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皇子颇多,只是顺利养成活下来的,也不过就只六个。
打头两个,一个是德妃所出的三皇子赵元晔,一个是容妃所出的四皇子赵元泽。这两位皇子一文一武,犹如珠玉在前。可剩下的几个,却都是名副其实的歪瓜裂枣。
皮得各有千秋,可是蠢得却不约而同,都不是个念书的好料子。
系统躲在赵元邑脚下,觉得无聊了,还四处晃悠了一圈,反正别人也看不见它。这么一晃悠,它还真瞧见了不少东西。
比如十三皇子桌子底下那满满的零嘴,十四皇子将脑袋窝在桌下正在抠手指玩,至于那赵元祚,苦大仇深地攥着笔,正在默写。
系统靠近一看,发现他正写到“遐迩一体,率宾归王”,只八个字,就错了两个,还有一个遐字不会写,画了个圈儿。啧,这到底是随了谁的脑袋……系统目光怜悯。
赵元邑也没有再管系统,他好不容易才能够来资善堂上课读书,自然不会在课上分心他顾。如今读得是《童蒙训》,赵元邑听到有些有趣的地方,还会提笔记了几个字。
韩侍郎虽说坐在台上讲课,可余光里却一直在注意着赵元邑。
不注意都不行。
边上这三个皇子对比太明显了。资善堂的教授有两位,一个是他,一位是张太傅。只是他老人家见不得蠢人,早就以身子不爽利为名,拒绝来这资善堂。他这个礼部侍郎,也不得不挑起梁子了。
一开始,这资善堂里连陪读都有十来个,可后来那些陪读一个个都将三个皇子狠狠甩下一大截。圣上觉得丢人,这才将那些陪读都散了。散了之后,这资善堂就更没了样子。韩侍郎呢,彻底没了期待之后,也不过就是装装样子罢了。可是今日却生出了一个变数。
临近下课,韩侍郎瞥了一眼赵元邑的书,看到上头记着不少字,虽记得细密的,却错落有致,不叫人心烦。再看那这字儿,虽说写得没有那么有风骨,可也算能入眼。更可况,这还是个才六岁的孩子呢。
先看看吧,他想着。
等到课间休息,韩侍郎夹着书便离开了。
留在学堂里头的赵元邑,便成了众人注目的对象,三个人都想给赵元邑来一个下马威。先动手的是赵元祚。他率先跑到赵元邑跟前,看到他书上竟然写了那么多的字,顿时上手,将书撕掉了。
“住手——”赵元邑阻止都来不及阻止。
“哼!”赵元祚得意洋洋地将那撕碎的纸团成团扔给他:“母妃说得对,你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非得在先生跟前争表现,偏不让你争!”
赵元邑低着头,隐忍着怒火。
赵元祚皱眉:“你为什么不说话?”
赵元邑仍是不置一词。
赵元祚鼓着腮帮子:“管你说不说话,反正你给我记着,往后在资善堂你得听我的,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你若是不敢不听,回头我一定叫我母妃收拾你,打你的板子!”
赵元邑心中冷笑。
“知道怕就好。”赵元祚以为赵元邑不出声便是示弱,沾沾自喜地仰着脑袋。去外头的太监玩儿去了。上了这么久的课,可把他给憋坏了!
赵元齐嗤笑一声,对赵元祚的这一番做派很是看不上,他跑到赵元邑跟前,大声宣布:“刚才说的那都不算,你得听我的!”
出乎意料的,赵元邑竟然点了点头:“好。”
别说另外两个人,就连系统都有些惊呆了。这小怪物说了啥?
不想赵元邑却笑了一下:“我央求皇祖母让我来资善堂读书,既是为了听课,也是为了能多见见两位皇兄。”
赵元齐顺势坐了下来,好奇问道:“你怎么这么想来找我们?”
赵元邑真诚道:“我母亲在时就常与我说,我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比我稍大两岁,聪明过人,又极得皇祖母他们喜欢。母妃总让我向你们多学学。”
别说赵元齐了,旁边的赵元壬听着这些话都差点美出鼻涕泡了:“你母妃眼光真好。”
赵元邑点头:“母妃眼光一向很好,不过我如今见了两位皇兄才知道,母妃说得竟一点儿都没错,我确实要向两位皇兄多学学的。”
谁不喜欢听好话呢,且这些好听的话,还从一个模样好看的亲弟弟嘴里说出来的。美了好一会儿,赵元壬又问道:“可是你既然这么想找我们,为何不早一点来呢?”
赵元邑沉默了,眼中忽然溢出些伤心的神色。
赵元齐捅了他十三弟一下:“没事儿,如今见到了就行了。”
这两人一直生活在赵元祚的压力之下。如今又来了一位新弟弟,比赵元祚生得好看,还比他懂事贴心,叫两人瞬间找到了做哥哥的感觉了。
就是这弟弟有点胆小,赵元齐拍着赵元邑的肩膀:“你放心,往后只要有我在,赵元祚是绝对不敢欺负你的。他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头,回头我必定把他打的他娘都不认识!”
“呵!”刚刚走进来的赵元祚刚好听到这句,他路过,抬脚故意踢了赵元邑一脚,挑衅地看着赵元齐。
“……”赵元齐连屁都没放一个。
至于赵元壬,早就已经在后头躲着了。
赵元祚哼了一声走到了后头坐好。
他走之后,两个人都眼神闪躲,不敢看赵元邑。许久之后,赵元齐才散尽了尴尬:“他就是这个性子,最讨人厌了。”
赵元邑心里对这两位兄长的性子也摸透了。
大概是弥补一下自己做大哥的尊严,赵元齐又便捧来了一盒零嘴:“咱们一块儿吃吧,这都是我母妃早上准备的。”
“谢谢十三哥。”
“谢什么?”
他们三个人一块亲亲密密地吃的东西,就显得赵元祚格外受冷落。赵元祚趴在桌子上看着他们三人,忍不住耻笑:“就这种东西也会有人稀罕,真是没见识。”
赵元齐捏紧了小拳头,可是思及母妃的交代,只能暂且忍着。
赵元邑却赶忙道:“我就喜欢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赵元齐拳头一松,将盒子推给赵元邑:“你吃,全都给你好了。”
赵元邑露出嘴边的两个梨涡:“谢谢十三哥。”
赵元齐不禁心花怒放了起来。这个弟弟真好。
零嘴没能吃多久,韩侍郎便又来上课了,不仅上了课,临下课前还留了一份课业给他们。
资善堂的课原先是每天都有的,只是如今这几个皇子都没有一个读书的样子,所以换成隔天一次。韩侍郎布置的功课不算难,但若是想写出新意,那可不容易了。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试试,这个十七皇子到底是不是真想读书的。别人说的都不算数,韩侍郎只从功课里头看。
下了学,四个孩子都从资善堂出来。赵元祚依旧对着他们三个人冷嘲热讽了一番之后,才被太监抱着离开了。
讨人厌的走了之后,赵元齐才拍了拍赵元邑的肩膀:“放心,以后有我们呢,他以后肯定不能这样随随便便欺负你。”
赵元壬吸了吸鼻子:“对,有我们呢。”
赵元邑心里好笑,却还是乖乖点了点头。三人在岔路口分别了,赵元邑朝着他们人挥了挥手,这才回去。
回了住处,赵元邑便发现自己住的地方好像有些不一样。被子被挂在竹竿上晾着,柜子里的那些衣服也被晒在了外头。
忍冬人本在那儿拍被子,听到脚步声之后才回过了头,后又毕恭毕敬地行了礼:“殿下。”
赵元邑嗯了一声,嗅了嗅,被子上有股干爽的味道,他又看了看周围,尤其是李福的屋子。忍冬立马道:“我今儿上午闲着没事,把李福公公的屋子打扫了一遍。”
赵元邑拉下脸:“往后不必管他。”
忍冬咬了咬唇:“是,奴婢知道了。”
赵元邑径自去了寝房,准备去做先生布置的功课。没有碍眼的在跟前晃悠,赵元邑度过了一个安详的下午。
赵元祚也一样。
他回来之后便将书囊一扔,领着两三个太监宫女开始疯玩儿起来了。下午贤妃一直在太后跟前伺候,没顾得上赵元祚,等傍晚回来,才想起来要检查赵元祚的功课。赵元祚一点儿没慌:“我都已经写完了。”
贤妃只道:“拿来给我瞧瞧。”
她出生高门大户,自然也是识得诗书的,教导赵元祚不成问题。实际上,赵元祚出生之后,不管是贤妃、太后亦或是皇上,都对他抱着极大的期待。可事实是越是期待,越是不堪。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十三皇子与十四皇子更是个糊涂蛋,倒也不怕被比下去了。
贤妃静静地等着赵元祚将功课交上来,却见赵元祚现在桌子跟前,脑门渐渐急出了汗:“咦,我的功课呢,分明放在这里的。”
赵元祚已经将自己的书囊翻了个遍儿,甚至家里的东西全都倒出来,可是依然没有翻到自己昨天被罚的功课。
“怎么回事?”贤妃厉声呵道。
赵元祚腿肚子一抖:“我真的写了,真的!”
贤妃看向边上的几个小太监。几个小太监不敢隐瞒,微微摇了摇头。他们确实没有看到十八皇子何时写了功课。
贤妃拍了桌子:“竟还在撒谎?”
“我真的写了。”赵元祚急哭了,“母妃,我真的写完了。”
“几时写的,又为何不见了?”
“我……我在先生的课上写的。”赵元祚说得吞吞吐吐,他知道这也是忌讳,母妃向来不许他在韩侍郎的课上开小差了,赵元祚擦着眼泪,可怜巴巴,“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它突然就不见了。”
贤妃冷笑一声:“我也不要你默了,直接抄吧。”
赵元祚眼睛一亮,这么好的吗?他显然已经忘了自己在课上其实已经默过一遍了。
贤妃继续道:“抄二十遍,从头到尾。若是今晚抄不完,就不必就睡了。另外,往后的功课都需加倍。”
赵元祚怔住。
贤妃一字一顿:“这是对你撒谎的惩罚。”
赵元祚瘪起了嘴。
片刻后,甘露殿内传来一声响亮的哭嚎声,撕心裂肺,悲惨至极,那叫一个闻者伤悲。
彼时,系统揣着前爪蹲在赵元邑的书桌前,看着盆里的火光忽明忽暗,几番变幻后,最后终于变成一堆灰烬,看不出原本的影子。
系统“啧”了两声,这小怪物,真是不能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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