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玄众放完纸伞,两指夹起搁在桌面上的香,掷向泡菜坛子。
“时机已到,还不出来!”
香笔直插入坛壁,泡菜坛子瞬间炸裂。
巫又志在眼皮上擦了牛眼泪,打开天眼。
只见黑红色邪气如狂潮汹涌四散,霎时间阴风呼啸,鬼哭狼嚎,气势竟然比当初在居民楼里更胜一筹!
他也顾不得怜悯孙安山了,连忙翻出道袍护住胖娃娃和小奶狗。
孙安山也开了天眼。
他被邪崇的强大威势震到神魂摇荡,当即咬破舌根,口中血腥弥漫,这才勉强稳住心神。
“邪、邪……”
邪了半天都没人补充,回头一看,胖子竟然已经被吓到两腿发软,跌坐在他身后了。
瘦子跺了下脚,好不容易憋出句完整的话,“邪魔外道!”
说着,他祭出驱邪符。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急急如律令!”
七张符纸无风自动,旋转着飞到邪气外围,试图将邪崇禁锢起来。
邪气被符纸包围,并未肆意突刺,而是凝聚出蛇首。
巫又志眼尖地发现,此时的蛇首竟已不是初见时雾气朦胧的一片,其上覆盖着由邪气凝聚而成的红黑色鳞片,竟与真蛇别无二致!
短短数息间便可叫邪崇的修为提升至此,玄众弟,你这纸伞的威力也太大了!
蛇首转向巫玄众所在方向,微微低垂,“大师……”
巫玄众:“破符阵。”
“可素……”
巨蛇体型庞大,声若洪钟,做出来的动作和说出来的话,却就跟它的形象相去甚远。只见它庞大的躯体分化出两只小手对食指,粗犷的声音中似乎还带了点娇俏。
“那是驱邪符耶……”
巫又志被惊得满身鸡皮疙瘩:可是就可是,装什么可爱!还有对食指又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成熟一点!
巫玄众:“少不了你的。”
巨蛇得令,矫揉造作的姿态瞬间消弭无踪,偌大的躯体溶入邪气,张狂邪肆地化作七条灵蛇射向符纸。
符纸遇邪气侵袭,熊熊燃烧。
这火焰确实要比当初巫又志使用的符纸产生的火团要大得多,可是邪气源源不断,好似无穷无尽,他这火焰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瘦子见状,试图再请符。
巫玄众一根香扔过去。
香擦着瘦子的手飞过,瘦子顿觉一痛,赶忙收回手,仔细查看,手背上竟然被擦破了皮。
“你这厮……”
“我怎么了?是谁说要在一柱香内请驱邪符的?一柱香时间早都过了,怎么,想赖账?”
“本,本道……”
“你请的符已经耗尽,但并没有克制住我的邪崇。你输了。”
“你、你耍诈!”
巫玄众懒得跟他争辩,拍拍手,四溢的邪气立刻收拢,排山倒海似的涌向瘦子。
瘦子被吓到肝胆俱裂,大叫道:“输!我认输!”
邪气堪堪停在他正前方一厘米处,而后慢慢后撤,凝聚,等回到巫玄众身边时,已变成三寸长的小蛇,通体鳞片莹润光泽。
巫玄众摊开左手,小蛇乖顺地飘到他手心里。
他点了点小蛇高高昂起的头颅,抬起眼睑,漫不经心地看了瘦子一眼。
瘦子嘴唇蠕动,心有不甘,但到底怯于巫玄众的威势,不敢再说什么,只恨恨一弯腰,将两百斤的胖子打横抱起,脚下生风逃了出去。
遥遥还扔来几个字,“待、待我……”
胖子:“待我兄弟燃香禀告众爷,请他再入梦传授绝招!不日定要你好看!”
巫玄众:……
巫玄众还没说话,巫又志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叫道:“我玄众弟才是众爷亲孙子,你算哪根葱!”
巫玄众:……
胖瘦二人离开后,院子立时清净下来。
巫玄众单手掐诀,遮盖在庭院上空的纸伞收拢,阳光再次照进院内。
没有阴气支撑,小蛇周身的鳞片顷刻间混沌一片,它畏惧阳光,于是灵巧地躲到巫玄众袖中,用小脑袋磨蹭他的手腕。
巫玄众顺手将巴掌大的纸伞递给它。
“你的奖品。”
小蛇用尾巴蜷住伞柄,撑着伞,体表的鳞片再度具象化,它试探性地从袖中飘出来,随即惊喜地发现,有纸伞在,它竟不畏惧阳光了!
“谢谢大师!”
巫玄众应了一声,叮嘱它勿要离开此地,而后走向巫又志。
巫又志原本正艳羡地看着小蛇,猛然间注意到巫玄众朝自己走过来了,赶忙放开胖娃娃和小奶狗,站直身体。
他见识了巫玄众诸多本领,早就认清了自己和巫玄众之间的实力差距,也不好意思再以兄弟相称了,规规矩矩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倘若来日有用得上后生的地方,后生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玄术界向来以修为论高下,巫玄众的能力比四品巫师都更胜一筹,他称呼一声“前辈”理所应当。
他起了头,胖娃娃也跟着行礼,声音又奶又软。
连小奶狗都冲着巫玄众摇尾巴。
巫玄众泰然受礼。
“短时间内,他们应当不敢再来骚扰你们了。”
提起这个,巫又志脸上难免再现愁云。
“归根结底,还是我们太弱小,倘若……”
他说到一半便哽住了。
巫玄众的实力深不可测,所掌握的秘术不知凡几,若他有心投靠,各大门派必然将之奉若上宾,他又有什么资本邀请他留在这个小破庙?
巫玄众倒是没想这么多。
先前他之所以出手相助,不过两个原因。
一是他见不得孙孙二人仗势欺人。
二是直觉告诉他,他与这里颇有渊源,只是一时间还不确定这种联系到底是什么。
正好此时得了空,他道:“方便让我见见你们代理掌门吗?”
他敢肯定,只要见到巫玄妙,就能知道他与此地究竟存在什么渊源。
巫又志连忙道:“当然!您这边请。就是不知道爷爷是否醒来了。他老人家身体不大好,常年卧病在床。”
二人来到巫玄妙的房门外。
巫又志站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
“爷爷,醒了吗?那两个人已经离开了。帮忙赶走他们的前辈想见见您。”
“哦?哦,醒了,醒了,快快请进吧。”
老人家的声音还有些迷糊,紧跟着便传出窸窸窣窣的起床声。
房门被推开,陈旧年迈的气味儿飘了出来。
巫玄众跟在巫又志身后走进去。
屋子里的布局很简单,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衣柜,还有一张床。
老道士背靠床头,帘子遮住了他的面容,巫玄众只能瞧见他干瘦到凹陷的身板。
“失礼了,老头子腿脚不利索,下不得床,还请恩人见谅。”
老道士说着,探手撩起帘子。
巫玄众看清楚他的容貌,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原来,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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