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杯酒

小说:黑心天子朱砂痣 作者:陈十年
    她搬出了自己的身份,提醒他,他们如今身份已经不同了。

    陈祝山嘴角扬起来,似乎为她这一刻的说辞发笑。

    “知语认为,我们是什么身份?”

    孟知语别过头去,“君与臣的身份。”

    陈祝山离开软垫,直起身来,离她近了些。

    “错了,知语。”他说话的句调很轻,与突然的动作根本不相对应。

    他猛地伸手把孟知语拉过来,孟知语毫无防备栽进他的胸膛,身形狼狈。

    知语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在发疯。”

    陈祝山被她如此指责,却笑起来,笑容如同春天的温柔的轻风,能吹开禁庭所有的桃花。他的动作却如此恶劣,像冬天的北风,吹得她脸红。

    他抓着她的手,指引着她的手往他身上扑火。

    孟知语一触即离,猛地甩开他的手,支愣起身子。她仰起自己的脖颈,别过头去,胸口的起伏却暴露了她不平的心绪。

    陈祝山的恶作剧并不就此打住,他半倚着旁边桌子,好看的手指撑在脸侧,目光带着贪婪。

    他们之间,半面赤诚,半面虚伪。

    陈祝山道:“你猜我方才在想什么?”

    孟知语侧身面对着他,方才是一个带着歧义的词,方才可以是刚才她们之间越雷池的时候,亦可以是更早一些的时候。

    孟知语道:“在想今夜翻哪位娘娘的牌子。”

    陈祝山轻笑一声,他的笑脸总是十分具有迷惑性,他开口,嗓音喑哑。

    “对,知语猜对了。我方才想,翻知语的牌子。”

    孟知语微微睁大了眼睛,朱唇轻启,微咬着牙关:“你在痴人说梦。”

    陈祝山点头,仍旧是笑得很宠溺,好似在告诉她。这是她在闹脾气,而他很大度,不和她计较。

    他从榻上下来,拿了桌上的酒壶。那壶酒是中午他准备的,知语没喝。

    知语看着他的动作,他斟满了酒,满饮一杯,而后递给知语一杯。

    孟知语接过,轻抿了一口。

    陈祝山又笑:“三哥没有教过你吗?不要轻易相信一个男人的鬼话。”

    他的脸模糊起来,孟知语身形狼狈地晃动。陈祝山适时地接住她坠落的身躯,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榻之上。

    知语是生得极美的,她的母亲曾是名动天下的美人。她继承了母亲的美,又在这种美上冠上了自己的名姓。

    属于孟知语的美。

    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他的回答一半是真的。他确实很想,把这个女人的灵魂都撞碎。

    他曾见过知语楚楚可怜的时候,坚韧不屈的时候,心狠手辣的时候,张牙舞爪的时候。没有一种时候不美,即便她在旁人枕边,那必然也是绝美的。

    一想到这里,陈祝山低低地叹息一声。人果然是贪心的动物,他放手过的东西,等重新给了机会,又想握在手里了。

    陈祝山在她身侧躺下,只是躺着,而后闭着眼睛,睡意很快袭来。

    栖霞宫的灯火是子时灭的。

    皇上进了栖霞宫,没有再出来。

    在这院墙之下,没有秘密。

    贤妃的人回来禀报的时候,不过子时一刻。贤妃穿戴整齐,着一身富贵的衣袍,头上的珠钗翠环在暖调的光线里轻晃,她的表情先是迷茫,而后转为羞耻,最后归于愤怒。

    她是许大将军的嫡女,身份家世显赫,美貌在京城也算得上数一数二。她进宫的时候,是怀抱着十二分的自信的。

    今夜是她入宫第三日,按理说,皇上今夜会翻她牌子侍寝。

    她精心地装扮过,此刻那些精心全都变化成了一种嘲讽。

    她的丫鬟芍药是从府里随她一道进宫的,自然明白主子的心情。

    贤妃问前去查探消息的小太监:“你可看清了?皇上当真没有出来?”

    小太监点头:“奴才看得千真万确的,皇上没有出来。”

    这就奇了怪了,皇上夜宿温慈公主的宫殿。这是什么荒唐事?

    她不过十五岁,对于这些事情,并不了解。

    她的丫鬟长她几岁,却是听说过些事情的。芍药挥挥手,示意小太监下去。

    贤妃不解地看着自己的丫鬟:“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芍药轻声道:“娘娘,您年纪小,不知道这温慈公主的事。”

    贤妃一脸茫然,“什么事?”

    芍药道:“温慈公主,是前梁朝的余孽。是先帝爷宅心仁厚,接了她们母子进宫。温慈公主与皇上,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我听说,她那母亲天生狐媚,专会勾引人。说不定啊,她用同样的方法勾引了皇上。让皇上做出这种罔顾人伦的丑事来。”

    她咬牙切齿道完,贤妃还是不解。

    “可皇上是君子,如何会做出这种事?”

    皇上陈氏祝山,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君子,温润知礼,连粗声大气都不曾有过。

    贤妃十四岁时,曾经远远见过皇上一面,他是如此的温柔,一面便将她的心夺了去。她为此狠了心进宫,不顾爹爹的劝说。爹爹还说,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可她不管,她愿意在这窟窿里挣扎。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迷茫起来。

    芍药点头:“是啊,这更说明那狐媚子有本事啊。娘娘可不能叫她骑到头上去。”

    贤妃被芍药一劝说,也觉得确实如此。她不能这么认输,她明日定要去见见这位不知廉耻的公主。

    这事儿第二天便传遍了宫里,皇上夜宿温慈公主的寝殿,众人有众人的心思,谁也没出声。

    皇后是第二日得知的消息,她身边的丫鬟柳枝是顶忠诚的。

    柳枝皮笑肉不笑道:“娘娘,你看此事如何?”

    皇后修剪着花瓶中的花枝,叹口气道:“我又能如何呢?贤妃去了栖霞宫?”

    柳枝点头,“可要拦下她?”

    皇后笑:“不必了,叫她去闹吧,丢人也不是丢的咱们的人。”

    柳枝点头,侍奉在她身侧,不经意说起温慈公主的事。

    “温慈公主既然嫁与江安侯,如今又算什么事啊?”

    皇后停了手,“左右暂时与我们无关。”

    贤妃气势汹汹到了栖霞宫,她是武将之女,身手自然了得,自带一股霸气之风,进了栖霞宫。

    孟知语早上醒来的时候,陈祝山已经走了,她身上衣服还是昨日的,一切没什么不寻常的。她微微放了心,梳妆的时候,阿幸欲言又止。

    阿幸是跟了她很久很久的,明白他们之间这么多年曲曲折折,弯弯绕绕,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她几欲开口,又最后归于平静。

    林慧珊闯进来的时候,她刚穿戴完。林慧珊人还未到,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听闻温慈公主进宫小住,特意来瞧瞧公主。”

    她话音毕,人也到了跟前。

    她这语调听起来以主人自居,阿幸皱眉头,小声嘀咕:“这是谁?皇后娘娘都不会这么说话?蠢死了。”

    孟知语摇摇头示意她谨言慎行,阿幸点头,闭了嘴。

    孟知语起身,她是名义上的公主,见了宫妃,按理说也不必行礼,故而她只略福了福身。

    “贤妃娘娘。”

    林慧珊对她的知礼数颇为满意,她自恃家世显赫,昨夜听芍药说完孟知语的身世,不自觉带了些傲慢。

    “温慈公主。”

    林慧珊视线扫过全场一圈,栖霞宫内摆设装饰皆是上品,可见皇上用了心。越是如此,越是在她心中坐实了她的下贱。

    她越是下贱,她越是觉得优越。

    贤妃道:“本宫此前不曾见过温慈公主,因此特来拜会,公主不会介意吧?”

    孟知语神色淡淡地应对:“多谢贤妃娘娘关心。”

    贤妃点点头,心道她还算知情识趣,可惜抱着这张脸有什么意思?或许,就是靠这种欲拒还迎的手段,勾引了皇上。

    她在心中不堪地想。

    贤妃道:“公主可有什么不习惯的么?倘若有,我能帮得上的,必然帮忙。”

    知语摇头,“多谢娘娘,没有什么需要的。”

    贤妃摇摇头:“哎,也是我多虑了。公主是是江安侯的夫人,江安侯什么都有,怎么会缺什么呢?”

    她边说着,边看向孟知语。这十足十的试探意味,孟知语并不想接她的招数,便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是,侯爷什么都不缺,劳烦娘娘费心了。”

    贤妃面上笑着,心中却冷笑,更觉得这人不知廉耻,还能如此平静地说起自己的丈夫。可惜她在丈夫那里也是个笑话。

    贤妃道:“公主与侯爷想必感情很好吧?”

    这话明摆着是故意了,分明京城都传遍了。

    阿幸微微变了脸色。

    孟知语坦然自若,“不太好。我与侯爷吵了一架,所以回了宫里,来找三哥诉苦了。”她看着贤妃的眼睛,毫不示弱地怼回去。

    她从来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这是陈祝山曾经说过的。

    他说,知语,你有爪牙的。

    诚然,她有。

    贤妃被她的回答惊得一愣,她目光下落,从她脖颈处扫过,再次震惊到。

    她的脖子处,分明留了一处好大的红痕。她的皮肤白,更衬得那块越发红。

    像皑皑白雪中的一点红梅,灼痛了贤妃的眼。

    冬日宫中没有蚊虫,那这是什么东西,再明显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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