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竟然也跟着她胡闹。”亚伦低着头, 说话的语气颇有些怨念。
海涅表情僵硬了一瞬间,他看着亚伦,灰色的眼睛闪过思索。
“也?”他问。
亚伦沉默。
是的, 也,他也一样。居然会答应那个女人的话,乖乖在行李箱内窝了一整天。
“主人太纵容她了。”亚伦转移话题。
海涅微微昂起头,回想着最近一段日子的所作所为。
他不得不承认,亚伦说得对。
但这并没有什么不好。
他很喜欢, 很惬意。
以至于偶尔, 他随心放纵地扮演伊莉丝丈夫的角色。
不需要精湛的演技,一切发生的都那么自然。
“卡塞尔的族人不在船上。”海涅给出一个理由。
这也是他得以放松的一个理由。
亚伦抬起头, 他察觉到以往不苟言笑主人眼中的笑意。
侍卫长选择了沉默。
海涅挥手示意他离开。
伊莉丝从浴室中出来时, 长发还带着水气。
在船上,淡水是一种极其珍贵的资源。就算是船长,也很少能享受到热水浴。
她发出一声舒服地叹谓,转身看去, 海涅正站在木床旁, 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张不算大的木床。
床被固定在地板上。海上常有风暴,上下起伏不定,房间里的重要家具上, 都有长钉固定。
因为夫妻的身份伪装, 船长罗西只为海涅与元庆准备了一间船舱。
这本来没有什么不妥。
但此时,狭小的船舱之内充斥着长亲身上干燥而好闻的气息,混上红茶的淳厚。由血裔与长亲间特殊联系的转化, 变得暧昧不清。
元庆吞咽口水,她突然觉得燥热无比。
海涅缓缓转过身。
他浅浅笑了一下。
轰隆。
元庆僵在了原地,她本能地想走过去,靠近长亲,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对的,不能这么想。
她瞄瞄他,长亲面色如常。
淡定的过分。
一千多年,长亲恐怕都是这样淡定过来的。
为了避免尴尬,元庆主动开口,“长亲我洗好了。”
她话刚一脱口,就后悔了。
这话说得像是在暗示什么一样,希望长亲不要多想。
长亲没有反应,也没有声音。
元庆不由得感到好奇,她抬起头看去,海涅仍然盯着钉床的木钉没有反应。
元庆察觉到一丝奇怪,她靠近了几步,却发现海涅双拳紧握。
元庆被吓了一跳,她快步绕到另一边,海涅眉头紧紧蹙起,双眼紧闭,像是在抵制什么痛苦一般。
她从未见过长亲这般狼狈的样子。
元庆惊讶,连忙抓起铺在木床上的毯子。这床毯子是她按照莫尔管家的指导,提前放进棺材里的,为的就是防止海涅休息时无法隔绝“生气”,受到伤害。
不过,元庆也没有见过“生气”反噬的情景,下意识地就卷起毯子将海涅包裹起来。
她扶着海涅躺下,转身就要去找亚伦,却被抓住手腕。
“长亲?”元庆吃惊,连忙蹲在床边。
海涅仍然皱着眉头。
“长亲?您能听到我说话吗?”元庆看一眼被海涅握住的手腕,他攥得十分用力,五指深陷入她的皮肉。
很疼,但现在她完全顾不得在意这些。
明明刚才,他还很好,还在笑。
“长亲,长亲。”元庆压下声音,“你先放开我,我去找亚伦来。”
回应她的是海涅收紧的手指。
元庆痛苦的蹙起眉头,她明白了海涅的意思。
他不想她离开。
“我知道了。”元庆放松声音,“我就在这里,长亲,我就在这里。”
.
一片狰狞的红之中。
海涅立在血红之中,一身黑袍,格格不入。
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汗水顺着他的眉心而下,留下红色的痕迹。
金的意识在一瞬间暴动,挣扎着,反抗着,与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他产生了欲望波动,给了金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这一次,海涅不想轻易的退让。
他守着底线,一动不动,任凭金肆意的起伏操控着欲望与情绪,他都不为所动。
撕裂的痛苦折磨着海涅的意识。
金随意惯了,但在这件事情上,却展现出从未有过的恨厉。
“长亲。”
轻声的呼唤钻入的海涅的耳朵。
他的意识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金抓住了这个机会,毫不留情闯入海涅意识的深处,撕扯着他的意识,要将他踩在脚下。
“长亲。”呼唤声变得遥远,模糊,听不清她的声音。
清脆的呼唤变得黏黏糊糊。
海涅本能的讨厌这种感觉,他收敛起心绪,努力地收起意识。
他的表情越加的痛苦,手指嵌入元庆皮肤更深。
“你这样我很害怕。。”元庆俯下身子,轻俯在海涅耳侧,“听得到吗?海涅。”
“听得到吗?”
“海涅——”
“海涅——”
黏黏糊糊的呼唤重新变得清脆,俏生生的,像她呼唤长亲的声音,带着扬起的尾调。
在一片血红之中,黑色的光芒亮起。
中心黑色的影子亮了起来,崩塌的黑色世界重新组合,重构。
海涅紧皱眉的眉头渐渐松开,呼吸重新变得绵长。
短时间内,他的身体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现在又恢复了正常。
元庆抬起头,她看向躺在木床上的海涅,不知道该露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从未遇到过这样古怪的事情。
先一瞬间,她还很担心,但顷刻之间,长亲似乎恢复如常。
害她白担心一场。
不不不,白担心很好,很好。
抱着复杂至极的心情,元庆长长呼出一口气,她站起身,经过这样的折腾,原本带着水气的头发变得半干。
“奇奇怪怪的。”她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去想,“真的是因为棺材吗?”
海涅听到了她的小声嘟囔。
灵魂撕裂的疼痛任由残留,他却忍不住地露出笑容。眼睛睁开,红色正在极速褪去,等他能够看清周围的一切时,眼睛已经恢复成温柔的灰色。
“不是。”海涅撑起身体,注视着伊莉丝黑色的眼睛,“金来了。”
他没有隐瞒。
“金想要夺去身体,我阻止了他。”他说。
元庆楞了楞,躲开了海涅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些心虚,“原来还可以这样吗?”
“先前不行。”海涅实话实说,“这一次,金急了。”他也急了。
否则,他不会这样直接的与金碰撞。
海涅没有说出后半句,他抬起手,握住了元庆的手腕,无意识的时候,他死死攥住她,甚至弄得她受伤。
海涅的掌心弥漫出黑色的雾气,雾气柔柔地抚过元庆手腕上的肌肤,缓慢渗透。
长亲身上好闻的气味将元庆包围。
黑色的雾气进入皮肤,手腕上的伤口愈合如初。
“下次甩开我。”海涅的拇指抚过新生的皮肤,痒痒的,激起奇妙的感觉。
“会愈合的。”元庆小声嘀咕。
“会愈合,就不疼吗?”
“疼。”
海涅的视线定在伊莉丝脸上:“疼就松开。”
“那还可以忍。”元庆小声回答,“忍不了的时候,我会松开的。”
海涅低下头,看着元庆半昂着头,他抬手覆盖发顶。
她刚洗过头发,黑色的长发还有些潮湿,凉凉的,与肌肤比起来,又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触感。
海涅有点沉迷这种感觉,停在伊莉丝发顶的时间长了许多。
多到元庆盯着他看了很久,才后知后觉的收回手。
“谢谢。”一个奇怪的单词从海涅口中吐出,奇怪到元庆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眨眨眼睛,问:“为什么?”
为什么道谢?
海涅笑而不语。
心中却给出了回答。
她的呼唤,成功让他守住了自己的身体,所以,谢谢。
“休息吧。”海涅说。
“休息?”元庆的视线落在唯一一张木床上,“怎么休息?”
海涅笑了一下,她在这里,他克制不住这种心情,总是肆意的表达。
好在这里没有外人。
他伸手穿过元庆的腋下,撑着她将她抱起。
“欸。”元庆一声惊呼,就被海涅抱到木床上。
“长亲!”
“没事的。”海涅将沾满棺材死气的毯子盖在元庆身上,“休息吧。”
他自己则没有留下的打算,身体周围浮现出黑色的雾气。
元庆见到那黑雾,知道他要瞬移离开,身体快过思绪,她伸手拉住了海涅的衣袖。
“长亲。”
黑色的雾气散开。
海涅扭头看着她,视线忽明忽灭。
元庆缩了缩脖子,一边抱怨一边庆幸自己的胆大。
她往靠墙的一边挪了挪。
“我就占床边一点位置。”她声音弱弱的,没有底气。
这是很大胆,很不知羞耻的事情。
元庆觉得,这样已经够死皮赖脸了。
若是长亲拒绝,她就只能推锅给血裔长亲之间的互相吸引了。
不过,都互相吸引了,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应该不会吧……
她又忍不住抬头瞄海涅。
他正看着她。
海涅保持着之前半坐的姿势,灰色的眼睛落在她的身上,神情很复杂,但并不想是生气,反而和柔和。
不像是生气的表情。
海涅垂下头,褐色的发滑落在他的侧脸,他轻笑了一声。
像是在笑元庆的大胆,同样在笑自己的犹豫。
血族亲王站了起来,掀起毯子的一角,抬腿重新坐了上来,然后用毯子盖住了长腿。
元庆屏息凝神,身体都崩得直直的。
海涅的气息就在身侧。
这个木床不大不小,很讨厌。
两人没有实质的接触,却有围绕在对方的气息之中。
海涅平躺下来,他没有扭头去看。
静默了一会儿,他突然伸手将身侧的人搂在怀里。
元庆在尖叫发出前捂住了嘴。
她□□燥而清冽的味道包围。
大脑疯狂的叫嚣,提醒着她这气息的主人,那是她的长亲。
她的长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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