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候鸟

    从小，我就一直坚持认为自己是一只滞留在南方的候鸟。  ——from许智恩的日记

    许智恩出生在大邱一个普通，甚至可以用贫困形容的家庭。父母每天起早贪黑，骑着破旧的小三轮，在大邱的大街小巷卖紫菜包饭，以供养她和姐姐两人读书。

    不同于长相普通的姐姐，许智恩在很小的时候，就经常从同住在这一片屋塔房里的阿姨们口中听到，“许家的小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就生得这么漂亮，完全是祖坟冒青烟啊。”诸如此类的赞美。

    当然也不同于学习成绩优秀的姐姐，从第一次拿笔起，她便也知道自己好像并没有点亮读书的天赋。

    许智恩第一次接触跳舞，是在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大邱本地的一家艺术团，来她所在的学校挑选儿童舞蹈演员。那个时候，对舞蹈一无所知的许智恩，因为手长腿长，柔韧度也很好，而被幸运的选中。

    父亲在得知进入艺术团，不仅不用缴纳学费，每个月还能领到一小笔补助后，当天晚上便将她送进了艺术团的宿舍。

    成年以后，有一次两人去酒吧喝酒的时候，尹哈娜曾经醉眼朦胧的询问她，“智恩，你当初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她想，大概是因为高中第一次走进教室，看到尹哈娜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窗帘掩盖下的椅子上，她就不自觉地回忆起小学的自己，第一次住进艺术团集体宿舍时，一整个晚上，同宿舍的姐姐们并没有人搭理她的难受。

    刚进艺术团学习现代舞时，因为被其他同学看见父亲送她来学校时，骑着的破旧三轮车，许智恩在很长一段时间都隐隐被其他的小朋友们以“破落户家的小孩”代称，从而受到偏见与排挤。

    不过，与总是被动的尹哈娜相比，面对这样的处境，即使是年幼的许智恩，也从不会坐以待毙。

    事实上，小孩子之间的厌恶，总是三分钟热度，小孩子之间的友谊，也比想象中来得容易。许智恩在几周之后，凭借着还不错的天赋，迅速获得老师的肯定，成为所在班级的领舞后，那些曾当面抓扯过她马尾辫的孩子们，也迅速和她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许智恩有时候会回忆起，在大邱学习舞蹈的那七年，那个时候，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跳舞，她也并不如艺术团其他同学那样热爱舞蹈。

    直到，09年的时候，她偶然在打歌节目里看到两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女，在灯光绚烂的舞台上，卖力地表演。那时，她仿佛隔着电视屏幕，看到了少女们眼里有星星。

    后来，许智恩从追星的朋友们那儿得知这个刚出道的组合是f(x)，出生于s/m，组合里的双忙内仅仅只比她们大一岁。

    从那天起，许智恩想，我大概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学习跳舞的意义了。

    无论什么时候的许智恩，在下定决心以后，总会一腔热血，不顾后果的向前冲。

    在得知f(x)所属的经纪公司即将在下周四举办非公开选秀，来招聘新的练习生后，许智恩逃掉了当天的课程，拿着去年过年攒下的压岁钱，一个人坐在北上的大巴里。大邱到首尔的车程将近五个小时，可是，那时的许智恩目光坚定，一刻也没合上眼睛。

    选秀的过程意外顺利，她是那场选秀里唯一成为练习生的选手。

    以至于，成年以后的许智恩时常在想，会不会是小时候的她太过于顺利，所以后来，要遭受如此多的挫折。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来到首尔，但那时的她，固执的认为，这个世界上应该也不会有另外一座城市，会让如此挚爱与眷恋。

    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意外发现父母并没有休息，而是坐在沙发上等她回家。在隔壁城市的师范大学就读的姐姐，今天也在家。

    原来，因为没有手机，而联系不上她的父母，已经找了她整整一天。直到准备报警前，才从她相熟的朋友那儿得知，她去往首尔参加选秀了。

    许智恩其实有些意外，原来父母也会担心消失不见的自己。一直以来，从七岁就开始寄宿生活的她都以为，自己和父母关系淡薄，远不如从小受尽宠爱的姐姐。

    看着沉默抽着烟的父亲，以及已经哭红双眼的母亲，许智恩一瞬间还是感受到了那种难以言喻的愧疚，连得知自己即将成为傻帽练习生的喜悦也淡了下来。

    “爸，妈，姐姐，我成为s/m的练习生了，下个月开始，会在首尔生活，公司会负担我的学费和生活费。虽然不会再有艺术团的补助了，但我以后成为爱豆的话，会挣很多很多钱，报答你们的。”

    “你去首尔生活的话，难道以为我们仅仅只是担心少了一笔补助费吗？”姐姐的语气并不是很好。

    父亲沉默许久后，决定下个月和她一起去公司签合约。

    2010年年初，许智恩成为了s/m公司的非公开练习生。那时候，同她一起练习的人是后来成为red velvet组合成员的涩琪欧尼。

    练习生活和之前在大邱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区别，同样为了省钱，她的餐食基本都是在便利店解决。唯一的好处，可能只是从艺术团那拥挤的的集体宿舍，搬到了首尔城东区的单人宿舍。

    认识尹哈娜以前，许智恩虽然已经在首尔生活了一整年，即使和周围大部分的练习生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但她也没有什么特别交心的好朋友。

    许智恩对尹哈娜的第一印象是，不同于自己略有攻击性的长相，尹哈娜更像一只清纯无害的小兔子。最初，其实她也不明白，在她看来明明一直在蜜罐里长大的哈娜，为什么对待周围的世界总是悲观又内向。

    后来，她想，一定是因为这个温柔的孩子，有着脆弱而又敏感的内心世界，所以她接触外界时总是小心翼翼。

    果然是一只小兔子呢。

    当尹哈娜告诉自己，她和金泰亨交往时，许智恩多少还是感受到了些许意外。并不是意外两位内心同样纤细的孩子会互相喜欢，而是一直以来是出道后选的金泰亨，会在这个时期谈一场认真的恋爱。

    至少，现在的我肯定不会作出这样的选择。

    许智恩看到她身旁羞红了耳朵的尹哈娜，以及笑得张扬却又傻乎乎的金泰亨时，还是感叹着果然这才是青春呢。

    然后，将塞进她储物柜里的几封情书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高三那年，许智恩接受公司的建议，开始减少练习时间，准备高考。后来，她才想到这是不是自己被踢出RV出道预备席的先兆呢？

    高考成绩再次证明，她果然没有点亮读书的天赋。即使尹哈娜在繁忙的工作安排里，也不忘每天督促自己学习，周末也不忘为自己补习功课。但显然，许智恩的高考成绩仍旧不理想。

    怀着侥幸心理，她当初也在志愿表上报考了庆熙大学摄影系。不出意外，自己落榜了。

    然而，有缘的是，自己被家乡大邱的启明大学补录。只是如果回家乡读书的话，大概就需要放弃已经历时四年的练习生活了。

    许智恩一时犹豫不决，周围的亲故们纷纷劝她，放弃大学，继续留在首尔。或者去上补习学校，明年重新参加高考。

    尹哈娜甚至表示，她可以介绍当初帮她补习功课的，就读于首尔大的家庭教师认识。

    这个时候，许智恩也不想解释，补习学校的学费，并不是自己家庭能够负担得起的。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也就是在2014年2月，s/m新女团的出道名单公布了，而许智恩自己，或许是因为这一年的练习时间太少，她并不在这份名单里。

    管理练习生的主任通知她说，公司最近几年不会再出女团了，现在需要遣返一批练习生，如果她需要的话，他可以帮助她转入其它娱乐公司，继续练习生活。

    许智恩，突然想起高一那年，自己第一次喝酒后，抱着尹哈娜哭泣，惧怕着那时的她会被解除练习合同。如今，快过去三年，而这一天也终于到了。

    大概早已有心理准备，许智恩这个时候也释然地笑了笑，谢绝了公司的好意。

    拖着行李箱，坐上回大邱的大巴时，许智恩这才发现，原来在首尔生活了四年，最后真正属于自己的物品也不过只有这么小小的一箱。

    推开家门那一刻，即使这个时间父母因为在大街小巷卖着紫菜包饭，而并不在家，许智恩仍然如同候鸟归巢般，感受到对家的眷恋。

    因为之前刻苦的练习生活，她已经四年没有回家过年了。虽然在首尔的时候，偶尔能吃到妈妈送来的小菜，但此时此刻闻着厨房飘散的烟火气息，终究还是有不一样的感受。

    原来，真正让她眷恋的城市不是首尔，而是大邱。

    后来，已经读大四的姐姐，单独找她去咖啡馆聊天。姐姐告诉她，自己即将工作，到时候可以资助她在首尔上补习学校，这样，就可以继续练习生活了。

    “欧尼，去年你不是还说要继续跟着教授深造吗？我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欧尼放弃梦想。明明，当年欧尼已经为了我们家放弃上sky，而选择师范大学了。而且，谁说我的梦想只有成为爱豆呢，现在读摄影系，然后作一名摄影师，也是我的梦想呢。”

    许智恩放下咖啡杯，笑容真诚的说。

    2014年3月，大学开学的时候，许智恩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台单反相机，是来自尹哈娜寄来的成年礼物。最近拍摄了许多广告的尹哈娜，已经是小小富婆了。

    2016年年初，尹哈娜特意跑到她所在的大学，询问自己有没有意愿参加mnet即将举办的produce101，如果愿意的话，她会尽全力为自己应援。

    许智恩哈哈的笑了出声，然后回答道：

    “哈娜，就像当初放弃芭蕾的你一样，比起成为爱豆，我已经找到了自己更想要做的事。未来的我，比起在舞台上唱唱跳跳，我更想走遍世界，为那些在地球上各个角落迁徙的候鸟，拍摄最惊心动魄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