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竿来势缓慢, 自然是打不到的。
苏允嫣轻飘飘就避开了去,父女二人一起吃了午饭,时不时拌上几句, 多了几分烟火气息。有了些曾经父女三人相处的感觉。
苏允嫣今日过来,就是为了看柳父是不是又在干活。
倒不是不让他干, 而且年轻时劳累太过落下病根的话, 以后治都治不好。
出了庄子,苏允嫣越想越觉得再找个娘的事可行,不过柳父虽然在跟她玩笑,但看得出来并没有那意思。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秋去冬来, 天气冷了下来。
苏允嫣站在屋檐下, 看到刚从城外来的婆子,问“有没有嘱咐我爹点炭时记得开窗”
“奴婢说了。”婆子恭恭敬敬“奴婢连说了好几次呢, 亲家老爷也答应了的。”
京城的天气很冷,已经飘起了雪, 等闲人都不想出门。苏允嫣也是出来透透气,没多久就手冷脚冷,再也站不住,赶紧回房。
城内最大的茶楼中, 华氏坐立难安,神情焦灼。
今日一早,她就收到门房递进来的一封信,让她到此一见。
这种信以前她也收到过,并不理会, 好多都是骗子。但是今日这一封却不来不行。因为上面还写了一句话凉州城外,六月十八。
寻常的一句话,寻常的日子。对于华氏来说,却不得不在意。
因为这是她出城祈福被胡寨掳走的日子。
当时看到那张纸,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刚回京的那时候,她经常做梦自己的事被发现。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已经很少能够梦到。最近两个女儿到了京城她下意识地不想去想这些,安慰自己知道她身份的人就那几个,暴露后对谁都不好,应该不可能会有人往外说。
可她今日收到了这张纸
回香楼的生意好,不只是因为它是最大的茶楼,还因为它是京城中私密性最好的几个地方之一。很适合谈事。
没多久,门被推开。华氏猜测过进来的人的身份,但看到来人后,很是意外“你来做什么”
来人,正是沈居霖。
说起来这是自己女婿,曾经华氏有想过跟女儿坦白自己的身份。但如今有人发现了她曾经的那些事,还以此威胁她,瞬间就绷紧了她心里的那根弦。下意识地就想隐瞒。
所以,她没有问怎么是你是不是你给我送的信你怎么知道的等等这种蠢话。
说到底,她心里还有一丝侥幸。
沈居霖进门后,顺手将门关上,笑道“邱三夫人,其实我找你来,是想要跟你贺喜。”
华氏心里紧张,面上一派淡然“喜从何来”
沈居霖一笑“思安有身孕了,恭喜你要做外祖母了。”
华氏垂眸,掩去眼中的神情,语气淡淡“确实是喜事,回头我让人送些东西给她。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尤其我是真心喜欢她,想要收她做干女儿。可惜后来事忙,便搁置了”
“邱三夫人”沈居霖打断她“我已经派人去过凉州,打听过周家了。”
华氏捏着帕子的手瞬间收紧,捏得指尖都泛了白“那又如何”
沈居霖没有和她慢慢套话的心思,直接道“二十年前,周家老爷子病逝,你跟着母亲一起去凉州奔丧。要回程时,你却得了一场重病不能成行。于是便留在凉州养病,一住就是两年。两年后的六月十八,独自去郊外祈福,却刚好遇上胡寨劫掠。胡寨下手狠辣,当时将你的护卫全部杀死,将你和你的丫头带了回去。然后,接下来三年,都没有你的消息。三年后,你突然出现在城外,回到了周家。没多久就回了京城。”
“邱三夫人,那三年中,你住在哪儿或者说,你到底生了几个孩子”
听着这些话,华氏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再次翻涌上来,冲击得她面色发白,她一巴掌拍在桌上“胡说八道,一派胡言你编故事可以,但别把我带入进去。小心我告你污蔑”
沈居霖一点儿不惧“污蔑其实,你到了胡寨后发生的事,有人亲眼所见。可能你没想到,当初和你一起被劫的丫鬟翠儿还没死,已经被我接到了京城。”
华氏豁然抬头“你胡说”
不知道是说沈居霖口中她被人劫走是胡说,还是那丫鬟活着是胡说。
沈居霖似笑非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当初你到了胡寨后不过一日,因你长得美貌,先伺候了寨主”
华氏捡起手边的茶杯就丢了过去“闭嘴”
沈居霖偏头避开,但飞溅出来的茶水还是弄湿了他的头发,他伸手一抹,不以为意“之前胡寨偷袭过逍遥寨,伤了许多人。就在你到的第二日,刚好逍遥寨反击,救下了许多女子,其中就有你一个。当时你以为自己得救,拔出簪子刺了翠儿的脖颈好多下,然后将人丢在路旁的密林中可惜她没死,被路过的狼寨人救下带了回去,一直到现在,她脖子上还有当初留下的疤痕。邱三夫人,也是女中豪杰呢,说杀人就杀人,想不想见故人”
华氏浑身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你诈我”
沈居霖一笑,“我说了,可以让你们故人相见。”
华氏默然,好半晌道“你既然没有直接揭穿,一定是有所求。说吧,你要什么”
沈居霖一拍手,抚掌叹道“邱三夫人果然爽利。说起来咱们也不是外人,思安腹中孩儿也是您的嫡亲血脉。你过得好,他才能过得好。”
意思是不会把这些事往外说。
华氏瞪着他,并不相信。
沈居霖一点不惧,笑吟吟问“我有一事,想要让您替我解惑。”
真暴露了,华氏很快调整了心情,面上的激动淡去,低下头把玩着手中帕子“说吧。”
沈居霖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含笑问“我想知道,我儿子的外祖父是谁是胡寨寨主呢,还是逍遥寨的寨主”
华氏突然抬手拎起茶壶对着他的头就砸了过去“混账”
这一回沈居霖避开了,他冷着脸“既然如此,我还是把你那故人送去衙门吧。现如今她可是良民,状告多年前的杀身仇人,衙门就算不接案子,应该也能让京城众人津津乐道”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华氏急了“等等”
沈居霖眼角眉梢俱是得意“说吧,我听着呢。”
华氏沉默了下,道“你是个男人,怎么跟个喜欢家常里短的长舌妇似的”
沈居霖“”
他面色有些扭曲。
他觉得华氏这话在讥讽他,去凉州之前,他一直在六部中各处帮忙,也办出了一些漂亮的事。去凉州的差事是他处心积虑算计了好久才得来的。但他没想到这一趟是和秦休一起去,功劳被他占尽,自己还受了伤。也因此惹了皇上不喜,从凉州回来已经有大半年,他一开始还有些差事,到了最近,他发现手头的事都没了。整日只能在家中闲着。
对于一个进入仕途的官员来说,闲着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会儿华氏说他是长舌妇,着实伤着他了。
见他如此,华氏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城,恢复了脸上的冷然“你想要什么,直接说便是。”
沈居霖忍了气“我要去詹事府。”
詹事府独属太子,非得是信任的人才能进,换句话说,只要进去后,日后太子登基,詹事府中的人就是肱股之臣。
华氏冷笑“你倒是好算计。说起来你也算找对了人,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
沈居霖大喜。
华氏看向门口“我只想问你,你今日说的这些话,思安知不知道她又知不知道你来找我”
沈居霖得偿所愿,也回身看向门口,顿了下才道“她不知道。我还没跟她说,之前她有所怀疑,跑去城外问了柳村长说起来,柳村长真是个好人。他当时说,思安的亲娘已经死了,葬在了逍遥寨外你要我跟她说么”
华氏闭了闭眼“随便你。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些事若是暴露,对谁都没好处”
也就是说,告诉她可以,但要嘱咐她别漏了风声。
此次二人相谈,沈居霖颇为满意,含笑离开了。
华氏站在窗前看着他马车走远,然后转身下楼上了马车,往太傅府方向而去,在到了下一个街口时,下来了一个婆子。
马车停了大概一刻钟,婆子急匆匆回来。
华氏迫不及待问“如何”
婆子低着头,禀道“奴婢正想找伙计打听,就看到柳姑娘从茶楼中鬼鬼祟祟地出来。”
华氏面色煞白,浑身瘫软下来,良久之后,她惨笑一声,一把丢下帘子,冷声道“回吧”
婆子虽然不知道沈居霖找自己主子说了什么,但看主子出来时面色那般难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主子如何对柳思安的,她们这些亲近的人都看在眼中。
没想到,沈居霖前来找事,柳思安事前居然毫无提醒。
回院子之后,婆子见主子面色实在难看,送上茶水时,恨恨道“那柳思安当真是白眼狼,主子对她那般好,她居然帮着别人对府您。主子别生气,为这样的人,不值得。”
华氏接过茶水,冷笑道“是我错了,居然妄想歹竹出好笋”说到这里,又觉得把自己骂了进去,顿时有些烦躁“递牌子,我要进宫”
想到什么,又吩咐道“送帖子到秦府,我要见柳娇娇。”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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