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吗?”
耳畔响起“开洞”低沉的声音,晓千秋费力地睁开眼睛。又是一间和之前的地下室完全一样的房间,光线昏昏暗暗,只能勉强视物。
这次她被放在了一张像手术台的金属长桌上,桌面冰凉,丝丝冷意透过单薄的衣物渗入她的皮肤。
“开洞”说:“我除了自家以外,还准备了几个安全屋。”
晓千秋扯了扯唇角,她可不想夸他有备无患。
“开洞”低垂着眉眼俯视她:“为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晓千秋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其实那只是一秒的灵光乍现,在她看到灰原哀即将被带走时为了让自己替换她而突然联想到的一点:或许在“开洞”的认知里,脑袋被电钻穿透并非一件恐怖的事。
她有些不知该如何措辞,慢慢地组织语言,“你说起给自己的脑袋开了个洞时,表情很幸福。”
对方是连环杀人犯,所以会很自然地认为无论他有什么骇人耸听的想法都不奇怪,但是如果顺着“开洞”的想法去思考,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他不认为自己是加害者。
无论是因为“开洞”本身精神状况就有一些问题,还是他的大脑被开洞后出现的器质性改变影响了他的认知。
总之,他是把被开洞的受害者当作朋友,甚至类似家人的存在。
尽管他很清楚这样做会害死他的“家人”。
漆黑幽暗的房间里,电钻声再一次响起。
晓千秋根本不敢看那个迄今为止大概已经夺走了不少人性命的凶器。
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后悔。
几个小时前,她被灰原差点被开瓢的画面吓到,脑子一热想出一个方法替换灰原,现在却轮到她了。
上一次中断是幸运。
就像所有的主角被反派迫害时,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情况支开反派让主角获救。
但她似乎忘记了,她并不是主角。
高速转动的钻头在晓千秋的眼中不断放大,与她的额头越来越近,她恐惧得浑身发抖,泪水止不住地涌出眼眶。
她再也无法强装镇定。
救命,救命。
安室先生。
*
灰原裹着毛毯坐进了警车里,柯南正要帮她把门关上。灰原忽然说:“怎么了,大侦探?”
他们之间的默契让她只须一眼便可看穿他的心思:“你好像有话要问我。”
柯南顿了一下,皱眉道:“一般来说,要带人逃走的话,选择儿童身形的你不是更为便利?”
他想到了一种解释,却没有说出来。
灰原倒是毫不犹豫证实了他的推测:“确实,原本被‘开洞’带走的应该是我,但她主动替代了我。”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就在不久前,这里差点被电钻穿透,而救她的却是一个曾令她感到恐惧的女人。
而且这并非第一次,在刚遇见“开洞”的时候,她甚至还把自己推开,代自己挨了一棍子。
灰原眼中盛满了茫然,她头一回对自己向来笃信的直觉产生了质疑。
驾驶座上的警.察催促他们把车门关上,灰原这才回神,柯南在关门前对她说:“真相总是隐藏在水面之下的,灰原。”
警车发动,带灰原哀去医院。
柯南跑到安室透边上,问道:“安室先生,警.察找到富久田保津的线索了吗?”
出乎意料的,安室透没有回应。
柯南觉得奇怪,他发现安室透的神情有些恍惚,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安室透,于是又抬高音量喊了两遍,“安室、安室先生?”
安室透才回神,他不好意思地朝柯南笑了笑:“抱歉,警.察已经调取了附近所有的监控,也派人去调查了富久田名下的房产和可能的去处,但还需要一些时间。”
柯南闻言陷入沉思,安室透也不再多言。
两个侦探心中都清楚这一些时间关系着晓千秋的性命,但他们对此毫无办法。
安室透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那里像缺了一角,空空荡荡。
*
当电钻穿透她的额头,晓千秋的第一感觉并不是疼。
温热的血飘飘洒洒地落在脸上,顺着她的脸颊,一滴滴淌落。
电钻声消失,安全屋再一次归于平静。这里没有镜子,晓千秋看不到自己,难以切实地意识到自己的脑袋被开了一个洞。
她只是模模糊糊地想,原来真的不会当即毙命。
“开洞”放下电钻,温柔地说:“谢谢你。”
此刻的晓千秋已经无法再去思考更复杂的东西,只能不明所以地问:“谢什么?”
“开洞”看着她头上的伤口,缓缓道:“至今为止我给很多人开过洞,但有时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我想为别人开洞的欲.望会如此强烈。直到刚才,我突然明白了。”
至于究竟明白了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开洞”突然低笑起来,笑声中透出几分嘲讽。他伸手轻轻抚摸着晓千秋的额头。
晓千秋不配合地转过头去:“你洗手了吗?我可不想死于细菌感染。”
她有些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能想起这种事。大概是求生欲太过强烈。
但是很快她的意识就开始模糊。
“好冷。”
她冷得牙关都在颤抖。
“开洞”俯身,动作轻柔地搂住她:“这样会不会感觉温暖一点?”
晓千秋无力反抗,本能地朝热源靠近,她感觉大脑越来越沉重,身体却越来越轻,眼皮一点点合拢,好像再也没有力气。
就在这时,有人破门而入,鸣瓢向“开洞”举起枪,大声呵斥道:
“不许动!”
安室透将安全屋的情形看清。被随手扔在一旁的电钻,满地的鲜血,“开洞”怀里生死未卜的人……
周围气压低到了极点,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蹦出:“离她远一点!”
被冲进来的警.察包围,富久田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波动,他小心地放开晓千秋,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话,然后举起双手站到一边。
鸣瓢和安室透见状迅速跑向晓千秋,鸣瓢扫了一眼她头上的伤口,把手搭在她的颈静脉上,半晌,松了口气,“还活着。”
一旁的目暮连忙拿起对讲机:“外面的医护人员进来,把受害者抬进救护车送去医院!”
警.察们抓人的抓人,急救的急救,还有拍照取证,现场虽乱却充满纪律、有条不紊。
那边“开洞”已经被警.察抓住,高木轻易地降服住他,给他戴上手铐,对方似乎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意识几近丧失,朦朦胧胧中,晓千秋被医护人员抬到了担架上。但她听到了“开洞”的声音:“如果还有困惑的话,就来找我吧。”
“ 关于记忆的事。”
最后一句话,“开洞”只动了唇形,没有发出声音。
……
晓千秋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对一个女人说,姐姐,我找到喜欢的人了。
真的吗?
被她唤作姐姐的人看起来很高兴。
是怎么样的人?
她摸着下巴仔细思考一番,说,是很好的人。
姐姐被她逗笑,还没交往呢怎么就给人家发好人卡?
她不服气地说,因为那个人真的是个好人呀。她的眼神突然温柔下来,连带声音也放得很珍重,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姐姐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那一定要抓紧对方,决定不能轻易放手。
她用力地点头。
桌上刚泡好的红茶升腾起袅袅白雾,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就被烫到。
真是的,刚说你长大了,怎么还是这么冒失。
听到姐姐这么抱怨,她悄悄吐了吐被烫到的舌头。姐姐为她端来一杯凉水,她边喝边说起最近生活里发生的事。
都是些琐碎的细事,什么大哥想去美国工作,妈妈原本不同意,但在看到大哥的决心后还是同意了。小妹在学校里把男孩子们打得嗷嗷直叫,好像成了学校里男孩们的小头目。她拜托妈妈帮她办了长期签证,这次可以在日本呆很久。
姐姐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她突然反应过来。
抱歉,我是不是说了太多我的事?
姐姐摇了摇头,欣慰地说,能看到你这么幸福,我也就放心了。
她眨眨眼,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你不幸福吗?
姐姐没有回答。
她放下杯子,激动地站起来,大声说,逃走吧,姐姐,我帮你逃走。
姐姐的眉宇间露出痛苦的神色,问,逃到哪里去呢?
她不假思索地说,哪里都好,只要是没有他们的地方。
闻言,姐姐却笑了,用看孩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她。
逃不掉的,这是我选择的路,我必须走下去。更何况,如果我逃走了,他怎么办呢?
她支支吾吾,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姐姐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就像小时候她怕黑不敢睡觉,姐姐都会这样抱住她,温柔地哄她入睡。
那是她倒数第二次见到姐姐。
她依稀记得那天,她离开时,姐姐说对她说。
千秋,我只有一个请求,请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代我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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