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甄让的视线之后,贾甄甄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现在城门已经关了,她只能找个客栈先住一晚,明天赶早出城。
“老天保佑,希望甄让能晚点发现我不见了,这样我就能跑远点……”贾甄甄低头碎碎念,冷不丁撞到了一个人。
“啊,抱歉,抱歉。”贾甄甄头也不抬,欲从旁边绕过去。
一把轻佻的声音从头上洒下来,“哟,小美人,地上有钱吗?!”
贾甄甄下意识抬头。
看到面前的人时,吓的脸都白了。
“多日不见,美人公主想不想我啊!”一把金算盘抬起贾甄甄的下颌。
贾甄甄话都说不利索了,“阿阿阿盏,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贾甄甄面前站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被她拿来挡箭的金宴盏。
“短命相公的丧事料理完,我自然就回来了,怎么样,要不要去春风楼喝一杯?”金宴盏没骨头似的靠过来,给贾甄甄抛了个媚眼,“哎,我走这么久了,那儿新来小倌了没?”
贾甄甄瞬间头大。
金宴盏,人如其名,有钱,爱设宴,千杯不醉,还爱逛花楼。
因和闵思琢‘志趣相投’而成为朋友,后来又认识了贾甄甄,两人关系很好,唯一不好的是,金宴盏致力带贾甄甄去花楼寻欢作乐。
“别了,你们好歹夫妻一场,人家刚死,你就去花楼找小倌,这不合适,赶紧回府歇着去。”贾甄甄在心里补完后半句,别耽误我逃命。
“我才离开了一个月,你就对我这么冷淡,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她们两人贫嘴惯了,贾甄甄对答如流撵人,“不爱了,你都嫁过人了,我们不可能了。”
说着贾甄甄要走,被金宴盏一把拽住袖子,“那你考虑考虑我哥?”
“不,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贾甄甄毫不留情抽回袖子。
金宴盏揶揄眨眨眼,“那我哥身边那位俊俏公子呢!”
贾甄甄头也不回,“除了甄让,我谁都不考虑!”
“甄大状元,听见了吗?我们美人公主都这么说了,你不回应下不大好吧?”金宴盏突然扬声道。
贾甄甄差点来了个平地摔。
扭头看过去,灯火阑珊处,金宴竹身边的雪衣公子,面如冠玉,鬓若堆鸦,不是甄让,还能是谁!!!
隔着人潮,贾甄甄都感觉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她瞬间腿软了。
似是察觉到他们两人微妙的情绪,金宴竹率先出声,不过顾忌人多眼杂,他喊的是“六小姐。”
贾甄甄第一次见甄让那天,其实是被金宴盏拉去看金宴竹的。
金宴竹是那一届的探花郎,他整个人如一节沐浴在春日里的翠竹,清秀儒雅,脸上永远挂着温润和煦的笑。
可惜仕途不顺。
金宴竹入仕第二个月,就被陈帝罢官了。
具体原因贾甄甄不清楚,只听说是私宴上,有人犯了陈帝的忌讳,后来参宴的人,要么被贬,要么被罢官。
而后金宴竹就一直在外游历,鲜少回盛京。
“金公子。”贾甄甄冲金宴竹打过招呼,就朝金宴盏身后躲。
人生最尴尬的是,你已经大招旗鼓跟对方道别了,一转头,发现又他娘的跟人碰上了。
甄让眼底冷色渐浓,终于开口了,“为什么骗我?”
“我没骗你啊!”贾甄甄打死不肯承认,“我就是来找阿盏的。”
金宴盏不傻,自然看出了他们两个人有猫腻,但她这人一向护短,一把揽住贾甄甄,替她作证,“你这颗石头捂不热,我正打算去春风楼,给我们美人公主挑几个温柔听话的。”
“阿盏,不准胡闹。”金宴竹轻声呵斥。
“是吗?”甄让盯着贾甄甄,唇角慢慢勾起一丝冷笑,“她没告诉你,春风楼已经关门了?”
贾甄甄被他笑的发毛,下意识朝后退时,不小心跟人撞到一起。
“咳咳咳咳咳,对不住,对不住。”
一个瘦弱的乞丐,冲贾甄甄连连赔不是,弯腰快步走了。
金宴盏震惊了,“什么?春风楼关门了?什么时候的事?好端端的为什么关门?”
贾甄甄避重就轻,“你刚走没……”
“因为六公主狎妓不给钱,被人告到了大理寺。”甄让直击要害。
贾甄甄:“???”
她不要面子的吗?!
但对上甄让冰渣子似的眼神,贾甄甄认怂了。
面子这种东西也不能吃,不要就不要了吧!
说到吃,贾甄甄下意识去摸荷包。
嗯???
她的荷包呢!!!
贾甄甄瞬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金宴盏见贾甄甄慌张翻着袖子,好奇问:“你找什么呢!”
“我的荷包……”贾甄甄突然想到刚才撞到她的乞丐,怒喝一身,“站住,把我的荷包还给我!”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风风火火跑了。
甄让眼神瞬间变得阴郁起来,甩袖也赶紧追上去。
贾甄甄几乎是在拿命追。
荷包里的银票无所谓,但是那张路引她一定要拿回来。
乞丐从面摊上就盯上了贾甄甄。
尾随了她一路,好不容易得手了,自然不肯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也没命跑起来。
一个死命追,一个死命跑。
贾甄甄跑的都快虚脱了,突然面前白光一闪,那乞丐就被人一脚踹趴在地上。
“谢……谢了啊!”贾甄甄弯腰喘息,看到来人时,嘴巴瞬间张的老大。
“哟!甄大状元还会踹人啊!”赶过来的金宴盏说出了贾甄甄的心声。
在贾甄甄的认知里,甄让一直是高不可攀的谪仙,可最近这段时间,贾甄甄发现,他越来越突破自己对他的认知了。
“你荷包里藏什么见不得的很东西啦?要死不活追这么远?”金宴盏揶揄道。
金晏竹出声制止,“阿盏。”
贾甄甄想起正事,忙向乞丐走过去,想要拿回自己的荷包。
那乞丐被甄让踹的趴在地上,衣衫褴褛的,袖子烂的半截手臂都露出来了。
贾甄甄伸手正要去拿荷包时,甄让突然一把将她拽到身后,冷喝道:“别动。”
“那真是我的荷包……”贾甄甄小声道。
甄让没松手,而是盯着那人裸露的半截手臂,冷声问:“你近日可有发热呕吐之症?”
那乞丐被甄让踹的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听到他问话,忙求饶道:“有有有,小人实在饿的不行了,这才犯了浑,求大爷绕了小人这一回。”
那乞丐说完,贾甄甄就见甄让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金宴竹看到那乞丐胳膊上的淤斑时,迟疑出声,“你怀疑是鼠疫?”
听到鼠疫二字,甄甄和金宴盏齐齐变了脸色。
四年前,越州一个村子发生鼠疫,后来疫病蔓延太快,陈帝不得已下旨烧了村子,据说那夜村里的哀嚎声响彻长空。
若真是鼠疫,那盛京又当如何自处?
甄让当机立断,“惊蛰,送她们两个人先回金家。”
贾甄甄知道自己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刚走了两步,又被甄让叫住。
“不准乱跑。”甄让眼神警告看着她。
若真的是鼠疫,现在跑不是找死吗?
贾甄甄还是很惜命的,“好好好,但是我的荷包……”
“我帮你拿。”
上了马车,金宴盏就忍不住八卦道:“我怎么觉得你跟甄让有奸情?”
“那是你的错觉!”
金宴盏:“……”
“不可能,我这双眼睛从来没看走眼过,我总觉得我这趟回来,甄让看你的眼神变了,老实交代,你们俩发生了什么?”金宴盏敲着金算盘,皱眉思索着。
“哦,大概他觉得我不缠着他了,没以前那么烦人了吧!”
贾甄甄答的很敷衍,心里却很抓狂。
万事俱备,就差跑路了,怎么偏偏就碰上鼠疫了!
“什么错失良机?”金宴盏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贾甄甄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忙转移话题:“没什么,你还好吧?”
“我看着像不好吗?”金宴盏挑眉反问,“还是你觉得,我现在应该一身孝,头戴朵小白花,逢人就哭哭啼啼说,我刚成亲,丈夫就死了……”
“阿盏。”贾甄甄听不得金宴盏作践自己,打断她的话。
金宴盏有个患有先天不足症的未婚夫,这些年全靠金家的药材吊着一条命,金宴盏这次去,一是履行婚约,二是为对方料理丧事。
“反正我想嫁的人不肯娶我,那嫁给谁不是嫁呢?最起码,也圆了父辈的允诺。”
贾甄甄叹了口气,正想安慰她时,金宴盏大手一挥,“行了,不说我那短命相公了,说说你去春风楼狎妓不给钱那事……”
“我没有狎妓不给钱!”贾甄甄磨牙嚯嚯,也不知道今晚甄让哪儿抽了,还提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金宴盏不听她的解释,“你去狎的是孟柳吧?”
贾甄甄都要被气疯了,“我、没、有。”
“那刚才甄让……”
“六公主,金小姐,到了。”车夫在外面喊道。
贾甄甄一把掀开车帘,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似的,急急朝府里跑。
金宴盏啧了声,慢悠悠下来,正要进去时,有人突然说了声,“六公主没狎孟柳。”
金宴盏扭头,见说话的是甄让的侍从,瞬间乐了,“你怎么知道?”
想到今晚,甄让让暗卫全体出动去找贾甄甄,惊蛰觉得有必要替贾甄甄澄清一下。
便将那日贾甄甄在公堂说的话,一字不漏全给金宴盏背了一遍。
“嘿,这两人还越来越有意思了。”金宴盏听完之后,摸着下巴问,“你说我要不要给他们再加一把火?”
“公子会不会不高兴?”
“他高不高兴关我什么事情,只要我高兴就好了。”金宴盏摇着算盘,一步三晃进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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