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这画没画完。”柳白雨一愣,随后道，“现在卖不了,如果……”她原本想说如果苏晚想要，她还是可以卖的。但苏晚听后，道：“不能卖就算了。”柳白雨：……虽然租的是居民楼，但里面很空,只有画架和颜料,一张并不干净的桌子，上面沾了不少颜料。苏晚不喜欢油画的一个原因，便是她不能完全控制住这些东西,没有一个完整的逻辑链在其中。“那张画是我首次尝试的风景画。”柳白雨又引着封扬走向另一边,墙壁上挂着一张大幅油画，“有些生涩,毕竟是第一次，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苏晚跟在旁边,听见柳白雨的话，不由瞥向她，虽这么说着,但她却将这幅画挂在最显眼的一面墙上。“那天回来之后,我看过一些你的作品。”柳白雨望着封扬，“风景这类比我强太多，有时间能请教吗？”封扬有心想问一些关于人体描绘的问题，便点头说好。两人在一旁交谈，苏晚听了半天,一点兴趣都没有，她低头摆弄着手机，正在这时，周岛再一次打电话过来。“我请假了。”苏晚走到另一边接通电话后道。“这边人手不够，你赶过来。”周岛报出一个地址，“过去会有人接你们。”他语气严肃，一听便知道有事，但未在电话中明确说清楚，随即便将电话挂断。苏晚握着手机，朝封扬走去：“我还有点事，要先走。”封扬听见苏晚的话，目光落在她手中握着的手机，再抬眼看向她：“不是说要一起来看画室？”“抱歉。”苏晚对上封扬的眼睛，“临时有点急事。”“是周岛吗？”封扬突然问。苏晚一愣，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知道。见到她没有反驳，封扬便知道确实是周岛，他垂眼看向地面，上面有一滴颜料，大概被踩过，散开时染得地板脏兮兮的。“嗯，知道了。”随后封扬抬眼浅笑，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我自己呆在柳小姐这里也可以。”苏晚敏锐察觉到封扬情绪不对，但她未多想，任谁被放鸽子，心中不舒服也正常，她只是再说了一句抱歉，随即转身离开。封扬站在原地许久未动，旁边的柳白雨明显能感受到对方情绪一瞬间低下来。“这个苏小姐是你……”柳白雨犹豫问道，看她一直从画展跟进画室，还以为她来盯着封扬。现在看来怎么好像是封扬对那个苏晚有意思。“朋友。”封扬转身看着画，若无其事道。只是朋友而已，他可以随时被扔下。柳白雨笑了笑，总感觉气氛有点尴尬，这不会是一对吧。“你们还挺不像朋友的。”柳白雨真心道，哪个朋友来画室也跟着的，那个苏晚一看就不是对画室好奇的人。“是吗？”封扬微仰头看着墙上的画，脸色如常，只有泛白的指尖暴露出真正的情绪。柳白雨喜欢旅行，遇见不同的人，也不是非要和男性来个临时交往，听故事也是她的爱好。这一下子八卦之魂便燃烧起来。“那个周岛也是你们朋友？”柳白雨特意从旁边倒了杯水给封扬，引着他坐下，不着痕迹引诱他开口。“不是。”封扬捧着水，还在回想刚才苏晚接了电话后，便要离开的事。周岛明显不是学生，年纪比他们大，但也不像老师。封扬只知道那次在特罗姆瑟的特训是周岛带着，周围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憧憬。“那是苏小姐的朋友？”纸杯被捏扁了一些，封扬很快松手：“是她的偶像。”偶像？柳白雨心中几番想法转过，最后试探问：“苏小姐也是a大学生？”封扬没有开口，垂眼看着杯中的水发呆。“应该不是美院的吧，我看她不太像。”柳白雨也不介意，一直说着，她觉得苏晚身上没半点艺术气息，反倒像那种理工科出身。“她学计算机，很厉害。”封扬提起这事时，眉眼又舒展一些，她确实比普通人要厉害许多。柳白雨打量封扬提起苏晚的神情，心中啧啧感叹，这年轻男生怕是泡不到手，心里都已经有人了。不过……“那个周岛也是学计算机的？”柳白雨忽然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她想了半天，突然抚掌道，“这个周岛是s大出身的？”封扬原本并不想和柳白雨说过的私事，但她似乎知道周岛，便转眼看去：“不清楚。”当时在特罗姆瑟，他只是和苏晚呆在一起，唯一知道的林乐是s大的研究生。“我以前认识一个朋友，也是学这方面的，好像圈内有个厉害的人就叫周岛。”柳白雨努力回忆当时认识的朋友说的，“他……好像和我年纪差不多大，二十八、九？”柳白雨盯着封扬出神的眼睛，心知应该猜对了。……苏晚赶到时，所有走道都亮起红灯，罗子明和郭元洲已经坐在电脑面前，十指如飞，不光他们，周围人都在忙，周岛也不知道去了哪，张仁水从另一间房间出来喊她。“你过来。”张仁水脸上没有再带着以往和善的笑，反倒一双眼睛锐利可见。苏晚知道不是针对自己，而是这里出现问题。跟着张仁水走过长长的走廊，随后推门进了一间房间，周岛和向安志在里面。“你呆在这帮忙。”张仁水只留下这一句话便快速离开。苏晚皱眉，走向周岛和向安志，他们两个人都盯着电脑，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分给她。视线移向这间房间的另一台电脑上，苏晚拉开椅子坐下，上面一堆堆代码不断闪现。她盯着看了一会，才发现是有人在外部不断攻击。所有人都坐在电脑面前来抵抗攻击，这比上次的事件要严重不少，至少上次周岛和张仁水都抱着杯茶看戏，周围也不像这次一样，红灯闪个不停。——有大批人在外面攻击，且水平不低。旁边的周岛一直没出声，专注于自己面前的电脑，苏晚便拉开键盘，进去系统。只能用千疮百孔来形容，他们这边不断修复，外部的人不停攻击。苏晚不清楚攻击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她进去后，顺手修复自己所见到的漏洞，并加固好。目前状况只能说在耗，双方势均力敌，但敌人已经攻进内部，从面上看，他们其实已经输掉一大半。苏晚坐在电脑面前，她这台电脑权限比外面那些人的权限高出不少，可以做的事也多。她很快将脑中的杂念清除，专心清理漏洞。“你负责c区。”突然，周岛腾出空来说了一句，“罗子明和郭元洲也在c区，你可以看到他们。”苏晚手一顿，她记得罗子明和郭元洲坐的位置，这台电脑上有能和他们联系的线路。“知道。”苏晚早年喜欢周岛的风格，偏正规的打法，一举一动都带着教科书的标准攻击，防守同样如此。但后面她开始变化，在其他人看来是没有固定打法，什么都可以，但只有苏晚自己知道她的偏好。苏晚更喜欢陷阱流，在对方的陷阱中设下自己的陷阱，让对方无知无觉掉进来，最后反击绞杀。面对对方强悍攻击，苏晚扫了一遍，发现虽然被攻击的地方多，但c区那些人员都在填平，至少拖个二十分钟，完全可以。当然……是在没有其他高手加入其中的状况下。苏晚盯着电脑屏幕，手中的代码行云流水般敲出来，她几乎不假思索破开对方的攻击，但假装被攻击成功，顺便不着痕迹反攻击。不算太难。但苏晚并未放松警惕，她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虚虚实实，说不准对方此刻也特意让她反击成功，等待机会进来。顺利反渗透进对方电脑，苏晚给罗子明和郭元洲发去消息，让他们注意这边，以免出现意外。三个人实战训练这么久，比之前的反应快上不止一点。苏晚便坐在电脑面前，慢慢编写病毒程序，这才是她真正最擅长的地方。一个完整带着强大攻击力的病毒程序，往往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编写出来，但苏晚现在最多只有二十分钟。整整二十分钟，在其他人和对面不断缠斗时，苏晚坐在电脑面前编写一个新的程序。没有测试，也没有运行，苏晚直接不着痕迹镶嵌进对方那边，如果对方和其他电脑有联系，只要一触发，基本全部能感染上。不过这个水平级别，所谓的病毒程序，仅仅也只是一个程序，他们有本事解开。只是需要时间。而现在苏晚他们缺的便是时间。苏晚坐在电脑面前等着。“我这边差不多处理好，可以竖起防火墙。”向安志手一撑，电脑椅便往后退出一大步，他转头见到苏晚在最边上那台电脑。见到她坐在电脑前没有反应，他有些讥笑：“吓傻了？”也不知道周岛为什么要叫苏晚来，她有点本事，但也只是相对普通人而言，坐在外间勉勉强强，居然让她进来总控制室。这种地方难道不是应该只有像他这种人能进来？向安志看一眼a区，差不多已经清理干净，已经开始竖起防火墙，基本没事，他起身走到苏晚那台电脑前：“让开。”苏晚自然不让开。向安志见到她这种漠然的表情，火气便冒上来，他自己可以戴着帽子装低调，却不能接受别人这么看他。“c区都沦陷一大半，你想连累我们？”向安志指着电脑上道，“这不是你玩乐的地方，输了损失你负担的起？”苏晚看着电脑，没有理会向安志。向安志还想出声，却见到苏晚开始动了，电脑屏幕上的代码飞速闪过，他看了个大概，发现框架和之前攻击方的类似，但再细看却完全不同。负责攻击c区的那帮人也没想到攻击着，自己电脑全部中了病毒，在手忙脚乱解开时，对方已经彻底将他们清退出来。而有几个没有反应过来的人，电脑则全部报废。“……”攻击的一共有a、b、c三个区，c区并非主要目标，只是随手打击的目标，用来拖延这边，任双方谁也未料到，c区率先反击，且由于有人没反应过来，电脑报废时，连累其他人。这么大的纰漏，周岛不可能放过，他盯着屏幕，厉声道：“向安志，坐回来。”a区仅仅一个防火墙不够。趁病取其命。a、b两区得到一个时间差，周岛几乎立刻和外间的张仁水联系上，清理掉攻进内部的这些人，同时反击回去。苏晚没有再动，她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怕是招了对面所有人注意，她和c区其他人开始加固周边，没有贸然再动。反倒是a、b两区的人开始抓住机会，摸到一点线索。“是……不对。”过了良久，外间的张仁水眯眼，“e国人。”这些年e国低调异常，但在各个相关方面半点不差，倒是和华国成天对上，互相视为眼中钉。一场攻击加上反陷害，最终结束。基地所有的红灯已经停止警告，所有人也都松下一口气。周岛起身看着苏晚笑了：“干的不错。”他没有太过惊讶，在之前各大高校被攻击时，这招苏晚用过。另一边的向安志脸色不太好看，他当初在特罗姆瑟见到苏晚时，以为她是周岛带出来的，便同意来到华国，他虽然不能领导周岛，但命令他徒弟，想想也有意思。当然和国籍也有关系，去了，不一定能得到优待。但回来才知道，苏晚并不是周岛徒弟，水平就那样。心中的傲气更强三分。只是现在却突然发现苏晚没有那么简单。“你之前一直在装？”向安志脸色难看，一想到之前自己说过的话，以及苏晚冷静平淡的眼神，他感到一种耻辱。苏晚挑眉：“没有。”她只是更擅长这个，但走的一直是全面发展道路，也的确不如向安志综合强。“我去开个会，苏晚你还要不要请假？”周岛问。苏晚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半小时，封扬大概回去了，她想了想道：“请。”这里屏蔽外人手机信号，苏晚出去和郭元洲和罗子明打个招呼，便离开基地。周岛进入会议室，几个区的负责人已经在里面等着。“刚刚确定是e国人做的。”张仁水向来带笑的脸已经沉下来，他们不仅要正面对上，还要应付暗地攻击的e国。到时候碰上后，还要和e国人装哥俩好，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今年应该有一批新人进来。”周岛手里拿着一堆资料，“政审全部都筛了一遍，都没有问题，人手问题可以得到解决。”“我们缺少冒尖的人。”b区负责人道，“那几个人确实还不错，但向安志不能走。”这里面的人基本都知道周岛的想法，希望苏晚接他的位子。“向安志定不下来，他脾气太大。”a区负责人不同意，苏晚那几个人虽然看着不怎么在意这边，至少心中还有热血在。向安志完全不同，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只在乎自己，这样的人在这里，哪天把这边捅出篓子都不知道。“这事再说。”周岛敲了敲桌子，“刚才大家都见到了，没有苏晚这次不知道要僵持多久。”他开这个会，一方面是讨论e国那些人，另一方面则想要让这些人承认苏晚的能力。……苏晚出来后，坐在车上，打开手机，上面信号满格，她点开微信，给封扬发去一条消息：【你回校了吗？】距离她离开后，已经差不多三个小时，她觉得封扬应该回去了，一个画室总不能呆这么久时间。封扬手机震动，他低头看着苏晚发过来的消息，迟迟未回复。“是苏小姐发来的？”柳白雨在旁边问道。封扬指尖搭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想说自己已经回去。“你说你还在我这。”柳白雨眼中闪过一丝看好戏的戏谑。见他不动，柳白雨托腮笑起来：“忘记刚才我和你说的吗？”封扬垂眸望着消息，最后按照柳白雨说的，回复消息：【还在柳小姐这里。】苏晚见到短信，一愣，三个小时还在她的画室？三个小时……柳白雨画室那么一点大，看三个小时完全不可能，还是和她交谈三个小时？苏晚想起封扬那种性格，除去告白外，又不容易拒绝人，好骗的很，指不定现在被柳白雨求着当模特。“……”想到这，苏晚立刻发去消息：【我事情处理好了，去接你？】“她发了什么？”柳白雨靠近看向封扬手机，随后啧了一声，心道一听他在这里，就迫不及待过来，这两人分明有戏。“回她，让她来接你。”柳白雨直起身，冲封扬手机点了点下巴。见封扬还不动，柳白雨撩了一把长发：“弟弟，欲擒故纵知道吗？但这之间的距离要把握好。”刚才三个小时，她逮着封扬谈了一大堆自己的情史。封扬低头回复：【好】苏晚见到他发来的消息，便直接掉头开车去找封扬。敲门进来后，她特意在画室周围扫了一圈，并未发现柳白雨新画了画，那半张裸女还在半成型状态。“你看好了？”苏晚收回目光，看向封扬问。“嗯。”她和之前似乎没什么区别，似乎只是下了趟楼。“那……我们回去？”“好。”苏晚越过封扬见到后面的柳白雨倚在旁边桌子，手指卷着自己长发，甚至冲她妩媚一笑。苏晚：“……”等两人走到门口，柳白雨又开口：“有空常来~”封扬还未反应，苏晚先皱眉看她，这女人说话风尘味极重。之前分明看着还像个正经人。“走了。”苏晚和封扬一起下楼，他格外沉默，脑中一直回顾柳白雨说的那些话。上车后，苏晚又接到周岛的电话，这次他语调轻松，没有上一通电话的严肃：“你晚上还有事？一起出来吃夜宵怎么样？庆祝一下。”苏晚下意识朝封扬看了一眼，他们回校后应该还早，再出来还是有时间。车内空间狭小，周岛声音爽朗，封扬能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封扬胸口弥漫出一股烦躁，才刚刚过来，又打来电话，这么离不开她？他扭头喊了一声苏晚，一双眼睛无辜又漂亮：“想去小曾炒菜吃饭，你送我去那边好不好？”苏晚刹车停下来，她有点愣神，电话那头周岛还在说话。“是不是打扰到你？”封扬抿唇，“就在这下吧，我一个人打车去。”“没有。”苏晚很快拒绝了周岛的邀请，“夜宵不用了，我还有事。”刚才柳白雨说她和数任男友走在一起，总会先装一装可怜勾搭，她说这招对男女都有用。“你一个人，还是和朋友吃饭？”苏晚先是被封扬眼睛看的一愣，随后问道。“一个人。”封扬微微偏头，眼睫下垂，“我没有什么朋友。”封扬唇微翘，很快压下来，这么多年他太知道自己优势。要是去其他店，苏晚也就送过去了，但小曾炒菜？苏晚还记得他家，不卖水，只卖啤酒，菜又辣又麻。上次封扬喝醉酒的事，她现在还记得。“……我也没吃饭，和你一起去。”苏晚重新调转方向，朝那家店开去。“你不和周岛一起去吃饭？”封扬低声问道。苏晚讶异：“你还记得他？不用，还有其他人和他一起庆祝。”其他人？所以不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封扬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链子，心中那一层黑色情绪如同被风拂开。“你和柳小姐在画室呆了三个小时，都谈些什么？”苏晚略带试探问道，她总觉得两个人怪怪的。“只是闲聊。”封扬并不想将话题扯到柳白雨身上，他想知道周岛和她的关系。“你刚刚去做什么了？好像很急。”苏晚自然不可能说自己做的事，她随意道：“周岛要我帮他写点代码。”写代码还要庆祝吗？这话，封扬只放在心里，未问出口，他低声道：“谢谢你陪我过去。”正好红灯，苏晚听见后便朝他看去，封扬半垂着眼睛，长睫微颤，浑身笼着一层淡淡落寞。“我们是朋友。”苏晚见不得他这样，便道，“出来吃饭没有人约，可以喊我。”“可以吗？”封扬侧脸看向苏晚，眼睛带着微湿水汽，他犹豫道，“你周末很忙吧。”“吃饭而已，你直接打电话。”苏晚觉得自己抽出吃饭的时间还是可以的。“嗯。”封扬转头看着窗外，眼底渐渐涌上一丝坚定。这家店一如既往地走着自己的销售道路，没有饮料矿泉水，只有啤酒。来之前，苏晚特地带了两瓶矿泉水。只是到最后，封扬微红着眼睛看她，要点冰啤酒，她只能妥协。反正有车，他醉了也听话。一打冰啤酒端上来，封扬伸手便要去开易拉罐，只是被辣得眼睛有些看不清楚，一直没拉开。苏晚拉开自己的冰啤酒，随后推给他。封扬看着面前多出来开好的啤酒，眼睛微弯，冲苏晚露出笑：“谢谢。”尾音拖得极长，像极撒娇。本身唇红齿白，外加一双漂亮好看的眼睛，真正笑起来，苏晚每次都要愣神许久。等她回过神，封扬已经仰头开始喝冰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