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术灵物,是指具有超自然力量,能在巫术中起到某种作用的物品。
“有用于趋吉避凶的,如钟馗像、桃木剑和雄黄酒。
“也有专门用于害人的,这种用来害人的,往往会被施术者隐藏起来,寻常人难以发现。”
说这话的是个高个子的年轻道士。
他面前站着对夫妻,两人听见他的话,立刻盯住他手中那用符纸包裹起来的木偶。
木偶是从他们女儿的书柜上找出来的。
很轻,脆皮似的,力气稍微大一点,都能在它身上按个洞出来。
仔细辨别,是个老鼠的形状,通身都是细小的划痕,额头还有一滴暗色污渍。
“这就是一直以来祸害我们女儿的东西?您说的那个巫术灵物?”
高个子微微颔首,“两位的女儿病了半个月,书柜应该也是半个月前新增的吧?”
“对。”
“想必这只木鼠便是那时候被放进来的。木鼠的威力原本不至于这样大,但有点在它额上的一滴人血,效果又大不一样了。”
“人血?!”
夫妻两下意识地退后半步,看着木鼠就像看着能吃人的怪物。
“人乃万物之灵,血液又是生命的象征,人血在巫师手中,可以发挥出超乎寻常的魔力。”
“那这木鼠……”
“烧了吧。”
“好好好……”
“等等!”
夫妻两正要去拿打火机,忽然听见这么个声音,回头一看,是那个跟道长一同过来的漂亮少年。这位小道长还有其他见解?
不待他们出声询问,高个子道士先开口了。
“善信可是还有什么问题?”
善信是道士对普通信众的称呼,夫妻疑惑地看着高个子。
“诶,他不是跟着您进门的吗?他不是道士吗?”
高个子一愣。
“贫道跟他素不相识,还以为他是你们的……”
高个子过来的路上,这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就跟上来了,一路尾随他来到这家人门口,看他神情自然,举止从容,他还以为少年是这对夫妻的儿子。
结果,并不是吗?
既然双方都不认识他,他来这里做什么?
“小朋友,走错地方了?”女人问。
巫玄众气质佳,外形好,尤其是那双眼睛,正直清明,实在很容易俘获他人好感,就算他不请自来,女人的语气也还是很温和。
“我也是玄门中人,于玄术小有研究。方才半路上遇见这位道友,想到恐怕是有善信需要我等相助,便跟过来了。多有唐突,还请谅解。”
话里话外都是为夫妻两着想,哪怕巫玄众的确有冒失的地方,夫妻两也不好计较了。
高个子却觉得有些被冒犯。
也是,此时的巫玄众从外表看来也就十六七岁,十六七岁能学到什么?居然敢说自己在玄术上小有研究?
还直呼他为道友?他可比他大了十来岁,论资历,这少年怎么也该称他一声“道兄”。
高个子道:“这里的问题根源已经找到,就不劳烦你了。还请回吧。”
巫玄众却没有离开,而是细细打量木鼠。
木鼠周围散发着森幽的黑色气息,正如高个子所说,这是一个能害人的巫术灵物。
但这间屋子里,有问题的可不只这个木鼠。
世间万物自有气场,寻常人畜为白气,邪佞鬼物有黑气,若气场黑中带红,则非凶即煞。
此刻,木床底部正溢出丝线样的黑红色雾气,雾气并不在屋内停留,而是狡猾地沿着地面砖缝游向门外,消失在对门门缝中。
因为颜色浅淡,行迹又隐蔽,再加上高个子的道行也尚有提升空间,压根没发现。
“你们找到的巫术灵物是老鼠,居住者受它影响,要么胆小如鼠,要么染上偷窃癖好,但你们女儿是吗?如果我没有猜错,她最近……”
巫玄众斟酌了一下用词,“跟异性接触非常频繁。”
被说破这种事情,夫妻两表情都不大好看,可又不能否认。
他们的女儿确实没有跟老鼠相似的癖好,却变得……
爱上泡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交了一群狐朋狗友;前两天有个眼镜男找上门来,说被他们家女儿始乱终弃;昨天晚上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要跟人去酒店!
老鼠是这样的吗?
他们朝高个子投以询问的目光。
高个子看巫玄众三言两语就让两位善信对自己产生质疑,脸有点挂不住了,粗声粗气道:“两位善信请的是贫道,贫道于此事尚有余力,也未曾邀你相助,你这样无端插手,不符合玄术界的规矩。”
巫玄众默道:我就是看你解决不了才下场的啊……
没办法,他只好祭出“防止被打万金油”了。
“不知道友师承何人?”
高个子一拱手,“华国巫术集大成者,巫术传承之正宗,巫玄众大人!”
果然。
巫玄众暗地里叹了口气,这位也是他的事业粉。
自他恢复意识起,已经有三天时间了。
他所在的这具身体,原主人也叫巫玄众,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大约是亏心事做多了,三天前,掉进下水道,没了,他就稀里糊涂地穿过来了——穿到了他死后的七十六年。
刚醒来的时候啥也不懂,日子实在不好过,好在他学习能力强,三两天也就基本适应了。
不过有件事,到现在他都觉得挺羞耻:
上辈子的他,居然成了整个玄术界的爱豆。
原来他死后,华国玄门遭到重创,不但玄术大师尽数陨落,各门派经典也被焚毁,一夜之间,巫术传承几乎断绝。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人发现了他遗留下来的《玄众爷爷巫术大全》,华国玄门振奋不已,将之奉为玄门经典·传世奇书·巫师必修课程。
作品流传固然是好事。
但问题在于,那本书是他少年时期随手记录的,根本就是中二爆表,错漏百出,认真专研此书后的巫师,业务水平又能如何?
以三日的所见所闻来看,他是误人无数了。
眼前这位自称师承于他的年轻道士,也是被耽误的其中一人。
嗨,心理负担好重。
高个子见巫玄众神游天外,心道,到底是没接受过正规教育的啊,光是自报家门便将他震慑住了。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另外一个身份,岂不得五体投地?
罢了,还是放过这孩子吧。
他欲开口劝退,没想到巫玄众的笑容更灿烂了。
“哎呀,好巧,我也师承众爷。”
众爷?
高个子看巫玄众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众爷”乃是后援会私下里给玄众爷爷取的昵称,这少年既然知道这昵称,莫非……
他正琢磨着,便见巫玄众靠近,庄重肃穆地挽起左衣袖,低头一看,那白玉手腕上赫然有一刺青,写的居然是:
I LOVE 众爷
!!!
纹身?中英文结合?这是何其潮流酷炫国际化的示爱方式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
高个子看向巫玄众的目光顿时充满敬佩,也不追究他插手驱邪的事情了,激动万分地握住他的手。
“相见恨晚呐!”
巫玄众心情复杂地用力回握,“是啊,相见恨晚!”这招还是昨儿现学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鉴于巫玄众是先进粉友,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操作了。
高个子认真听取了他的建议,决定搬开木床,看看床底是否真有他说的第二个巫术灵物。
夫妻两觉得没有必要。
“木床搁房里已经二十来年了,从没挪动过,我们莹莹是半个月前出事的,跟木床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其实高个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粉友很执着,于是他劝说两夫妻,“不过是费些力气罢了,且看看吧,更加稳妥。”
“好吧。”
巫玄众又提醒道:“保险起见,还请道友在木床周围设下禁制,防止邪崇逃脱。”
今日这户人家请的毕竟是高个子,他虽然能够提意见,在具体的处理上却不好越俎代庖,否则就相当于是抢别人的饭碗了。
“还要设禁制?”
高个子心说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但碍于方才那个纹身给他造成的强烈冲击,还是答应了。
接下来,巫玄众便见高个子将木鼠搁在书桌上,然后肉痛地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沓,真的是厚厚一沓驱邪符,用香灰水,将之首尾相连地粘连起来,围着木床摆成了一个奇特的形状。
仔细观察,居然是个心形???
巫玄众:……
是了,这种颇耗材料的禁制设置方法,正出自他那本《大全》。
不过这莫名其妙的形状是怎么回事?
哦,他回忆起来了。
当年画示意图的时候,他不小心打了两个喷嚏,手抖了两下,示意图就发生形变了……
这人还学得真扎实啊,连这点细枝末节都抠出来了。
不论如何,禁制是设置好了。
在巫玄众眼中,那股细弱的红黑色邪气因为符纸的存在被阻断,尚未溢出的被圈在禁制内,已经溢出的却陡然转向,往在桌面袭去。
巫玄众看出邪气的目标,连忙大叫:“护住木鼠!”
夫妻两不明所以,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高个子顺着巫玄众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惊愕地发现这股一直以来被他忽略的邪气!可是他和巫玄众一样,跟木鼠中间隔着一张床,压根儿来不及阻止!
邪气撞上木鼠。
咔擦!
木鼠落地,应声而碎。
刹那间,妖风大作,驱邪符被吹得哗哗作响。
红黑色邪气张狂地掀翻木床,将禁制擦开一道口子,随后尽数涌向缺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破对门!
夫妻两没有开天眼,看不到邪气,但并非什么都感受不到,他们惊恐地叫道:“莹莹!莹莹在那间房里!”说着就要往对门奔去。
高个子拦住他们,“这邪物道行不浅,你们且退开,莫被它伤着了!”
邪气强弱是判断邪物道行高低最简单的方法,眼前这只邪物邪气冲天,显然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对付的!
不过!
合粉友之力,或许还有几分赢面!
高个子扭头,深情呼唤:“粉友!”
巫玄众懂行地倒退一步,“道友先请!”
高个子:@#¥%&……
其实他是想说一起上!
巫玄众都这么说了,高个子也有点拉不下脸面再请他帮忙,只好道:“还请护住两位善信逃离此处,我,我去救人!”
高个子冲进对门。
房间内阴寒刺骨,入目所及全是渗人的黑红色邪气。
妖异的邪气汹涌翻腾,凝聚成蛇缠绕在莹莹身上。蛇头高高昂起,蛇口大开如脸盆,随时都可能将莹莹吞入腹中。
一把符纸扔出去。
符纸与邪气相撞,陡然蹿出巴掌大的火焰,火焰燃尽之后,却只是在浓重的邪气中烧出一个个篮球大小的区域。
显然,符纸对这只邪崇的威慑力微乎其微。
符纸虽不至于让巨蛇伤筋动骨,却也惹恼了它,不待高个子使出下招,硕大的蛇躯便分化出一条小蛇,猛然射向他。
高个子躲避不及,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他拼命挣扎,捆缚着他的小蛇越箍越紧,皮肤被勒出血印子,骨头也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咯声。
高个子忍住剧痛,反手抽出桃木剑,咬破舌根,一口血喷在剑上,脸色顿时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毕,高个子却没有首先解决缠在自己身上的小蛇,而是提剑刺向巨蛇。
刺啦!
青烟滚滚,缠在莹莹体表的蛇躯顷刻间溃散。
莹莹摔到地上。
高个子却成了邪崇报复的目标,溃散的邪气疯狂扑向他,原本捆在他身上的小蛇体型暴涨,将他从头到尾包裹起来。
高个子想反抗,可是方才那一剑已耗尽他所有力气!
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被吞了!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粉友,对,那个少年会帮他吗?
啊,应该已经走了吧,方才不是让他带着信众先行逃离吗?就算当时没走,看见这情形,也该知难而退了……
胸腔被挤压到极限,他就要喘不过气了。
思绪渐渐涣散。
恍惚间,他听见巨蛇怪笑,“又来一个送死的。”
紧跟着,另一个声音响起,“蛇蛇,要不要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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