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衍出于对对手的尊重,数次提醒叶娆拔剑。
但是奈何对方始终只是温言软语,说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
最后他实在忍无可忍,主动出击了。
半步合道期剑修的强大威压,一旦彻底释放,能将普通的筑基修士震得当场爆体而亡。
叶娆一察觉到对方狠戾之气,便立刻敛了嬉笑的神色,脚尖踮地几个腾跃,重新立于舟舷之上。
暮雪衍率先拔剑。
一道强悍的赤金色剑光乍现,空气都被那恐怖的剑气拉扯得滋滋作响。
赤云神剑一出,果然不同凡响。
叶娆不敢大意,立刻引真气护体,已经做好接招的准备。
暮雪衍含着隐怒道:“漪云仙子还不拔剑,是仍然跟三百年前一般,觉得在下不配成为你的对手吗?”
叶娆刚欲出声否认,表示自己并非不拔剑,而是这破剑拔不出来。
可是对方却没有再给她解释的机会。
是以有了接下来这一幕:
云舟之上,一白一紫两道身影,激烈缠斗在一起。
两人修为相近,一个步步紧逼,一个连翻闪躲。
如此这般激烈的斗法,引得雷声阵阵,天空都变了颜色,仿佛山雨欲来之相。
厚重的云雾中,只隐约可见赤金色的剑光此起彼伏,还伴随着时不时金属相接的声音。
“拔剑!”
云雾之中,男子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的,又是几道猛烈霸道的灿金色剑气。
如此这般激烈的缠斗本不知何时会结束,按照惯例的话,就是持续个几天几夜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却没想到事出反常。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两人的打斗就莫名停了下来。
“哼,你这剑修好生无耻!”
穿破云雾,少女一声娇呵传来。
天空中斗气散去,就见那浓雾之中陡然窜出一道纤细的紫色身影,翩跹落定在云舟的一角。
正是叶娆。
少女发丝凌乱,粉颊带怒,一手捂住胸口,堪堪盖住了那半截如玉的雪白。
仔细看的话,少女那捂住胸口的纤纤手指缝隙,竟有些微的血色渗出。
此刻,她黑乎乎遮面的纱帽早已经在打斗中掉落,只剩下盖在双眸上用来遮光的白纱,在随着山风猎猎起舞。
“你简直下作。”她连声骂道。
暮雪衍站立在不远处,一声未吭。
此刻他已经收了剑,那张向来清冷的面容上各种情绪闪动:有震撼,有不可置信,有沮丧,还有……尴尬。
偏那被惹怒了的少女不饶他,骂骂咧咧:“阁下堂堂一宗之主,追着我一女子打也就罢了,却又是为何,要刻意划破我胸口衣襟?”
“如此这般手段下作,真是丢了你们玄天宗的脸面。”
“是在下输了。”暮雪衍从她的骂声中回神,怅然道。
他收剑入鞘,心头的震撼花了一些时间才平复。
刚刚因为她始终未拔剑,他最后的雷霆一击之下,虽说留了一分余力,可是在他的九成功力之下,那直直坠向她心脏的一剑,却被对方赤手化去了攻势,最后竟只是带给她一点小得不能再小的皮外伤。
如此战绩,两人根本就没有再继续比下去的必要。
暮雪衍这时候才睁眼看向眼前的对手。
她容颜未改,还是十五六岁少女模样,此刻俏脸带着怒,倒是跟他记忆中始终冷冰冰的杀神模样大相径庭。
叶娆要脸的。
她也觉得自己此刻衣不蔽体的模样不太好看,又遇到此人闷不吭声,她心想总不能再跟他打一架,便起了离开之意。
“漪云仙子且慢。”
暮雪衍却叫住了她。
“怎么?阁下是还想要继续?”
叶娆侧转过身,眉目冷冽,“此番若是再交手,我可是要动真格的了。”
暮雪衍瞥了一眼她微微溢血的胸口,后又赶紧将眼神移开至别处,不太自在道,“刚才那一剑,在下并非有意,请仙子见谅。”
“这是冰肌露,可消我‘赤云剑’伤口带来的灼痛感,促进伤口愈合不留疤痕。”
他递出一个玉色瓷瓶来。
叶娆接过瓷瓶,却是刁难道:“暮宗主这就是为难我了,我一个瞎子,如何能给自己上药?”
暮雪衍:?
叶娆继续道:“既然你也说了,自己有错在先希望我见谅,那不如你自己来弥补你的错误。”
暮雪衍:??
叶娆将瓷瓶又扔回给他,下巴一扬,不耐烦催促道:
“快点,你赶紧给我处理好伤口,我还要赶回宗门,带弟子们晚课。”
她一个瞎子,自然就看不见眼前风光霁月的男子竟面泛暗红,破天荒露出了窘迫之色。
……
直到那前来挑衅的紫衣少女离去多时,玄天宗云舟之上的弟子们才敢窃窃私语地议论:
“原来那便是,三百年前胜过宗主的御水宗漪云仙子么……”
“那女修可真是好生泼辣。”
“就是,竟然敢逼着宗主给她上药。”
“听说那漪云仙子受伤的可是胸口,啧啧啧。”
“住口!”
屠碧影从舱内出来,喝叱议论的几人,“宗主岂是尔等可以胡乱非议的。”
“碧影师姐。”众人似乎颇为怕她,行礼之后,纷纷闭口不言。
又一男子出来,众人唤他“靳云师兄”。
靳云对女子道:“碧影师妹,师尊传唤。”
二人相携进入云舟的最里舱。
舱内,一身白衣的男子负手而立,周身寒气逼人。
“弟子见过宗主。”
唰。
一道劲风掠过的声音,屠碧影脸上一阵钝痛,立刻多了几条血痕,形容狼狈。
暮雪衍转过身来,眸底隐生怒火,声音却很平静,“本座让你带领一行弟子,先行前往漪云峰送拜帖,你却贪图一时之乐,在楼兰坊逗留多日,惹事生非,险些误了本座正事。”
“宗主恕罪。”
屠碧影慌忙跪地,连声求饶:“弟子只是一时贪玩,听闻那楼兰坊奇珍异宝诸多……唔。”
她话没说完就被迫闭了嘴。
女子唇角溢出血丝,表情痛苦。
暮雪衍低低道:“本座留你一命,是给你个机会到漪云峰自行请罪,若你再多言,便是自己不顾惜性命了。”
屠碧影面如死灰,忍受着因为舱内威压而带来的阵阵气血翻涌,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滚吧。”
屠碧影闻言,如蒙大赦,仓皇出了内舱。
舱内,只剩下暮雪衍,跟他唯一的真传弟子:靳云。
靳云道:“碧影师妹自然是有错在先,但是师尊如此动怒,弟子着实未曾见过。”
靳云说着话,目光却是落在了不远处一张软榻上。
本该是属于他师尊的榻上,此刻却不合时宜地放着一截淡紫色布料。
那布料表面柔滑泛着灵光,应该是自某位女修的法衣上截取。
布料的旁边,还有一个倒着的空瓷瓶。
榻上遗留有几滴鲜血,此刻已经凝固成了暗红。
此情此景让靳云心惊。
他又想起刚才回来之时,听到的弟子们的议论,一时间面色古怪。
“你此番前去探路,可有发现什么不妥?”
男人清冷的声音,将靳云从胡思乱想中拉回现实。
他立刻回道:“禀师尊,果然如您所料,我们来时天气古怪,暗流滚滚,几乎影响云舟的出行,确实是有妖物作怪,而且那妖物还来头不小。它的目标似乎是御水宗——此刻应该,已经靠近漪云峰底了。”
“漪云峰么。”
暮雪衍喃喃,突觉自己指尖尤为发烫,似乎还残留着某种细腻柔软的触感。
他沉声道:“吩咐下去,加快行程,迅速赶往漪云峰。”
…………
好厚重的妖气。
叶娆越是临近漪云峰,就越觉得空气中萦绕着的妖气浓得化不开。
这种阵仗,恐怕不是什么小妖小怪能制造得出来的。
就在这时,由下而上一阵阵各色灵光,刺痛了她被白纱盖住的双目。
叶娆是个瞎子不错,但她并非完全看不见。
事实上她的正常“视力”并不受影响,也能够看到人或者物,只是看不清细节而已。
她看东西的时候,眼前仿佛蒙了一层血雾,看得不甚清楚,但是一旦有强光刺激,将那层血雾射得浅淡,她就会有明显的视觉反应。
比如此刻。
叶娆隔着云层向下望去,发现了各种闪动的法器光芒。
她本以为是普通的修士斗法,但是耳中不时传来的一声声兽吼,提醒着她事情并不一般。
她因为无法御剑,之前都是一路提着真气飞速而行,不曾注意过陆地地面,现在恍然觉醒,一路而来她总是隐隐约约听到的惨叫打斗之声,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斗法。
叶娆迅速从云层俯冲而下,落定在了漪云峰山脚的一片树林里。
血腥味重天。
她半天才找到了可以下脚的地方,站立在一处高地。
耳边妖兽的吼声阵阵,就在距离她降落之地几十米远的地方。
即便她是个瞎子,也该知道此地发生过什么了。
叶娆皱紧了眉头,双唇危险地抿紧。
这些不知死活的畜生,竟然胆敢撒野到了她的漪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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