抖,在不明缘由地将头憨憨歪起瞅了对方一阵后,恍然彻悟了什么。
只见他揪过身后那条毛乎乎的小尾巴,像是为了补救般,在织田作肩膀处那块留下水渍的衣料上卖力擦了起来。
“喵、喵……”
(帮你擦擦)
(别生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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